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族長和黎洪首領(lǐng)曾經(jīng)向我提及，在狼人部落中有一位連接遺族和撒謝爾部落的聯(lián)絡人，”云深一開始有些意外，不過很快就反應了過來，“原來如此。”
    如果不是有人在其中牽線，僅僅靠每年那么幾次交易的交情，遺族未必能一遇到困境就能在一周之內(nèi)確定未來的方向，畢竟從原本的領(lǐng)地到這片地區(qū)，他們在路上就花了差不多一個月的時間。
    【文學最快更新，無廣告彈窗】
    “這是離開了部族的我極少數(shù)能為族親們做的。”本名平陽的白發(fā)男人神色由衷地回答，“部族遭逢大難，吾身處他鄉(xiāng)，雖有心而無力，卻不知上天終究垂憐吾族，蒙大人不棄遺族的惡名，多方幫扶，使吾等族民享此安樂。”
    云深看了黎洪一眼，黎洪咳了一聲，“平陽先生在前往狼人部落之前，是我們族中百年以來對典籍精研最深的祭師。”
    “抱歉，我聽不懂。”云深有點尷尬地說，“方便的話，還是請平陽先生你用通用語跟我交談吧。”
    前祭師詫異地睜大了眼睛，“可我聽郁金那孩子說，大人您手握無數(shù)我族獨有文字的典籍收藏……”
    “是的，只是因為時間和空間的隔絕，我們使用的語言已經(jīng)有了很大的不同。”難道用古語是禮節(jié)的一種？云深想了想，看著對面那位前祭師淺紅色的雙眼，用自己的語言說了一句話，“比如說……‘物非人亦非’。”
    平陽怔了怔，卻沒有受到打擊的意思，“大人，您剛才那句話難道……也是遺族的語言？”
    云深思忖了一下，“本源應該是一樣的。”
    平陽露出了欣喜的表情，“若是這樣，請容許我向您——”只開了個頭，這位外表看起來稍顯纖細的白發(fā)男子又忽然住口，收住了因為這么多年還未被生活所消磨的祭師的本能而產(chǎn)生的沖動。
    云深又看了黎洪一眼，后者調(diào)開視線，輕聲解釋道，“術(shù)師，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撒謝爾的懷恩·比西斯，而非遺族的平陽。”
    平陽苦笑一下，“狼人對背叛之事尤為反感，在撒謝爾部落中生活了18年，我受到他們的良多關(guān)照，雖然對我族之心沒有改變，卻自知不能太過曁越。況且撒謝爾部落的族長只允許我在此地耽擱一天，最多明天，我就要與同伴一同回去了。”
    云深靜了一會兒，然后站了起來。在他們說話的這段時間里，陶土小火爐上水壺里的水又開了，云深單手提著它，用雙十一商家特價的時候買來的便宜香片再沏了一壺茶。他在品茗這樣的風雅愛好上沒有絲毫造詣，只是最近才養(yǎng)成了這個習慣。他曾經(jīng)聽天瀾說過茶葉的一些傳說，關(guān)于它的昂貴價格是第二令人印象深刻的，所以拿來暫時充當了標榜身份的道具。
    “時間還是有一點的。”云深說。
    平陽注視著他的動作，跟之前身份高貴的高傲術(shù)師形象相比，云深現(xiàn)在不能說是換了一個人，反差卻還是十分地顯著。
    “在那之前，我們可以先坐下來。”云深合上茶壺的蓋子，抬頭對平陽說，“有些事我想跟你談一談。”
    再次回到這個溫暖的地方之前，平陽已經(jīng)從黎洪那里得知云深對遺族的莫大意義，因此連猶疑的念頭都沒有，“只要您需要。”
    “至于撒謝爾部落的其他人……”云深沉吟。
    “只要平陽跟伯斯百夫長說一聲就夠了。”黎洪說。
    “那就幫我請他過來吧。”
    被范天瀾帶去試劍的伯斯百夫長很快就過來了，一進門就他本能地先去看云深的態(tài)度，后者抬起視線，對撒謝爾的藥師微微頷首，伯斯才開口謹慎地詢問，“藥師您有什么事？”
    “我要與這位大人先行商談，”平陽說，“其他人暫時交由你來安排了。”
    伯斯怔了怔，這位術(shù)師不久之前還是一副嫌他們還不夠格的模樣，現(xiàn)在這是改了口風？不過一開始術(shù)師似乎對藥師的態(tài)度就不太一樣，稍一遲疑，伯斯再次看了一眼那位黑發(fā)的術(shù)師，后者正打開看起來像是巨大書本的東西，對他毫不理會。
    “是，藥師。”
    伯斯離開了。無論他是繼續(xù)跟洛江他們商討武器事宜還是與其他同伴會合，都有足夠多的事讓他去做。他剛剛離開，兩位遺族青年就自動補位到門前站哨。
    “伯斯是我們部落非常有潛力的一位年輕人，開春之后沒有其他意外，他就是部落的五位千夫長之一；莫里斯是前族長的弟弟，性格莽撞，在部落的地位也很高。”終于坐下來的平陽說道。
    “我讓天瀾把那位長老打昏了，對兩族之間的關(guān)系會有什么影響？”云深從已經(jīng)變得頗有厚度的文件夾里抽出一張紙，問道。
    平陽想了一下，“雖然年紀稍長，但莫里斯年輕的時候是出名的勇士，正面交鋒，只用一只手就擊倒他，部落中沒有人具備這種能力。只是侍從就擁有這樣的武力，加上有您的幫助之后移民住地發(fā)生的改變，撒謝爾會對您極其重視。”
    “天瀾不是我的侍從，只是為了我而暫時代理打手的工作。”云深微微一笑，說道，然后把手上的八開圖紙跟鉛筆向平陽遞過去。
    平陽小心翼翼地接了過來，然后露出了驚訝的表情。身為前祭師，他當然知道云深給他的是多好的紙張，但是在這張跟落雪一樣潔白的紙張上曲折的線條，看起來似乎是……“從白骨之爪到薩德原地的地圖？”
    “是的。”云深說，“我想跟只熟悉固定路線的黎洪首領(lǐng)比起來，平陽先生對撒謝爾部落的相關(guān)情況了解更多。所以我想請你加上這個部分。”
    “這一點沒有問題，您現(xiàn)在就需要……？”
    “暫時還不急。”云深說，“請跟我說一下撒謝爾部落目前的具體情況，越詳細越好。”
    “是。”然后平陽思忖了一下，“撒謝爾是居住在大河之畔的狼人部落，包括1200個人類奴隸在內(nèi)，總計人口有18000多人，各類牲畜20000多頭。目前的首領(lǐng)是34歲的黑狼斯卡·夢魘，在他之下有5位部落長老，然后是10位千夫長，每位千夫長名下有10位百夫長，帶領(lǐng)800到1100位狼人騎士，剩下大多是婦孺老弱。他們的領(lǐng)地根據(jù)現(xiàn)有疆界，大致囊括了大河到薩爾河之間的所有土地，左側(cè)與青金王國接壤，右側(cè)以希格拉山為界，與臨海的撒希爾部落分地而治。”
    “目前？”云深重復了一遍。
    “為了在春季前往帝都爭奪皇帝之位，部落的規(guī)模與能夠派出的勇士數(shù)量相關(guān)，為了增加勝利的機會，撒希爾部落提議與撒謝爾合并成一個部落。”
    只聽名字的話，這兩個部落還真是相似，不過這件事對云深來說是一個值得注意的消息。“海邊——撒希爾是產(chǎn)鹽的部落吧。撒謝爾的意向如何？”
    “斯卡他也期望與撒希爾再度融合，不過在合并之后以哪方為主，兩個部落還在不斷爭論之中。”平陽說，談及此事，他的神色中流露些許疲憊，“兩個部落的人口與騎士數(shù)量都差不多，撒希爾出產(chǎn)海鹽，在財力上更有余裕。”
    “撒謝爾在武力上有優(yōu)勢？”云深問道。
    “整體上，確實如此。不過參與帝位之爭的終究還是個體，即使在帝位之爭【文學最快更新，無廣告彈窗】中失敗，表現(xiàn)出色的部族也能因此提高地位，所以現(xiàn)在重要的是強者的選拔。”平陽說，然后露出有些猶豫的神色，“大人，您要用武器和撒謝爾交易？”
    沒有馬上回答，云深又問了一個問題，“他們的選拔賽，是單純的**搏斗，還是能夠使用武器？”
    “狼人的身體強悍，卻也是血肉之軀，力量雖然重要，同時擅于利用武器取勝的才是真正強大的武者。”
    云深嗯了一聲，然后說道，“那么就目前來說，只有武器算是我們能拿出手的東西。”
    “……鋼劍這樣的質(zhì)量，超出撒謝爾本身打造武器的水平太多了。”平陽慢慢地說。
    云深笑了一下，“一旦移民部族能夠制造高質(zhì)量武器的消息擴散開去，會給我們帶來麻煩對嗎？”
    平陽看著他從容的表情，“您已經(jīng)有了應對之法？”
    云深伸手到一旁端起已經(jīng)變溫的茶水，慢慢地喝了一口，“如果要在這片土地上定居下來，就不可能總是躲躲藏藏，尤其是日后雙方還要做很長一段時間的鄰居。血契上規(guī)定的土地租借年限是25年對吧？”
    “……”平陽模糊地感到了什么，卻一時間無法確定黑發(fā)術(shù)師的真正意圖。
    云深對他微微一笑，“如果想把時限提高到99年，沒有一點資本是不行的。”
    平陽睜大了眼睛，幾乎要立即從椅子上站起來，“99年？”
    相對他的激烈反應，云深倒是表現(xiàn)得很平靜，“25年充其量是一代多人的時間，對遺族的發(fā)展來說實在不太夠。99是一個比較理想的數(shù)字。”
    以平陽眼見的速度，只要有現(xiàn)在的基礎，即使無需這位大人繼續(xù)援手，不出3年薩德原地就會變成一塊富饒之地，而這么多年人生的經(jīng)驗，讓平陽知道這位術(shù)師說出的這個數(shù)字恐怕不止表面意義。“這就是您想要改變的契約內(nèi)容嗎？”
    “是其中最關(guān)鍵的一條。實際上，我想讓遺族跟撒謝爾部落簽訂一個互惠互利的平等條約。”云深的目光落在一旁的爐火上，良好的通風設計讓煤炭燃燒產(chǎn)生的廢氣不至于影響工房的空氣質(zhì)量，“就眼下來看，我們還是有這個機會在短時間內(nèi)把這件事確定下來的，不是嗎？”
    平陽知道他指的是撒謝爾和撒希爾合并之事，他所屬的狼人部落確實需要這樣精良的武器，而制造這種武器的工匠或者說技術(shù)，則比武器更為重要。不過他有一個問題。
    “99年之后呢？”
    云深對他露出一個溫柔的微笑，“到時候，就是歷史的自然發(fā)展進程了。”
    【文學最快更新，無廣告彈窗】
    作者有話要說：互惠互利的平等條約，99年租界，歷史的自然發(fā)展進程……關(guān)鍵字眼大家可能覺得有點眼熟，不過這也是故事發(fā)展的自然進程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