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山中歲月之善意的謊言
“那男人是我大師兄?”
“沒錯, 慕容公子原是我先結(jié)識的,我對他一見傾心, 又不知如何表白,時常與香秀商量, 出于信任把我倆每次見面的細(xì)節(jié)都原原本本告訴了她。那夜慕容公子酒醉,在翠香樓的客房留宿,我留下侍奉,一時情不自禁咬傷了他,事后羞于見面,早起便悄悄逃走了。誰知公子竟因此對夜間相處的女子上了心,悄悄在翠香樓內(nèi)打聽。香秀這賤人為勾引公子, 冒認(rèn)那晚的人是她, 還說了許多甜言蜜語,使得公子對她另眼相看。我得知此事后惱憤欲死,當(dāng)面前去質(zhì)問,她卻跟我裝糊涂, 又在公子跟前做出委屈至極的姿態(tài), 讓公子誤以為我對那賤人有敵意,從此開始冷落我。”
商榮聽了隱情也替她不平,問道:“你為何不拉上她當(dāng)面去與我大師兄對質(zhì)?這樣不就真假分明了么?”
“哼哼,你這乳臭未干的小孩子哪里懂得女人的手段,男人一旦對某個女人動心,就會把她的話當(dāng)成金科玉律,偏聽偏信, 而且我和慕容公子的事,香秀知道得一清二楚,兩個人的口供若一致,你覺得你大師兄會信誰?”
“…………”
“所以你從那時起就對她動了殺心?”
“不,我雖然恨透了她,但念在昔日的情分上,還不想把事情做得太絕。真正下定決心,是在識破她對慕容公子的險惡用心以后。”
玉英憤懣地道出另一樁不為人知的秘密。
她說香秀是個極端虛偽做作的女人,嫌貧愛富、放蕩下流到極點(diǎn),還始終裝出淡泊守志的清高姿態(tài),并且一心想嫁個王孫公子,雞變鳳凰。慕容延釗正是她相中的金龜婿,她知道慕容老爺是周國有名的將官,家中富比王侯,慕容延釗本人又生得英俊瀟灑,文采風(fēng)流,不論哪方面都能滿足她的虛榮心。
可是她的計劃一開始并不十分順利,慕容延釗雖已對她動情,但礙于門戶之見,無意與她談婚論嫁。為此香秀又急又恨,一面釣著慕容延釗一面繼續(xù)尋覓人選。由于內(nèi)心空虛,這期間她與一個江南來的落魄秀才勾搭上,那呂秀才人才俊美,床上功夫一流,還會得一手好字畫。香秀愛得什么似的,拿出大把梯己錢倒貼,一次與呂秀才在房中茍且,被玉英竊聽到二人的對話,竟是商量如何引誘慕容延釗就范。
呂秀才獻(xiàn)計讓香秀送一幅自己的春宮圖給慕容延釗,說風(fēng)流成性的男人最架不住真性情的女子,這么一來準(zhǔn)讓他無法忘情。
香秀大喜,連聲夸贊呂秀才聰明,二人甚至乘興暢想起成功嫁入豪門后的景象,呂秀才叮囑香秀到時莫忘了提攜他,香秀更恬不知恥表示事成之后在慕容家大撈一票,然后就跟姓呂的遠(yuǎn)走高飛。
“我聽了他們的話,險些氣得暈死過去,香秀背叛我也罷了,居然暗地里算計慕容公子,這樣喪心無德的賤人豈能容她活命,所以我當(dāng)場決定非殺了這對狗男女不可。”
“呂秀才也被你殺死了?”
“哈哈,那膿包除了作幾首淫詞艷曲,畫幾筆春宮圖哄女人開心,什么本事都沒有,殺他不費(fèi)吹灰之力。不過這廝也沒對香秀安好心,畫好春宮圖先拿去賣錢嫖賭,想過后再補(bǔ)畫一幅,沒等動筆就被我結(jié)果了狗命。”
“香秀對大師兄說蔣發(fā)向她逼婚,也是你教唆得吧。”
“正是,對付卑鄙小人就要用比她更陰險的手段,我殺意已決后便裝出既往不咎的樣子與香秀修好,還幫她在引誘慕容公子這件事上出謀劃策,對她說,對付公子這種人就得用激將法,她利令智昏,被我輕輕松松地繞了進(jìn)去。”
玉英說著笑意猙獰地靠近,看樣子已經(jīng)破罐子破摔。商榮面無表情地注視她,忽然側(cè)身旋讓,勁風(fēng)掠身,掌擊刺耳,身后的大榕樹樹干被玉英打得木屑紛飛,創(chuàng)口深及樹芯,就憑這非凡的掌力,出招者已夠得上當(dāng)世一流高手。
“你知道我會武功?”
商榮完美的防御總算讓這女人露出一絲詫色。
金光明澈,相思劍已在主人手中笑傲,廝殺在即,商榮沉著依舊。
“蔣發(fā)說他恨你入骨,卻不能找你報仇,那惡賊加入不滅宗,在峨眉縣大牢縱火,隨隨便便燒死幾十口人還若無其事,怎會沒膽量報復(fù)一個弱女子,除非你身后或者本人有強(qiáng)大的力量支撐,使他不敢下手。我由此判斷你也是不滅宗的人,在團(tuán)伙內(nèi)的地位還遠(yuǎn)在他之上。”
玉英難以相信對方會對她的底細(xì)探查得如此徹底,驚訝過后大笑不止。
“不愧是陳摶最看重的徒弟,確實(shí)與眾不同。沒錯,我五歲便加入不滅宗,是赤云法師座下十二門徒之一,同門都稱我‘夜鶯’。”
“你為何會流落風(fēng)塵?”
“哼,我是自愿的,為了搜集情報,不滅宗大部分人都散布在江湖市井當(dāng)中,從事著三教九流的行當(dāng)。我在翠香樓呆了五年,不停從來往的大官顯貴,武林人士身上套取情報,向上方傳遞,另一方面接收指示,悄悄從事暗殺任務(wù),迄今已在蜀地做了數(shù)十起大案,一直未曾敗露行跡,這都多虧有妓、女的身份做掩護(hù)。”
商榮問出最后一個也是最令他迷惑的問題:“你武功這么高,要?dú)⑷诉€不簡單?為什么大費(fèi)周章地設(shè)這個局,難道只為掩人耳目?”
他不懂情愛之事,更猜不透女人的心思,玉英給出的答案又為他上了一堂啟蒙課。
“我不這么做怎么能讓慕容公子重新注意到我?香秀一死,他必定因愧生愛,加深對她的迷戀,也會對我這個積極追查兇手,不惜代價為她復(fù)仇的好姐妹心生感激,我再抓住這點(diǎn)接近他安慰他,他就會自然而然將對香秀的感情轉(zhuǎn)移到我身上。”
商榮覺得這女人就是個心思縝密的瘋子,驚奇嘆問:“你那么恨香秀,怎會甘愿做她的替身?”
“這一切都是為了慕容公子,我只求跟他相伴一世,其他的都不重要!”
玉英尖叫著揮掌襲擊,凡是阻礙她與慕容延釗廝守的人都該死,這小子自尋死路,可怨不得她。
商榮見她指尖拈著亮閃閃的事物刺過來,急忙用劍格擋,那東西是一枚兩寸長的銀針。針纖細(xì)輕巧,殺傷力不夠,是以很少被當(dāng)做兵器使用,可玉英這一刺震得他手腕酸麻,虎口開裂,內(nèi)力之強(qiáng),更勝先時遇到過的幾個赤云法師的爪牙。
勁敵當(dāng)前,他不敢大意,決斷如流地迅猛出擊,劍光潑天潑地灑向玉英,形如一塊金色的幕布罩住她的身體。
玉英不慌不忙以針御劍,全身上下竟無半點(diǎn)破綻,動如風(fēng),行如電,相思劍只能劈中她的殘影,連衣服邊都夠不著。
她左右手同時進(jìn)攻,仿若千手觀音,突然一個逼搶,右手的針尖直刺商榮眉心。
商榮險險避開,銀針扎中身旁一株芭蕉樹,登時鉆出一股惡臭,繼而黑煙熏騰,整棵樹被快速腐蝕,商榮心跳了不過十下,一人多高的芭蕉已完全融化,變做焦泥。
“呂秀才就是這個下場,接下來你也一樣。”
玉英兇神惡煞,像徹底解除束縛的大殺器,潮鳴電掣地?fù)鋪怼?br/>
商榮的身法已算快的了,與她抗衡仍是吃力。她那銀針奇毒無比,被刺中一下就完蛋,性命交關(guān)的搏殺不能講規(guī)則,打斗中他忽然朝玉英身后大喊:“大師兄!快來助我!”
玉英以為慕容延釗真的來了,不由得心神繚亂,商榮終于得到反制的機(jī)會,劍鋒橫掃,五六個玉蔥般的手指落在地上。
玉英慘叫退后,痛楚惶怒地哆嗦著。
“你這小子,好生歹毒!”
商榮冷嗤道:“是你自己說的,對付卑鄙小人就得用比她更陰險的手段,你多行不義,今日不過報應(yīng)臨門。我現(xiàn)在先不殺你,把你帶回玄真觀交給師父發(fā)落,你若肯老實(shí)供出不滅宗的情報,想來他老人家還會饒你一命。”
“哼,你高興得太早。”
玉英將一塊石子踢向他,轉(zhuǎn)身欲逃。紅影晃動,一人攔住她的去路。
赤云法師!
漢水一戰(zhàn)記憶猶新,商榮一眼認(rèn)出來者,不禁萌生退意。
我絕非此人對手,死在這兒玉英的罪行將被掩蓋,必須馬上撤離。
赤云法師料事如神,朝他微微一指,指力隔空點(diǎn)中穴道,人立時不能動了。
“多謝師父相救!”
玉英跪地謝恩,難掩喜色。
赤云法師環(huán)視小院,微笑道:“玉英,你的小日子過得不錯嘛,看來真打算嫁做人婦,安居樂業(yè)了。”
玉英覺出不善,立刻緊張起來,洞洞屬屬低告:“師父曾答應(yīng)徒兒,完成五十件任務(wù)就放徒兒自由,如今數(shù)額已滿,還求師父開恩。”
她自幼加入那個慘無人道的黑暗組織,所見所聞盡是刀光血影,爾虞我詐,內(nèi)心很渴望過正常人的生活,慕容延釗的出現(xiàn)更激增了這種渴望,她冒著生命危險執(zhí)行任務(wù),在鬼門關(guān)前來來去去,好容易積滿規(guī)定次數(shù),守得云開見月明,當(dāng)然要為自己極力爭取。
赤云法師右手輕抬,示意她起身,手指勾起那張如花似玉的臉,端詳片刻,莞爾道:“為師答應(yīng)過的事絕不失言,可是你走之前,也得把我給你的東西還給我。”
玉英聞言魄散魂消,身體已被赤云法師翻轉(zhuǎn)過去,布帛哀鳴,后面衣衫盡被撕去,露出光滑潔白的背脊。
商榮見赤云法師右掌剛剛貼住玉英背心,女人便連聲慘嚎,聲氣痛苦至極,而后四肢竟一齊朝背后彎曲,關(guān)節(jié)承受不住重壓,相繼咔嚓折斷,身體也向后彎成弓形,好像被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扯拽。
熬不住非人的酷刑,玉英凄喊求饒。
“弟子再不敢生二心,求師父饒命!”
“哼,太遲了,我不滅宗不需要?dú)垙U之人。”
赤云法師語氣淡然,虐殺一個人在他如同輕輕撣掉袖子上的灰塵。商榮見他對徒弟也這般殘忍,更把他當(dāng)成人頭惡魔,深恨自己能力不足,無法懲惡除強(qiáng)。
不久玉英周身的大穴逐一爆裂,紅霧飛揚(yáng),倒地時已成了血人,一動不動的看不出死活,暫時沒被鮮血污染的背心上浮著一點(diǎn)紅色花紋,商榮借月光辨認(rèn),那分明是一朵盛開的桃花。
赤云法師再沒有看那女人一眼,漫步走向商榮,臉色清和,絕無殺氣。
“嚇壞了嗎?放心,老夫不會那樣對你的。”
商榮咬牙欲碎,雙眼放出劍光:“為什么殺死她?”
赤云法師笑道:“我只是把教會她的武功收回來,剛才那招也是《八荒妖典》里的功夫,能吸取人的內(nèi)力,你想學(xué)的話我可以教給你。”
上次在漢江上商榮已受夠他貓玩老鼠式的戲弄,?目切齒道:“要?dú)⒈銡ⅲ購U話!”
“呵呵,我就喜歡你這個脾氣,不像我那些徒弟,一個比一個貪生怕死。”
赤云法師的右手緩緩鉆進(jìn)他的衣襟,貼住皮膚向后背摸索。
感覺一條冰涼的蛇在體表游弋,商榮惡心得渾身起栗,怒洶洶大聲叫罵。
對方的手已攀上背心,指尖觸到某個位置,突然像點(diǎn)燃一團(tuán)猛火,熾烈的熱氣擊穿心臟,身體似乎在一寸寸焦裂,連骨髓都燒焦了,任何兵器和□□都不能制造出這種痛,商榮慘叫一聲,死死咬緊牙關(guān),發(fā)出破碎的悶哼。
意識即將熄滅的前一刻,赤云法師的指尖脫離他的身體,將可怕的疼痛全數(shù)收回。
“不錯,不錯,到這個地步也沒求饒,你果真有資格做我的傳人。今后老夫?qū)㈦S時關(guān)注你的成長,等到時機(jī)成熟那天,會讓你得到我的一切。”
商榮頭腦暈眩,覺得赤云法師的聲音似從遙遠(yuǎn)的天邊傳來,斷斷續(xù)續(xù)聽不真切。倒地的一刻,院門外炸起慕容延釗的呼喝:“你是誰!”
腳尖尚未跨入院子,赤云法師已匿身樹影,看到暈厥的師弟和倒身血泊的玉英,他如遭雷擎,先去躺在近處的商榮脖子上摸了摸,脈象還算穩(wěn)定,又趕忙沖上前抱起玉英,可憐這清秀佳人臉上血肉模糊,眼珠子都炸開了,喉嚨里僅剩的那口氣還是為他含著的。
聽到慕容延釗悲痛驚呼的叫喊,女人掙命回應(yīng):“釗?……你說過要娶我為妻……這話可還算數(shù)……”
“算數(shù)!當(dāng)然算數(shù)!我正要回家送信,走之前想再看看你,誰知……”
慕容延釗雙淚齊涌,摟著行將斷氣的女人痛入肝腸,
玉英用最后的力氣道出臨終遺愿:“現(xiàn)在……就娶我……”
知道她隨時會死,慕容延釗毫不猶豫地抱起她向眼前的天地、遠(yuǎn)方的父母各磕了一個頭,又用腦門輕輕抵住她的額頭,咽咽而泣:“玉英,我們已經(jīng)拜過堂了,商師弟就是我們的見證人,從現(xiàn)在起你我便是夫婦,今生今世我只以你一人為妻,永不續(xù)弦。”
沒等他說完這句誓言,玉英已闔然長逝,商榮模糊的神智在大師兄猿悲鶴怨的嚎哭下漸漸清省,他還是初次聽到這樣哀慟的哭聲,仿佛一個人失去了靈魂,仿佛一股洪流蕩平了他的決心。
真相應(yīng)該被發(fā)掘,可相比之下,為生者保留一段真情顯得更有意義。
于是獲救后他用謊言掩埋了事實(shí)。
“殺死羊勝時,蔣發(fā)也現(xiàn)身了,揚(yáng)言要找玉英報仇,我擔(dān)心玉英的安全,去她的住處送信,提醒她小心,誰知晚到一步,赤云法師已先對她下了毒手……對不起,我沒想到賊人會這么快行動,如果早一點(diǎn)說出來,提前讓玉英轉(zhuǎn)移到安全的地方,她就不會死了。”
他的“麻痹疏忽”自然招來埋怨,趙霽卻不肯輕信,他親眼見識過赤云法師的氣派,那樣的絕頂高手怎會為了殺死一名妓、女紆尊降貴?待到無人時軟磨硬泡逼商榮說出實(shí)情。
“你為什么不告訴大師伯?還要自己背黑鍋?”
“我本來想說的,可是大師兄傷心成那樣,我不忍心再打擊他。”
“……那倒是,假如知道自己心愛的女人一個是陰險放蕩的淫、婦,一個是心狠手辣的妖女,大師伯八成會活活氣死,這輩子再不相信任何女人。”
“所以不如就讓他活在謊言里,別破壞香秀玉英在他心目中的形象,等時過境遷,遇到真正善良溫柔的女人才能重新振作。”
“可是大師伯當(dāng)著玉英發(fā)過誓,終生不再娶了呀。”
“大師兄沒那么死腦筋,香秀去世半年他就能和玉英訂婚,相信過不了多久又能想通了,再說了,他只說永不續(xù)弦,沒說過不納妾,今后還是可以和別的女人一起生活的。”
聽了他這番似是而非的論調(diào),趙霽胸口發(fā)堵,虎著臉駁斥:“你以為人人都像你這么冷酷啊,感情又不是東西,舊的不去新的不來,真正愛到骨子里,一輩子都不會變心的。”
商榮以為他只是習(xí)慣性跟自己唱反調(diào),滿不在乎說:“我就事論事分析一下,怎么又扯到冷酷上邊去了?”
“你總是把感情的事說得像講道理一樣輕松,根本不懂什么是情什么是愛。”
“不懂拉倒,我是沒看出情呀愛呀的有哪點(diǎn)好,像玉英那種因爭風(fēng)吃醋而殺人的,純粹是瘋子心態(tài)。”
“等你真正喜歡上一個人以后就不會這么想了。”
“呵呵,假如真有那么一天,不外乎兩種可能,一,神智錯亂;二,被人下蠱,第二種的可能性比較大。”
每次聊到這話題商榮就是副油鹽不進(jìn)的死硬德行,趙霽也一準(zhǔn)被他氣得臉紅筋脹,他不明白自己在計較什么,其實(shí)仔細(xì)想想商榮會不會愛人跟他這個徒弟壓根沒相干,哪兒用得著他咸吃蘿卜淡操心。
估計就是看不慣他那種沒心沒肺的態(tài)度吧,想看他為某人牽腸掛肚,患得患失,深深垂下驕傲的頭顱,變成血肉豐滿的普通人,好像那樣失去他的幾率就會大大降低似的。
至于那個“某人”是誰,趙霽同樣有自己的標(biāo)準(zhǔn)。
不管是什么人,首先要我覺得好,沒經(jīng)過我認(rèn)可同意的都不行,我都會堅決反對到底。
七天后,慕容延釗為玉英出殯,他認(rèn)為玉英和香秀是相親相愛的姐妹,又是他用心珍愛的女人,就在香秀的墳塋邊筑冢,將玉英葬在那里,方便日后祭拜。
同門師兄弟齊來送殯,眼看大師兄灑淚祝禱,悲痛難盡,都跟著哀思如潮,趙霽也擠了幾滴淚應(yīng)景。商榮沒他會演戲,勉強(qiáng)裝出麻木狀,暗暗為黃土下那兩個女人的結(jié)局唏噓,她們生前互憎互害,死后卻比鄰而居,若見此情形,定會抱恨黃泉。
那被她們算計蒙騙的傻男人還在深情道白,撫著兩塊相同規(guī)格的墓碑,叮囑她們在陰間相互扶持,待他百年后重續(xù)鴛盟。
等他到了地府,這對的娥皇女英大概早斗得血肉橫飛了。
趙霽旁觀者清,背心不住竄過寒氣,覺得人生中的假像真是難防又難料。
葬禮結(jié)束后,眾人離開墓地,商榮不經(jīng)意回頭,望見兩片燒得灰黑的紙錢正交纏盤旋著升上天空,狀似兩只爭斗不休的烏鴉。
也許那是女人們不能安息的怨靈。</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