5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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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一幕后面許多年曲陵南都銘記于心,因?yàn)檫@是她活了十余年首度如此近地感知死亡,她名義上的親爹朝她舉起利刃,她平靜無波地等待被一劍穿心。
死了也沒什么,幽冥杳杳,奈何橋上每日路過的魂靈沒一千也得有八百,這么些時(shí)日過去了,也不知她娘的魂兒還找不找得著。
找不著,也便罷了。
總之自己是盡了力,賠了命,對著誰,她都能說句沒辜負(fù)自己的親娘。
做了該做的,小姑娘小小的心中,忽而覺著有種由衷的輕松感。她經(jīng)脈中的劇痛似乎也停歇了,此時(shí)此刻,整個人就好似還仰面躺在山野間屋舍前的草地上,那一樹一花皆是自小看慣了的,涼風(fēng)徐來之時(shí),也曾有隱約花香盈盈而至,草叢中窸窣作響,她閉著眼,都能聽出是兔子還是蚱蜢。
在性命將休的時(shí)分,曲陵南覺著不能看著她爹那張令人憎惡的臉?biāo)赖簟S谑撬龑⒁暰€自傅季和那挪開,看往頭上高遠(yuǎn)的夜幕,今夜月朗星稀,月色如水輕盈瀉下,宛若罩上一層輕紗,無風(fēng)無波,萬籟俱寂,曲陵南滿足地閉上眼,她想,這么死也不賴。
就在這當(dāng)口,頭頂上突然傳來傅季和一聲慘叫,小姑娘睜開眼,正好趕上他爹被一股看不見的力氣凌空拎起,越覺越高,他雙手扣住自己喉嚨嚯嚯怪叫,臉越憋越紅,腳蹬得越來越急,曲陵南好奇地順著他的腳往上看,都能看見傅季和的舌頭似乎快伸出來。
那股力道在將掐死傅季和的臨界點(diǎn)上突然一松,傅季和若斷線風(fēng)箏碰的一下被丟到新娘子那邊。新娘子嚇得尖叫一聲,哆哆嗦嗦問:“誰?出來!”
曲陵南也很想知道是誰,但她一根手指頭也動不了。就在此時(shí),她聽見一個古怪的篤篤聲響起,似乎是木杖點(diǎn)地之聲。那聲音由遠(yuǎn)及近,少頃,一個男人的聲音柔和地響起:“這不是辛師妹么?你怎么這幅模樣?怎么,這個窩囊廢就是你要嫁的男人?”
新娘子臉色變得煞白,她瑟瑟發(fā)抖地道:“張師兄,郝師兄。”
“喲,這小嘴甜的,”另一個男音冷笑起來,聲音尖得若金屬相銼,難聽得緊,令人一聞之下忍不住要掩住耳朵,“可我怎么不記得你在門派里有這么知禮啊?”
“大概嫁作人婦,總歸有些不一樣?”那聲音柔和的男子嘻嘻笑道,“辛師妹,你可真不夠意思,就這么偷偷摸摸要嫁人,事先一點(diǎn)風(fēng)聲不透,真乃罔顧同門情誼。可誰讓你是小師妹,師兄們不能真跟你置氣呢?這不,我們哥倆日夜兼程,紫云飛鶴都飛壞了兩只,總算趕上你的良辰吉日。可怎么一進(jìn)門,就瞧見你家夫君仗劍行兇呀?我們啟靈門中人雖說趕不上名山大派那般匡扶天道,斬妖除魔,可總不能見死不救不是?”
他頓了頓,忽而像想起來似的怪叫一聲道:“哎呦,郝師兄,你剛剛隔空捏了法訣,可別不留神捏死了我們小師妹的夫婿啊。”
“且放寬心,終歸不會讓小師妹守寡便是。”聲音尖利的男子陰陽怪氣地答,“小師妹,師兄我可算處處為你打算,你心里可得記著點(diǎn)師兄的好才是啊。”
新娘子咬著唇微微發(fā)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嘖嘖,好好一孩子,都給弄成什么樣?可憐喏。”聲音柔和的男子施施然走到曲陵南正前,卻原來是個年輕男子,只見他峨冠寬袍,翩然若仙,渾身帶了一股說不出的超然仙氣。此人衣袖一翻,隨手一捏,曲陵南頓時(shí)感覺像有只手揪住她的前襟將她拎到于男子平行位置,曲陵南看清了這人相貌,長得并未見得多俊,然卻處處留意姿態(tài)瀟灑,就連捏著手訣的手勢,也非要講究幾分。
曲陵南只覺得他比戲臺上唱戲的還有趣,就差往臉上畫幾道粉墨。雖說這一手凌空取物令她詫異,但對曲陵南而言,這也只是詫異而已,世間百態(tài),各得其所,有能飛檐走壁的,自然也有能御風(fēng)而行的,她見得少,卻不代表不存在。
因此曲陵南只斜覷了一眼。
“喲,這小東西瞪我。”那男子大驚小怪起來。
“挖了她的眼珠子便是。”那聲音尖利的男子慢騰騰地走了上來。
曲陵南這才發(fā)現(xiàn),剛剛篤篤的木棍敲地聲原來自此人,他一身短衣打扮,拄著拐杖,臉倒是長得不錯,可惜一道疤痕從眉間劃到嘴角,生生將一張俊臉給毀了。他表情陰沉,瞥了曲陵南一下,不理會他,卻走到地上的傅季和身邊,陰森森地問:“你剛剛,好像提到曲蘭宸?”
傅季和驚懼地看他。
“涇川曲家的?”他又問。
傅季和立即搖頭。
那男子卻不理會他,轉(zhuǎn)頭扯出一個微笑,伸手一抓,金光一閃,一物飛至他手中,那男子翻過手掌,徐徐展開,掌心那儼然是剛剛從曲陵南脖子那掉出來的金鈴鐺。
男子搖了搖,鈴鐺早已啞了,哪能發(fā)出聲響,那男子卻面露喜色,轉(zhuǎn)頭對拎著曲陵南的師弟點(diǎn)了點(diǎn)頭。
“真沒想到,原本只是下山恭賀師妹大喜,卻讓我們找到曲家后裔。哈哈哈,此乃天意!”抓住曲陵南的男子哈哈大笑,右手一揮,連做出數(shù)個復(fù)雜的手訣,頓時(shí)一股清水從空而降,嘩啦一聲,直直澆道曲陵南頭上。
曲陵南皺眉,又見那男子不知做了什么,只覺臉上一涼,整個臉已經(jīng)從亂發(fā)中被清理出來。她發(fā)現(xiàn)對面男子喜色溢于言表,目光貪婪地盯著她,連連道:“郝師兄,快看這小丫頭,果然不愧是姓曲的。”
刀疤男子轉(zhuǎn)頭冷淡地看了她,猶如打量貨物一般仔仔細(xì)細(xì)掃視過她全身,隨后點(diǎn)頭道:“很好,將她獻(xiàn)出去,必是絕佳貨色。”
“可惜尚在稚齡,得養(yǎng)多兩年,”年輕男子嘖嘖嘆道,“不然你我直接采補(bǔ),修行必定大有進(jìn)展。”
“師弟此言差矣,全玄武大陸修士哪個不想要養(yǎng)一個曲姓人?這女娃娃恐怕不是你我消受得起,還是拿去換掌門秘藏的功法丹藥劃算。”疤臉男子搖頭,慢吞吞地對地上的新娘子嘆道,“師妹,你可是又沒聽懂師兄們的話里打何種機(jī)鋒?”
新娘子顫聲道:“請,請師兄不吝賜教。”
疤臉男子笑容猙獰,盯著地上的女人,用刻意為之的溫柔腔調(diào)道:“你又調(diào)皮,好端端的功課老也不上心,竟然將寶貝誤認(rèn)為妖魔,還險(xiǎn)些暴斂天物,我都不知拿你如何是好。”
新娘子咬著唇一聲不發(fā)。
“你可是很想知道這小丫頭是什么寶物?”疤臉男冷冷一笑,“可惜這寶貝與你無干,你就算知道了也用不上。”
他伸腳一踏,狠狠踩到傅季和背上傷口,傅季和凄厲地慘叫一聲,那男人卻笑得嘴越發(fā)咧開,踩得越發(fā)重。
他原本可用法術(shù)代勞,可他卻寧可用這種原始而直接的方式,他原本能直接殺人越貨,可他卻一腳一腳踩踏傅季和。
不知道踩了多久,傅季和嘴角溢出血來,終于不再動彈。疤臉男轉(zhuǎn)頭對新娘子道:“踩死了,小師妹,看來你非守寡不可。”
他一步步逼近新娘子,問:“你都嫁給姓傅的了,拿了我們郝家的東西,是不是該還回來?”
新娘子咬著唇,突然間拼起全身靈力,雙手化掌,祭出一只飛快轉(zhuǎn)動的小鼎,直取疤臉男子。
可惜她尚未催動小鼎攻擊,就見銀光一閃,一柄薄到半透明的短劍飛快插入她的心窩。
新娘子直接倒地,小鼎失去靈力支撐,轉(zhuǎn)了幾圈,也掉了下來,疤臉男手一收,將小鼎穩(wěn)穩(wěn)納入懷內(nèi)。
“哎呦,郝師兄,對不住啊,不留神把你的心上人宰了。”年輕男子笑嘻嘻地道。
疤臉男瞪了他一眼,蹲下來在新娘子身上摸了摸,不一會,找出一只褐色小袋。
“沒想到師妹嫁個人,倒把全身嫁妝隨身帶著。”年輕男子嘻嘻哈哈地道,“郝師兄,恭喜你奪回傳家寶。”
“嗯。”
“這一趟收獲頗豐,”年輕男子自懷里取出一套繩索,隨手一揮,那繩索便自動爬上曲陵南身子,將她牢牢捆住。“走,把這小丫頭賣個好價(jià)錢去。”</P></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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