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少小相識之掘墓
天空像一口沸騰的鍋,黑云翻滾,轟雷閃電喑嗚叱咤,初試鋒芒,地面卻安靜得出奇,蟲不叫鳥不鳴,風也斂跡了。罕見的悶熱把大地變成蒸籠,隨手抓一把空氣都能擰出幾滴水來,在這濕熱的環(huán)境下平日積聚在亂葬崗土壤下的腐氣蒸熏而出,到處彌漫惡臭的瘴氣,若不是商榮分給每人一粒永清丸,叫尸氣入肺,定會中毒。
四人忍住惡臭,用鎮(zhèn)上買來的鋤頭鐵鍬挖掘丁陽的墓穴,這會兒已見著棺材蓋,趙霽看到附近被野狗拋出的尸骨、骷髏,擔心道:“丁陽已下葬八天了,天氣這么熱,尸體可能早就爛掉了,還能看清肚皮上的胎記嗎?”
商榮提醒他:“你忘了那晚我不是給過你一顆永清丸,你又親手把它放進棺材里去了嗎?這丹藥防腐功效極強,有它在尸體就壞不了。”
苗素笑道:“這可真是天意啊,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沒有比這話更有道理的了。”
唐辛夷聽她的口氣已單方面給丁陽定罪,到底沒忍住火氣,厲聲嗔斥:“你少自鳴得意,待會兒開棺后情況若與你說的相反,我定不與你甘休!”
苗素十拿九穩(wěn)地立誓:“若我判斷有誤,自會當場向這位丁前輩磕頭謝罪,然后立刻同我爹離開唐門,從此再不踏足蜀地半步。”
吵鬧中棺材上的墳土已清除干凈,苗素拔出匕首撬掉棺板上的釘子,在商榮協助下揭開棺蓋。
棺材里涌出一股藥材和血腥混合的怪味,比腐臭更難聞,趙霽不像其余三人有內功防護,捏住鼻子劇烈干嘔,幸虧來時匆忙沒顧上吃午飯,否則定會狂吐不止。
唐辛夷的視線首先投向尸體頭部,那里蓋著一張白麻布,已被血浸成黑褐色,緊緊貼合在尸體面部,形成的輪廓分明已不是人臉應有的,酷似開裂的西瓜,牙齒、碎骨的形狀清晰可辨,確實如唐家人所描述的,死時已不成人形。
“丁叔叔……”
他忍不住傷痛盈淚,卻聽苗素大聲諷訕:“省點眼淚吧,這不是你的丁叔叔。”
她已割破尸體衣襟,露出尸身,在永清丸防護下,尸體保存完好,肚皮上赫然有一個橢圓形的黑色胎記,像一塊曬干了的泥巴粘在灰白的皮膚上。
苗素當著三人的面用匕首削刮兩下,讓他們仔細確認。
“看好了,這胎記是天生的,不是油墨染出來的,說明這個人不是丁陽,而是他一早選好的替身。”
閃電挑破虛幕,照見真實,而這真實帶來無限恐懼,潛伏的狂風終于發(fā)起暴動,樹木俯仰掙扎,枝葉如篩,一時哀鳴遍野,^啼鬼嘯。
然而自然界的災難也不能牽動少年們的心神,更大的陰影威脅他們的精神,連一向遇事沉著的商榮也感到陣陣惡寒襲上脊背,自言自語道:“丁陽找了個替身代自己去死,好讓盧氏撒那個謊,他是一早就打算殺害唐堡主么?”
苗素點頭:“他這個陰謀顯然籌備了很久,從盧氏養(yǎng)蠱的時間看,可能她嫁入唐門,就是丁陽實施復仇的第一步,他和唐堡主之間一定有什么深仇大恨,不僅要殺人,還想顛覆整個唐門。計劃制定得十分周詳,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被我們識破了唐堡主的死因,沒能達成最終目的。”
唐辛夷無法接受事實,丟魂失魄地跌坐在墳堆上,突然爆發(fā)出尖利的嘶嚎。趙霽知他受不了這份刺激,急忙上前扶抱,并打斷二人的議論。
“你們先別說了,糖心會被逼瘋的!”
商榮見唐辛夷兩眼發(fā)直,呼吸急促,確實像失心瘋的征兆,心想真出了事不好向唐門交代,對苗素說:“快下雨了,我們先找個地方避一避,順便讓唐小公子緩緩神。”
附近唯一能避雨的所在就是東邊土丘下的夫子廟,商榮和趙霽架起唐辛夷,由苗素領路前往。那座廟香火冷清,來往人疏,沒有廟祝看守,廟內昏暗潮濕,充斥陰森之氣,只怕早被孤魂野鬼占據。
四人被風暴追趕著來到這里,剛跨入廟門,身后暴雨如注,雨水化作無數狂鞭抽打大地,恣意施展酷刑,雷電如同一群正在狩獵的野獸于屋頂上奔踹呼嘯,在它們脅迫下磚木修建的廟宇形同紙糊的盒子,岌岌可危。
少年們在神龕下落座,苗素見供桌上還杵著一截三寸長的蠟燭,便掏出火折子點燃,暖黃的微光撐起紗帳,儼然神o溫柔的饋贈。
趙霽見唐辛夷仍舊木然呆滯,再也想不出話來安慰,風聲、雨聲、雷聲塞滿聽覺,遮蔽一切聲響,因此商榮和苗素也都不講話,各自養(yǎng)精蓄銳,凝神沉思,等待暴雨過去。
唐辛夷此刻的心境正如室外的雨景,混亂、動蕩、冰冷,而苗素的話也像雨水滲透他的思維,他不能抵御,更不能將它們驅除,任由它們沖刷出真相。
這個真相比謊言還荒謬,他怎么能接受一直疼愛他的人變成殺父仇人?
如果一個人能十幾年如一日的演戲,他的定力該多么高深?
如果一個陰謀籌備了十幾年,其中該包含了多少惡毒的算計?
如果這曠日持久的陰謀目的旨在報復,隱藏在背后的又該是怎樣的血海深仇?
一切都在他想象之外,一切都超出他的承受范圍,可偏偏實實在在降臨到他身上,他清晰感受到意志正在迅速崩潰,無法面對過去,不敢想象將來。
人生似乎已到了最糟糕的時段。
然而水深火熱還趕不上禍不單行。
廟門開了,一個高大的身影和振聾發(fā)聵的雷聲一起侵入。
來人渾身是水,神情狠戾,猶如來自三途惡海的厲鬼,每逼近一步就散發(fā)出猛烈的殺氣。
“丁陽!”
趙霽的驚叫打破室內沉寂,見他和唐辛夷都慘無人色,商榮明白大禍臨頭,拔劍奮起,以厲喝聲阻止對方的腳步。
“你就是丁陽!?”
丁陽的紅眼珠在暗處赤光耀動,好似一只饑餓的蜘蛛掃視陷入粘網的蚊蟲,最后在唐辛夷身上注目。
唐辛夷抖衣而顫,搖落兩行驚恐的淚水。
“丁叔叔,您真的沒死?”
丁陽一聲長嘆,似在遺憾。
“你為什么要跟他們出來?做個糊涂鬼不是更好么?”
一言誅心,唐辛夷剛剛直立的雙腿瞬間坍塌,癱倒后泣不成聲。
商榮雖不能切身體會他的感受,但義憤已足以調動他手里的劍,一抹寒光如清泉躍動,直指那雙邪惡的赤瞳。
“你為何殺死唐堡主?”
丁陽正欲讓他們死個明白,便開啟封鎖十余年的心閘,將已經囤積發(fā)霉,長滿綠銹的仇恨和盤托出。
“你們把我當成兇手,不知道唐震害過的人比我殺過的多多了,其中就包括我的義兄。江湖上都知道唐震練得一手絕妙的辟毒功夫,他對外宣稱那是他的獨門絕技,只有我知道那功夫其實是我義兄所創(chuàng)。
當年我義兄是名揚江南的神醫(yī),一生懸壺濟世,不知救了多少人,他為了鉆研藥理,經常親嘗毒蟲毒、藥,為此苦心鉆研出這套辟毒的內功,修煉后即可百毒不侵。
后來唐震得知此事,專門到金陵拜訪我義兄,想以千金求教這一絕學,我義兄看出他起心不良,估計不會將這功夫用做正途,斷然拒絕了他的請求。
誰知唐震賊心不死,竟伙同幫兇綁架了我義兄的妻女,以此脅迫我義兄。義兄為救妻女,被迫交出秘籍,換來的卻是兩具冰冷的尸體,原來唐震這畜生在挾持人質的當天就痛下殺手,拿到秘籍后立刻逃之夭夭了。
我義兄痛失親人,悔恨下懸梁自盡,死前留書與我,托我為他一家三口報仇。義兄曾數次救我性命,對我恩同再造,我自然不能放過殺害他的仇人,當日便發(fā)誓,不但要唐震血債血償,更要殺得他唐門雞犬不留。為實現這個目的,我假意投奔到唐門,又假意在唐震麾下效勞十八年,前日終于結果了他的狗命。”
殺人償命,天經地義,局外人不難理解丁陽的心情,苗素卻有一點不解:“你在唐門呆了那么久,應該早就有機會下手,為什么要拖到現在”
丁陽又下意識瞟了唐辛夷一眼,自嘲地笑了笑:“我確實早該動手了,可是辛夷的母親也曾經救過我,她是個好人,我不能恩將仇報,又見她生有弱癥,壽元不長,就耐心等到她去世才實施報復。”
“盧氏一開始就是你的手下,她嫁進唐門也是你一手安排好的?”
“哼哼,沒錯,她還是小姑娘時我便相中她,暗中收買了她的養(yǎng)父母,讓她拜我為師,教她養(yǎng)蠱。等到唐夫人去世,就找了個合適的機會將她引見給唐震,見面當晚盧氏就對唐震下了情蠱,所以唐震才會死心塌地任她擺布。”
“那盧氏又是為什么心甘情愿聽命于你?難道她有要命的把柄在你手里?”
“她和盧家的兒子自小相愛,未出閣前便私定終身,我答應她事成之后幫她撮合此事,否則就殺了那男人。她為了跟情郎雙宿雙棲,自然事事遵從我,她死前懷的孩子也是在我授意下與那奸夫私通得來的。
我為了掩人耳目,特意物色了一個跟我體形相似,身體上又有明顯標記的人,放在隱秘處圈養(yǎng)十幾年,照著他的樣子給自己畫了一塊胎記,以便日后偷梁換柱。
然后又選擇用葵水蠱殺人,盧氏按我吩咐養(yǎng)蠱八年,那日我先用迷藥迷暈替身,偷偷運到她房里,藏于床下。等她用蠱毒殺死唐震,我再打碎替身的腦袋,讓人們以為我和唐震打斗時同歸于盡,事后就能利用她肚子里的孩子奪取堡主之位,再慢慢摧毀唐門,苦心經營的計劃卻被你這小丫頭和諸天教的娘們攪黃了。”
苗素明白他一席話過后就將舉起屠刀,心念如算珠竄動,思索逃生之計。
唐辛夷突然搶上前哀聲質問:“丁叔叔,我一直把您當做自己的親叔叔尊敬,您以前對我和大哥那么好,這些也全是假的嗎?”
他此時仍在逃避現實,以為丁陽不會絕情到底,丁陽看待他的心情也很復雜,嘆息又在仇恨的銅墻鐵壁里回蕩,惋惜道:
“我本來看在你母親的份上想饒你們兄弟一命,可誰讓你是你爹最寵愛的兒子呢?我可以放過你已經出家的大哥,卻不能放過你,殺了你才算對唐震以牙還牙。”
唐辛夷淚落如雨:“所以,是您指示盧氏誣告我弒父,想借唐門的手除掉我?”
“沒錯。”
“您從來沒有真正喜歡過我?”
“沒錯。”
“……現在還想親手殺了我?”
面對唐辛夷哀哀詢問,丁陽的耐心土崩瓦解,可能怕自己產生動搖,他斷然暴喝:“我義兄的女兒當年慘死時也像你這般年紀,你爹能對無辜幼女下毒手,我為什么不能殺他的兒子?這叫天理昭昭,報應不爽,你有怨言就去地府找你爹說去,別怪我心狠無情!”
他奮爪撲來,想先取了唐辛夷性命,之后便可毫無顧及地大開殺戒。耳邊驟然炸響,濃煙撲面,鼻孔里瞬間灌滿硝石的辛辣氣味,整座廟堂已是烏漆墨黑。
這是天樞門專門用以逃生的煙、霧、彈“風聲鶴唳”,投擲后方圓十丈目不能視。但丁陽耳力過人,已經聽到孩子們逃向廟門的腳步聲,旋即飛躍追趕。
室外風雨交加,煙霧無法擴散,丁陽料想出門就能抓住他們,沖破黑煙的一霎,劍光同急雨一道迎面襲來,伏擊者正是商榮。
他知道己方三人輕功比丁陽差得多,再帶上個不會武功的趙立,勢必脫逃無望,不如躲在門邊,也許能靠偷襲得手。
但丁陽實戰(zhàn)經驗遠比他多,早提防這一招,折腰旋身就讓他一劍落空。商榮趁著氣勢奮勇進擊,三招之后看出此人的武功路數與昨晚的刺客雷同,大聲質問:“你就是昨晚的刺客?!”
“哼,眼力不錯,可惜太短命!”
丁陽徒手格開劍鋒,伸爪探他的心窩,想一舉結果這小子。
商榮應變奇快,后躍同時在身旁檐柱上借力旋繞,險險躲過致命一擊。
丁陽一招未成,后招已至,力能開山的鐵爪又攻向他的面堂,商榮雙手按劍架住他的右爪,丁陽再起左爪,這次勢在必得,側面突然寒星奔竄,兩枚銀針直刺雙目,出手的定是唐辛夷。
丁陽多日不見唐辛夷施展暗器,這次看他功夫精進許多,縱然鐵了心要殺他,也忍不住叫聲好,仰頭避開銀針,一串金錢鏢又緊隨其后。
他內力渾厚,憑唐辛夷的功力,這暗器就是直接打在身上也傷不了他。所以他索性不躲,專一擊殺眼前的目標,可商榮已趁他躲避銀針時機警回撤,倏忽身在一丈以外。
丁陽傾身,如餓虎前撲,脖頸突然一涼,一條鎖鏈纏住脖子,將他捆定在檐柱上,這鎖鏈只有成人小指粗細,長約三丈,堅不可摧,綁住敵人后余下的部分繃成直線,苗素緊緊拽住鎖鏈尾端,大聲急呼:“你們快來幫我拉住他!”
原來她趁商榮應敵時知會唐辛夷以暗器牽制丁陽注意,自己悄悄用“流云鎖”套住他的脖子,若她再多個十年修為,或可一舉制服對手,目前功力尚淺,遇上的又是力能拔山的丁陽,即便有商榮和唐辛夷助陣也孰難與其抗衡,趙霽那點力氣更可忽略不計。
四個孩子拖住鎖鏈,與那兇漢角力,丁陽運功掙扎,一圍粗的檐柱竟受壓不過,沿著鎖鏈邊緣噼啪爆裂,苗素低聲對同伴說:“我們撐不了多久了,現在有兩條路,一是分頭逃命,他不能同時追趕所有人,定有人能逃脫,但也必然有人會死。”
趙霽明白這個必死之人八成是自己,嚇得哆嗦難語,商榮忙問:“那第二條路能保我們全活嗎?”
苗素說:“第二條路非常兇險,不能全活就是全滅,你們要選哪條?”
唐辛夷堅聲低吼:“我與小霽同生共死,絕不丟下他獨自逃命!”
商榮也斬釘截鐵道:“苗小姐,我們選第二條路!”
趙霽見他二人如此仗義,感動得熱淚盈眶,也義字當頭,勇敢地說:“我不會武功,你們帶著我都逃不掉,還是別管我了。”
商榮喝令他閉嘴,問苗素接下來如何行事。
苗素欣賞他們的勇義,笑道:“還請榮哥哥暫時拖住這廝,其余人跟我往土丘上跑。榮哥哥,我們布置好了就回來接應你,你千萬挺住。”
丘頂光禿,無險可守,眾人不知她為何選這條死路,但想到她歷來能謀善斷,這次想必也有奇計,便決意跟隨她來一次破釜沉舟。
苗素發(fā)出號令,四人一齊撒手,商榮揮劍進攻,為另外三人斷后。
丁陽暴怒下繃斷檐柱,神廟前檐坍塌,瓦片紛落如雨,商榮在他利爪下絕地求生,劍走星飛,毫不停頓地擊刺要害,卻縷縷受挫。第一股氣勢已瀉,急忙后躍數丈,雙手緊握劍柄,把守門戶。
丁陽見這少年應戰(zhàn)比自身強大數十倍的敵人,生死關頭猶無慌亂,任瓢潑大雨澆注,仍紋絲不動,靜若春山,宛如神廟內那枚正與黑暗不屈抗爭的燭火。
不禁贊嘆:“玄真派門下果然人才輩出。”
回想十多年前,他也曾與玄真派弟子狹路相逢,當時他在仙霞嶺占山為王,與十二個汪洋大盜并稱“江南十三鷹”,縱橫綠林,無往不利,那年卻齊刷刷栽在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女手中。
這血雨腥風的一戰(zhàn)也成為他刻骨銘心的噩夢,至今歷歷在目。有時午夜夢回便看見那少女提劍立于身前,榴紅的長裙獵獵翻飛,笑容冷艷,宛若玉面羅剎,
“玄真派商怡敏,久聞‘江南十三鷹’見面無活口,今日看看你們誰能在我劍下活命。”
結果十二個同伙嗚呼哀哉,只剩他僥幸逃生,卻也洞穿肺腑性命垂危,幸虧在山下遇到前來采藥的義兄,才得以起死回生。
付出如此慘重的代價,他卻只看清那少女一記招數。
十多年過去,那名叫商怡敏的少女再未現身江湖,傳聞她祖父乃后漢隱帝駕下寵臣,后遭叛軍夷族,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想來她也湮沒在了那場改朝換代的巨變當中。
人才易得,天才少見,似那般的少年高手不可能再有第二個,眼前這小少年英勇頑強,卻是螳臂當車,自不量力,殺他簡直易如反掌。
商榮見丁陽狼奔虎跳地撲來,迎著割面的罡氣,埋頭對沖,游魚穿隙似的鉆向他的腿間,在貼近地面的距離翻身舉劍,丁陽若不收勢必然被他劃破肚皮,急忙向高處躍起,翻個跟頭落向前方。
商榮不等他著地,右手撐地反方向殺到,以“云海飛虹劍法”與他纏斗。
敵我懸殊,求生不求勝,玄真派劍法乃歷代先人所創(chuàng),有的側重攻殺,有的偏向防守,以供門人因時制宜,這套“云海飛虹劍法”以守為主,劍招似峨眉峰頂的廣袤云海,綿密多變,使敵人如同困入白云深處,難于快進。
丁陽十招內不能成事,倒懷疑自己小覷了他,出招越來越兇狠,爪風如刀,切碎雨幕,將商榮的衣擺撕成襤褸。
商榮知他內力深厚,能赤手下白刃,不敢讓劍身接觸他的雙爪,難免束手束腳,眼看四十九路“云海飛虹劍法”已然使盡,重復使用必會被看出破綻,正苦于不能久守,一串暗器飛來解圍。
“商榮!快來!”
唐辛夷在神廟屋頂高聲招呼,一面連續(xù)投擲暗器助他脫身。
丁陽算準商榮的去路,先出爪封住他的行動,商榮將計就計,行險貼住他的臂膀,反轉劍柄刺他胸口,丁陽覺得這招式極為眼熟,正是當年那商姓少女重創(chuàng)他的劍招。
這時商榮恰好與他照面,容顏在他瞳仁里定格,這張稚氣未脫的臉孔剎那間與記憶深處的那張臉重合,迸發(fā)出驚心蕩魄的火花。
商榮這劍未能突破他的護體罡氣,但卻趁他閃神之際成功脫逃,跳上屋頂與唐辛夷一齊朝土丘飛奔。
丁陽發(fā)狠追趕,心中又驚又怒,商榮與當年的少女師承一脈,容貌酷肖,并且都姓商,定與那女人有親緣,這才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看來自己今日能夠連報兩仇,用這小子的血終結困擾自己十數年的噩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