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雪臨 這么挫的章節(jié)名都是好不容易想出來的啊!
</> “這個冬季,我們將招收三百名獸人學員。”云深說,“其中兩百五十名撒謝爾狼人,五十名赫克爾狐人。我要求至少一半是未成年人,以兩族的傳統(tǒng)而言,很可能絕大部分都是男性。他們會被安排在學校附近的第二教學宿舍,占用大約三十個房間,對這批學員的引導和管理由萊爾負責。
被點到名字的卷發(fā)男人點了點頭。
“作為部落成員,這些獸人的基礎(chǔ)是很薄弱的,他們的日常環(huán)境和生活方式和我們有很大的不同,從撒謝爾狼人這段時間上課的效果來看,不能用我們習慣的那種方式來引導。他們都有對新事物的好奇心,但對重復枯燥的勞動,不管是用手還是用腦,都表現(xiàn)出了不耐煩的態(tài)度。”云深說,“那有他們還沒確定自己位置的原因,從他們進入預備隊后,隊內(nèi)對他們再教學的成果可以證明。但預備隊不會消化所有的狼人勇士,這些部落中多數(shù)的還是普通人,教員們可以通過了解他們的需求,針對情況改變上課的方式。”
云深把筆記本往前一推,“具體的做法大家可以現(xiàn)在就討論。”
從春季到夏季,教學組的所有會議都是他主持的,最開始的時候所有人都是他的學生,只有郁金和另外兩三人能跟上他安排的進度。有些人尤其是孩子對知識吸收的速度很快,但由己及人就不太順利了,云深除了一邊慢慢填充這些表現(xiàn)相對優(yōu)秀的成員的知識體系,自己也一邊參閱教育學類的書籍,跟他們一起從基礎(chǔ)啟蒙,內(nèi)容講授,事例討論,技巧演示,到考核標準,課時安排等各方面,一點點地將他們的教學方式隨著學校建設(shè)的進度搭出了框架。
現(xiàn)在要說構(gòu)建起了本地特色的教學體系實在太早,效果倒是有一點的,在云深說完之后,不需要督促,在座的眾人已經(jīng)自發(fā)開始探討。
會議結(jié)束后還有人留下來繼續(xù)剛才的討論,云深拿起自己的筆記本和陶杯,祭師郁金先他一步搭在椅背上的羊毛大衣,“術(shù)師,我送您吧。”
云深點點頭,坐在門邊的預備隊隊員也站了起來,他們從后門走了出去。
剛離開暖意融融的室內(nèi),一股夾著雪沫的大風就猛地撲了過來,將幾人的頭發(fā)吹得一陣散亂。就算云深之外的諸人已經(jīng)穿上了棉衣,但在內(nèi)里還是單薄的秋裝,這一陣透骨涼風讓他們都不由自主地緊了緊領(lǐng)襟。
走到樓梯背風的拐角時,郁金的腳步緩了下來,“術(shù)師,有一件事……”
云深看著他沉重的表情,“是你的老師,老祭師他……?”
郁金苦笑了一下,“是的
。”語中未盡之意,兩個都是聰明人,已經(jīng)不必言明。
從云深第一次與遺族的老祭師見面到現(xiàn)在,時間剛過一年不久。他還記得這位老人持重的姿態(tài)和對書籍截然相反的熱情,與遺族同行之后他和這位老人交談過好幾次,從這位堅韌執(zhí)著的老人身上得到了關(guān)于遺族和這個世界不少珍貴的信息。在這個世界人均壽命不超過四十歲的時代,尤其他們還是生存條件惡劣的遺族,老祭師能壽過花甲其實已經(jīng)算是難得。
“我記得上次詢問的時候,你說過他老人家的精神還是很健旺……”云深說,“果然還是我對他們太疏忽了。”
“您千萬不要這么說!老師他一直過得很好,我們還請了精靈藥師過去看他,只是年紀到了,有些事是肯定會來的。”郁金說,“如果不是您,老師在我們?nèi)暹w徙的時候應該已經(jīng)……”他沒有說下去,術(shù)師為他們做的,早已超過大恩不言謝的程度。
云深沉默了片刻,郁金抬頭看向他,“所以,今天如果您有時間的話……”
和基本上十人擠一間宿舍的年輕人相比,老人們的空間就寬裕得多,只放了兩張木床的小房間打掃得很干凈,作為底樓,這里供暖的方式仍然是地暖,而且溫度比其他地方還要高些。云深進門前就脫掉了外套,郁金跪到床邊,把穿著遺族傳統(tǒng)服裝的老者從床上扶了起來,用玉米苞皮塞成的枕頭墊在他的身后。
郁金用遺族土語在耳邊呼喚著他的師長,老人慢慢地睜開了眼睛,看到來到他面前,貼著床沿坐下的黑發(fā)青年,他抓住徒弟的手,用力將身體往上挪了挪。
“是術(shù)師啊……”
“知道您生病了,我卻一直沒來看過。”云深輕聲說。
老祭師虛弱地笑了笑,“不要這么說……你每天都那樣,忙到什么時候才有點空閑,我們不知道嗎……我快死的一把老骨頭,還要讓你特地過來,真是……”才說了這兩句話,他就咳嗽了起來,過了一會他才喘著氣,用嘶啞的聲音說,“可惜啊……難得過上了好日子,我卻看不到明年春來了……”
云深傾身過去,握住了這位老者枯瘦冰涼的雙手。
老祭師長長的白眉顫抖著,用有些渾濁的眼睛看著這位神情帶著傷感的黑發(fā)青年,“可是啊……我也高興,死之前,我該看的都看見了……幾十年,想都沒想過,我們還有今天……那一天能遇見你,是那個孩子的福氣,也是我們所有人的福氣……”
“遇見你們也是我的福氣。”云深說。
老祭師再度笑了起來,又咳嗽了幾聲,才說:“他們……都不差,是不是?”
“當然,他們肯定是最好的。”云深也微笑了起來。
“那個時候,看著你…看著你的眼睛,我就看出來了,你不一樣,跟他們,跟我們都不一樣……”老祭師說,“不知要多少年,我們等了多少年……才有你這樣一個人……以后,以后他們會幫你,你也要保重自己,一定要保重自己……知道嗎?”
“我會的。”云深低聲說,“那個孩子一直在我身邊呢。”
老祭師用瘦削的手指輕輕握了握云深溫暖的手,“那我就沒什么好說的啦……這樣就好,不要變,你不要變,他們也不要變……”
云深嗯了一聲,老祭師漸漸合上眼睛:“我要下去,看到他們,看到云靈……也有話說了……”
過了好一會,郁金才小聲說:“術(shù)師,老師他睡了
。”
云深慢慢地把自己的手抽了出來,起身輕聲問:“精靈怎么說?”
“就是這兩天了。”郁金悄聲說。
“……好好照顧他。”云深說。
兩天之后,老祭師在睡夢中悄然而逝,他的徒弟和南山黎洪等人為他收斂遺體時,有一支白蓉花在床邊搖曳著散發(fā)清美的芳香。
老祭師并不是這里第一個過世的老人,人類生老病死的常態(tài),無論在什么地方都是一樣地上演。只不過遵從這位老人的遺愿,人們架起柴堆,點起大火,活化了他的遺體,將骨灰撒在他們耕作過的土地上。風會將它們散播到每一個角落,雪會一層層地擁抱土地,等到來年融化成水,浸潤萬物。
當春天來臨,春芽將破土而出,春花盛開,夏葉葳蕤,秋實豐美,然后冬雪又將再度將一切覆蓋。舊的生命逝去,新的生命也會來到,人們在輪回之中向前,背負著過去,走向未來。
大雪紛紛揚揚地落下,遠山近景都被一片白茫茫籠罩,超過五十米就簡直連人影都分不出來了。
提拉帶著一群雪人艱難地穿過草原,緩坡和丘陵,唯一的道路向他們指明唯一的方向。他沒有計時的工具,天色一片陰沉分不出早晚,連地形都認不出,只能帶著人埋頭向前。在他覺得自己的腿都快凍廢了的時候,身邊有人抖著牙齒說:“有光……”
提拉盯著撲面而來的風雪抬起頭,瞇著眼睛看向無盡暴雪之中,在那模糊的遠處仿佛隱隱約約有黃色的光芒。
微弱得簡直像幻覺的一點燈光,卻給了這隊狐族新的動力,當他們冒雪往前走了一段,發(fā)現(xiàn)那些光芒確實不是幻覺,穿透重重的雪幕,點點的黃色燈火在前方排列成行,在天地一片冷酷的蒼白中,這些溫暖的光芒簡直像一種救贖。
所有人咬緊牙關(guān),踏著沒到小腿的深雪繼續(xù)前進,而走近了才發(fā)現(xiàn)這并不是火光,而是從豎立在路旁炭色木柱頂端安放的差不多有人腦袋大小的透明罩子里發(fā)出的光芒,等再往前一段,他們驚悚地發(fā)現(xiàn)在居然在這些燈火下有人,還正站在梯子給這些透明罩子上面加蓋子——那些人穿得實在太厚,遠遠看去就像什么怪異的生物。
梯子下面有人看見了他們這支快要和風雪一體的隊伍,深一腳淺一腳走過來,扯下面巾左右看了一會才認出領(lǐng)隊者,大叫道:“提拉?!”
“是我……”提拉覺得自己的聲音都要變成冰渣子掉到地上了。
“你們怎么這個時候來!”那個他曾經(jīng)的組長驚訝地看著他,“你沒接到通知嗎,提拉?”
“什……么,通知?”提拉被凍得遲鈍的神經(jīng)顫抖著摸到了一點不好的預感。
“我們這里突然有大暴雪啊,術(shù)師說要通知你們遲兩天再過來……難道撒謝爾的人沒跟你們說?!”那位組長一邊說一邊脫下外面的棉衣,剛脫掉就一股寒風打著旋刮過,聽到他咝地抽了一口冷氣,“不管這個了!你們快進去!找人安排你們?nèi)タ净痤I(lǐng)衣服……還有這么多孩子?都快凍死了!”他推了提拉一把,將自己的棉衣蓋到附近一名狐族少女的頭上
。
“你們居然還帶牲口?”這個遺族男人又看了趴在馬羊背上的孩子們一眼,脫了衣服的他也打起了顫,“還好你們帶了牲口!快快快,快走快走!”
提拉已經(jīng)沒有詛咒狼人的力氣了,一行人踉蹌著往聚居地深處走去,在那名性格溫厚的組長帶著他們一起走的時候,跟他同組工作的另一人也跑了回去通知宿舍的管理人。
當提拉等人好不容易來到最近的宿舍前,一個短卷發(fā)的男人提著油燈帶著一群人跑了過來,男人把手掌大小的酒瓶塞進成年的狐族手中,女人一邊拍打著獸人少年身上的積雪一邊把他們往宿舍里推。
一步就是兩個世界,當溫熱的空氣包裹過來,提拉被凍得連表情都做不出來麻木的臉才恢復一點知覺,被灌進喉嚨的酒液也發(fā)揮了作用,腹部生出一股暖意,將深入內(nèi)臟的寒氣一點點驅(qū)趕出去,他甩了甩腦袋,實在想找個地方躺下去,還沒動就給人在腦袋后面拍了一巴掌,“坐什么坐!先動起來!”
當這些狼狽不堪的狐族人脫下冰雪浸透的獸皮靴子,盡力活動自己硬邦邦的手腳時,他們同族那二十多個少年少女已經(jīng)被那些女人扒得差不多了,這些惶恐的狐族未成年雖然不知道她們在說什么,但遞到面前的熱湯和拍打手腳的動作都說明了她們的善意。喝完不知道是什么材料的熱湯之后,這些女人又把他們趕進了一個地方,面積寬大的房間里,一個冒著熱氣的水池正蕩漾著水波等待著他們。
直到泡進浴池,提拉才覺得自己活了過來。
熱水和酒精的作用讓他有些昏沉,其他族人也好不了多少,初到新環(huán)境還受到了如此招待,不安和新奇刺激著他們的精神,何況門關(guān)上之后這里就沒有別人了。于是有人抓住提拉問個沒完,有人光溜溜地在浴池里走來走去,撫摸光滑的灰色池壁,探看浴池的入水口,有人還找到了出水口,所幸他們還沒大膽到對它們干點什么。
浴室門再度被打開之后,所有狐族頃刻間都沉到了水下。
那個卷毛的男人提著成籃的衣物走進來,看著水面上齊刷刷一片尖耳朵,他笑了起來。
“身體暖了之后,你們先換上這個,棉衣出去會有人帶你們?nèi)ヮI(lǐng)。”他用通用語說,“我是第二教學宿舍的管理人,負責你們在這里的生活,有什么問題你們再來找我。”
待他離開之后,一個狐族青年爬出浴池,從藤籃里拿出一件棉布內(nèi)衣,抖了抖,然后面向同伴們,“這是……給我們的?”
“是啊。”提拉不太有勁地回答。
“那位術(shù)師……對我們也太好了吧?”有人小聲說。
提拉哼了一聲,他靠在浴池邊,仰頭看著天花板,撒謝爾,狼人……斯卡·夢魘!
風雪中的斯卡打了聲噴嚏,“奇怪,我好像忘了什么?”
又一股狂風夾著雪吹來,把那點不對勁全吹到了天外,斯卡搖搖頭,重新舉起鐵錘,把被人扶著的木樁一下下夯進地里。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好像高考結(jié)束了?學生黨的暑假也快來了?
遙望……大家要好好玩啊。
上班族就一起淚吧,/(to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