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龍都是有弱點的
</> 來到這個世界之后,除了必須偽裝身份的初期,云深在內衣之外就幾乎沒有添置過新衣服。一來他并不特別追求外表,在他的一切行為在別人眼中都是理所當然之后,那些本來就質量不錯的衣服自然要繼續(xù)發(fā)揮它們的作用;二來是他們的條件還不夠好,云深看起來非常大手筆地為所有要參與這場戰(zhàn)爭的新兵們發(fā)放了統(tǒng)一制式的軍服,但實際穿過的人都知道,這些以整裝和耐用為目的而制造的衣物,除了適體耐磨就幾乎沒有別的優(yōu)點了,因為去年的棉花收成遠不夠如今的消耗,織機部門冬天是弄出來的一種棉麻混合纖維就派上了用場,不比麻袋柔軟多少的料子穿在身上,也只有現在的人們對此毫無怨言。
但要出席不久之后的重要場合,云深自己的服裝就不可能再有合適的了。
不得不說,這套以軍禮服為基礎改成的服裝確實適合云深,他的體質不算特別出色,不能跟他身旁那些因為營養(yǎng)充足而尤顯彪悍的遺族精英們相提并論,但他的起坐行走都表現出了他曾經受過的良好教育,在他身旁的人都會不由自主地調整姿勢,那種一頭龍突然出現在面前都鎮(zhèn)定自若的氣質,配上那副本就細致而沉靜的眉眼,當他微微抬眼與范天瀾對視的時候,連時光都仿佛有一刻的凝滯。
在云深將注意力轉向書架玻璃表面的倒影時,仍然處在某種難言的生長階段的范天瀾也將視線硬轉到一邊,牙根處的脹痛變得明顯,連舌尖都有些微的麻痹,并非強烈到難以抑制,卻時時撩撥神經的*。
他斂下目光,真討厭這個。
“確實很合適。”云深笑道,一邊動手把衣服脫下來,試穿而已,他又不能用這副樣子辦公。
重新?lián)Q了衣服出來,他和全能小助手范天瀾一起把禮服疊起來放好,然后云深問:“鐵道部門現在的工作進度怎么樣了?”
“在計劃內。”范天瀾說,“四周后一期工程完成,就可以開始短途應用。”
“制造車間也需要一條運輸通道,至少要跟現在這條鐵路連接起來,這兩月的鋼鐵消耗量相當大,鋼廠那邊的生產效率還得進一步提高,如果一切順利,到年底之前,建設撒謝爾大橋的計劃就該提上日程了。”云深說,“我們打贏這一場就能爭取一段和平發(fā)展的時間……戰(zhàn)爭儲備應該差不多夠了吧?”
“再多就是純粹的浪費。”范天瀾說。如果是塔克拉在這里,他的說法就是“現在已經夠我們打到他們老家去了”。
云深低聲說:“還是有種不太放心的感覺……”
“你不在前線,所以總是想太多。”范天瀾說,“我們準備的是這個時代的戰(zhàn)爭,不會出現第二個奇跡
。”
“這就是思維定勢吧。”云深無奈道,“上次演習在有方案的前提下還是有百分之五的損傷,軍區(qū)那邊的戰(zhàn)損預案也只提高了兩個百分點,如果只是物資的損耗就能抵消人命,那就沒有什么不合算的。”
“你太看得起我們的對手。”范天瀾淡淡地說,“那是讓他們先打的假設,不是我們主動的結果。”
這是篤定到可以算輕敵的斷言,但由這名一貫表現得冷靜到冷酷的青年說出來,有一種令人無法不去信任的說服力。
云深不是不知道自己在這方面總是顯得顧慮太多,他執(zhí)行的工業(yè)計劃中事故死亡的人口已經接近兩位數也沒有讓他瞻前顧后,也許人在自己不熟悉的領域總是容易露怯,尤其是這樣以死亡——減少自己的,增加別人的為目的的工作。不過他這種狀態(tài)本就罕見,也只有那么一兩個人能接觸到,大多數人只要他的一句話,就不會對結果是否能達到有懷疑。
說老實話,基爾那樣在狼人中也算得上膽識過人的看過他們的武備庫都說不出話來,遠行的偵查小隊每天傳回獸人大軍的情報,精確到米級的地圖早已掛在軍區(qū)會議室的墻面,最近猛然增加的訓練項目更是讓軍營里的大部分人要死要活,戰(zhàn)備做到這個地步,還有什么是不能提前準備的,大概也只有他們或者對手的運氣了。
云深于是放下了這個問題,說:“這樣的話,不如我先讓人把鐵絲網送一部分過撒謝爾去?”
“你寫數目,我讓人處理。”范天瀾說。
云深很快就寫好了條子,交給黑發(fā)青年的時候,他想起了一件事,“這么說起來,天瀾,墨拉維亞他現在的情況還好嗎?”
范天瀾神色冷淡,“誰知道。”
一直沒搞好親子關系的人形龍族此時正坐在一個光線明亮的寬敞房間里,沙沙的寫字聲和紙張翻動聲充斥空氣,同時不斷有人拿著各種東西來來往往,畢竟要盡可能規(guī)范地管理一支臨時建成的軍隊,在人種和習俗不同,具體也沒有經驗可參考的情況下,仍舊稚嫩的管理機構差不多沒有一天是輕松的。不過今天這里居然出現了這么一個不常見的人物,眾人工作進出時都會朝這邊多看兩眼。
墨拉維亞神情無辜得像一個孩子,在那張毫無瑕疵,五官漂亮得簡直不合理的臉上殺傷力不是一般地大,“我不想做這個。”
他對面的青年女性柔聲說道:“但加入我們是您要求的啊。”
“可是我比較喜歡別的工作……”他還很輕微地歪了一下腦袋,顯得那頭銀色的長發(fā)更流光溢彩。
“但他們不需要您啊。”那位身著藍黑色軍服的高挑女性微笑著說,一點都沒有動搖的意思。在染料種類還亟待增加的現在,除了藍黑灰這三種顏色,區(qū)分階級和部門職能的就只有縫在臂膀部位的布章了,這位女性的軍階并不低。
墨拉維亞被這個完全出乎意料的消息打擊到了。
“反而是我們這個部門非常非常地需要您的能力。”那位外表看起來要比銀發(fā)青年年長一些的女性繼續(xù)說道,那雙深綠色的眼睛看他的目光柔和得簡直不像誘哄,“您的天賦特殊得連術師都做不到,大家都說不愧是范隊長的親人呢,而他現在已經不能指導我們了,不過如果還有您的話……”
“但我不想懂那個。”墨拉維亞動搖了。
“坐標這種東西很簡單的……”
“我不學
。”墨拉維亞堅定道。
“沒有關系,我們可以換別的方式。”綠眸女性笑道,“所以您答應了?”
墨拉維亞又猶豫片刻,然后點點頭。
光芒在那雙綠眼中一閃而過,這位中隊長起身請墨拉維亞來到旁邊的小房間,從上鎖的柜子里抽出來一張地圖,在桌上為墨拉維亞展開,“這是我們選擇作戰(zhàn)的戰(zhàn)場的地形圖,到時候,您在陣地上感應敵人的力量天賦者所在的位置,然后用筆或者別的方式為我們標出方位就可以了。”
“……”
情報處的負責人從沉默中洞悉了對方沒有說出口的內容,她直起身,看著對面眼神有點漂移的俊美青年,慢慢地說:“看來我們需要想想別的辦法了。”
墨拉維亞沒有正式上過預備隊的夜班課程,他只是旁聽了幾次,就能用云深一直非常注重普及的語言和人流利交談,文字的速度也相差無幾,這種天賦連范天瀾也不能與之相比,但他無論在軍事訓練還是其他工作中,從來不擔當建設*務,這倒不是有什么特別的理由理由,而是因為……這大概要從很久很久以前,他還是一頭只能和兄長間隔見面的小龍的時候說起。
“墨維,長老們已經開始為你啟蒙了嗎?”
已經有了成年輪廓的薩爾夫倫用人形撫摸著它放在腿上的大頭問。
墨拉維亞點點頭。
薩爾夫倫伸手往身旁的沙灘一指,一小堆顏色大小都不同的禽蛋出現在細膩的沙面,墨拉維亞高興地撐起了身體,正打算用尾巴把它們通通卷過來,薩爾夫倫在這時候說道:“墨維,只要你能分出這三種顏色的蛋各有多少個,我再給你同樣多的。”
然后墨拉維亞數了一整天。
到底也沒數對。
“……二十,二十一,二十二,二十三……”阿卡嘴里念念有詞,他身旁的狼人聽他一直嘀咕,后來還掰上了手指,即使路途勞累也難免好奇。
“你在算什么?”
阿卡停下計算,回答道:“從我離開部落到現在,已經過去十一天了。”
“從你們接到帝都出兵的消息到如今,過了多久?”布拉蘭策馬過來問,已經走了三份有一的路程,他才想起這個問題。
“二十七天。”
一邊的狼人有點色變,“那不是我們到撒謝爾沒兩天就要開打?”
“如果我們還是這樣前進的話,恐怕是。”布拉蘭說,他看著阿卡,“你們來到撒希爾的速度很快,是那位術師給了你們什么幫助?”
阿卡抬起一只手,撓了撓臉。
由布拉蘭帶領的這支援軍已經走出了森林,正在穿越熱火之山,接下來就是一路向東,經過兩個部落共有的銅礦,沿著大河河岸再走上一段才能到達撒謝爾。即使他們早已輕裝簡行,路上也沒有遇到除了自然之外的障礙,至少也要再走上五六天
。
到時候拉塞爾達的強獸軍離他們有多遠?
阿卡的回答對布拉蘭沒有什么參考意義,直到兩天后他發(fā)現遠處因空氣蒸騰而扭曲的景物,才發(fā)現礦山之中有人在開采和冶煉,甚至在他們靠近時,還遇上了沿著單軌從礦山之中成車運出的粗銅塊。而看到他們這些狼人,那些驅趕牲畜拉車的人類也沒有一點驚異的樣子,當撒希爾的狼人們抻著脖子去看只在崎嶇的山緣露出一點形跡的龐然大物時,運輸銅塊的車隊中有兩人向離開隊伍,朝他們走了過來。
阿卡先下了他那匹駑馬,然后回頭看向布拉蘭,布拉蘭一腳踩在馬鐙上,翻身下馬,腳底剛觸到地面,他就猛然轉頭。不止是他,撒希爾的狼人們也在瞬間警戒起來,為那一道驚悚尖利,不知何物發(fā)出的嗚聲長鳴。
看起來像是車隊領袖的彩發(fā)男人步伐如常地走了過來,“嚇到你們了?那是我們的船隊到了。”
布拉蘭身旁的狼人皺眉看著他,“你在說什么?”
對方上下打量了他們一遍,問道:“……你們是撒希爾的狼人?”
撒希爾這個詞倒不會讓人誤會,布拉蘭沒有回答他,阿卡替他應了一聲,然后他們非常自然地說起話來,因為語言頗有不通,兩人不得不手舞足蹈地用動作表達未盡之意,而其他狼人只能用不知如何形容的表情圍觀。很久之后,一個人類和一個狼人都有點喘了,才算把話“說”明白,然后那個人類思索了片刻,跟阿卡又說了幾句,一直默默旁聽的另一人朝他們比了一個手勢,轉身就朝他們的車隊走去。
遠遠地看見那些押車的人類聚成圈不知道在干嘛,已經在這里停留了一段時間的撒希爾狼人們有些煩躁起來,布拉蘭抬手壓下了他們的騷動,阿卡在他身邊說道:“他們早就知道戰(zhàn)爭的事。”
這支車隊的成員看起來都是體力不錯的人類男性,布拉蘭問:“遠東術師不讓他們參戰(zhàn)?”
“他只需要最好的。”阿卡說。
布拉蘭聽出了他語氣中不明顯的意味,將眼光重新轉向山壁后熱氣蒸騰的地方,光是看著就知道那個礦場的規(guī)模有多大,而那些高聳的灰色巨物到底是什么,恐怕和黑發(fā)術師的許多造物一樣,就是他近前去看也不會明白。他每一次路過,人類冶煉的場面都會比上次更驚人。
斯卡與黑發(fā)術師約定的開采時限不長,又只在撒謝爾的那一半地盤上活動,洛德族長再反對也不能像在鹽場一樣,在這些人類建好他們那些奇巧而好用的曬鹽屋之后就趕出去,撒希爾不是沒想過將這些擁有技藝的人類硬留下來,卻沒想到他們居然用那個通信匣子朝撒謝爾發(fā)出了消息,而撒謝爾很快就派人來要將人類全帶回去,之后才有撒希爾“不慎”弄壞通訊匣子的事情。布拉蘭曾經認為族人的做法太短視也太急躁,經過三個季節(jié)的海風侵襲和使用磨損,那些曬鹽屋已經出現了破敗的跡象,而部落里沒有人知道該怎么辦……但假如這些人類和林蛭一個樣,洛德族長的決斷也不能說是不智的。
“——你們是我們的援兵,他們讓出這批銅塊的位置,讓我們隨船隊順流而下的話,一天之內就能到達撒謝爾。”阿卡不知什么時候又說起話來,布拉蘭簡直要以為自己漏掉了什么重要的東西,“他們在討論這個,現在有結果了。”
那名彩發(fā)隊長一直在和他們一塊等待,看到他的同伴牽著一頭短腿馬走來,他笑著看向阿卡和布拉蘭他們。
“‘跟我走吧’。”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