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所難免的，一旦獲得全民討論，關(guān)于組合的傳聞就會再次甚囂塵上，尤其是自帶腥風(fēng)血雨體質(zhì)的方覺夏。只是相比之前，他得到了更多粉絲的反黑和擁護(hù)，澄清的微博和熱帖也頭一次比謠言帖更多，很多黑酸挑稱他自帶虐粉體質(zhì)。
    漩渦中心的方覺夏沒有心情和時間去理會這些。直播事故后，卡萊多的商業(yè)活動猛增，品牌商和各大節(jié)目組紛紛拋出橄欖枝。他們要做的事遠(yuǎn)比關(guān)注網(wǎng)絡(luò)輿論多得多。
    其他的成員本身有自己的個人行程，而方覺夏最近的工作就是和裴聽頌一起拍雙人雜志封面。這個封面算是他的第一個時尚資源，又是五大刊，效果好是解鎖新圈子，效果不好就是起飛即墜機(jī)。
    凌晨五點(diǎn)半程羌來到宿舍叫醒方覺夏和裴聽頌起床去拍雜志，天氣越來越冷，夜里又下了場大雪。
    裴聽頌的起床氣嚴(yán)重，到了造型間選衣服都還拉著一張臉，善良敬業(yè)的愛豆形象連裝都不想裝。像地獄里被安排來懲罰別人卻超負(fù)荷工作的惡鬼，方覺夏腦子里冒出這樣一個獵奇的比喻。
    “morning~”門被推開，進(jìn)來一個高高壯壯卻穿了件熒光粉羽絨服的男人，一把粗嗓掐得尖細(xì)，“hi~我是今天的造型總監(jiān)，你們可以叫我andy。”他的指甲很長，上面是細(xì)閃和碎鉆。方覺夏禮貌地沖他微笑，“你好。”
    “你是素顏嗎親愛的？！”andy說話的樣子夸張極了，活像歌舞劇里的女演員。他猛地湊近，令方覺夏不自覺頭往后靠，“哇你是我合作的男藝人里皮膚最白最好的，好多藝人就愛給自己立冷白皮人設(shè)，其實(shí)私底下化妝要打三層底呢。”說著他忽然看到方覺夏眼角的胎記，伸手準(zhǔn)備去搓，“g我一直好好奇哦，你臉上這個……”
    “別好奇了，真的。”他的手被裴聽頌抓住，從方覺夏臉上拿開。裴聽頌?zāi)樕蠏熘ばθ莶恍Φ谋砬椋癮ndy哥，是不是該給我們找衣服了。”
    andy看見裴聽頌，表情一下子變得有些嬌羞，他順勢輕拍裴聽頌的袖口，“哎呀，對對對，找衣服。聽頌個子這么高應(yīng)該當(dāng)模特的。”裴聽頌很少被這么叫，雞皮疙瘩直往外冒，立刻松了手。只見andy脫了外套露出里面那件略微修身的黑色針織衫，伸手給自己扇風(fēng)，“jojo，造型策劃案拿出來。”
    方覺夏對andy的感覺不好不壞，糊的時候見慣了工作人員的輕視，很多時候化完妝比素顏更難看。愛豆和別的藝人不一樣，很吃造型，造型師的地位在這個小圈子只高不低。這個andy名氣很大但沒什么架子，已經(jīng)很好了。他眼睛瞟向裴聽頌，感覺他的反應(yīng)倒是明顯得多。
    看來的確不是同志，方覺夏想。
    分發(fā)材料的造型助理jojo是說話很快的女孩，“馬上就是春天啦所以雜志這次定了繁花春日的概念，那因為攝影棚選址在溫室里所以我們造型也會搭配花卉植物這樣的自然景物來做。”
    這時候負(fù)責(zé)和造型部溝通妝容的攝影師助理小周也進(jìn)來了，他和andy討論了一下，再次確認(rèn)妝面設(shè)計。
    方覺夏翻開他們的策劃，上面給出些抽象的設(shè)計稿和色彩搭配方案，好看是好看的，只是他記性太好，想起來之前那個截胡的男演員紅起來的角色就是花藝師，這份策劃倒像是為他量身定制的。
    他往后翻了翻，果然，無論是概念還是整體風(fēng)格都是脫胎于花藝師的主題。從概念闡述的文字來看，“春天”的相關(guān)部分也更像是他們后期補(bǔ)上去的，顯得很臨時。
    不過方覺夏心里有數(shù)，以他的資歷沒辦法要求太多。如果這是舞臺上的工作，他必然是眼里揉不得沙子，哪怕是耳麥有一丁點(diǎn)瑕疵他也不可以接受。可除此之外的工作他本來就沒太多熱情，自然也不會為此去做出什么抗?fàn)帯?br/>     攝影助理也打起配合，“對，雜志方也覺得兩位在形象氣質(zhì)上都很符合春天的概念，花樣少年的風(fēng)格經(jīng)久不衰的，且最近兩位合體的熱度也很高，所以我們會傾向于利用相似的造型做出雙生的概念。”
    看來是想圖方便圖簡單，就讓他們倆都套上之前花藝師的遺留策劃了。方覺夏合上策劃書，隱約擔(dān)心這種花卉概念的妝容在他臉上會不會女氣或俗套。
    “所以我們會在妝容上突出二位的共性……”
    “抱歉。”助理的話被打斷。
    方覺夏回頭，看見裴聽頌慢悠悠抬起手，“我可以加入討論嗎？”
    藝人團(tuán)隊干涉拍攝也是常事，多無禮的要求都見過，所以攝影助理臉上的驚訝也只閃現(xiàn)了一瞬，“當(dāng)然。”
    但方覺夏卻了解裴聽頌的個性，他絕對不只是加入討論這么簡單。從剛剛開始，他的表情就不太好看。
    “那我直接說了，這份策劃很好，”裴聽頌坐到沙發(fā)上，抬起頭微笑，“但是一點(diǎn)也不適合覺夏哥。”
    方覺夏有些愣住。
    “還有，我和他一點(diǎn)也不像。雙生的概念套起來會很勉強(qiáng)。”
    這話說得不算委婉，在場的神色各異。一直檢查采訪提綱的程羌都感覺出氣氛的尷尬，抬頭掃了一眼眾人后立刻笑起來，“我們小裴就是這樣，國外長大的有什么說什么，大家聽聽就好不用采納。”
    巧的是門被推開，這回是姍姍來遲的攝影師林墨。他在圈里的地位非同一般，最擅長的就是挖掘和放大閃光點(diǎn)，無論看起來多么泯然眾人的模特都能被他拍出美感十足的大片。
    唯一麻煩的是，這個攝影師脾氣古怪，不好合作，接工作也是看眼緣，這次能請到也是運(yùn)氣好，國外某大牌演員因為檔期問題取消了拍攝，他們這才撿漏得到林墨的空檔。
    “小周？燈光弄好了？”他語氣不太好，大致看了一眼房間內(nèi)的情況，“出什么問題了？”
    助理小周干笑兩下，“啊沒事沒事，我這就去找燈光師。”
    “有事。”裴聽頌看向林墨，語氣不卑不亢，“林老師，我剛剛看過了您助理的策劃書，老實(shí)說，不像是您的風(fēng)格。”
    這次工作對林墨而言就是一個填檔期的活，助理又毛遂自薦想要策劃，他就同意了，另一方面，他對愛豆這個職業(yè)也抱有偏見。
    在他看來，漂亮臉蛋往往沒有故事性，拍出來的片子不會說話，沒有靈魂。而且這些漂亮面孔的要求往往也是“請把我拍得更漂亮”，這令林墨無法實(shí)現(xiàn)工作價值。
    他一開始也是這么看待這兩個最近熱度奇高的男團(tuán)成員的，聽到裴聽頌挑剔策劃的時候，更加固化了他的看法。林墨笑了一聲，看向沒有任何反應(yīng)的方覺夏，“你也這么覺得？”
    光是看這一眼，他就覺得方覺夏比起人類，更像是精致到挑不出錯的人偶。
    方覺夏向來表達(dá)欲淡薄。
    但他莫名對裴聽頌有種微妙的默契，就像剛才裴聽頌打斷助理的瞬間，他也第一時間理解了裴聽頌所說的“不適合”。原本他是想妥協(xié)的，就像之前的很多次，因為他覺得這些并不重要，敷衍和敷衍是相互的。
    可偏偏裴聽頌就是不低頭，他就是要站出來把這層默認(rèn)的白布掀開。
    作為和他一起出道的隊友，方覺夏并不喜歡這種孤勇。所以他這次選擇了表達(dá)，連程羌都覺得詫異。
    “小裴說的不適合并不是否定這個策劃，它本身很好，也很適合裴聽頌。”方覺夏保持著禮節(jié)性的微笑，“只是……如果為了符合最近的網(wǎng)絡(luò)趨勢，將我們倆簡單地同化，可能并不是最好方案。我們的差別非常大。”
    林墨若有所思地點(diǎn)頭，眼神從這兩個都不太熟悉的男團(tuán)成員身上來回掃了幾輪，然后從桌上拿了份策劃書隨意翻看。
    “我一拿到這份策劃，就知道這不是出自您手，”裴聽頌直接戳破，“畢竟是最不喜歡流水線畫報的攝影師。”
    聽到這句，程羌心里都捏把汗，這等于直接打臉?biāo)墓ぷ魇伊耍腴_口，卻被站在旁邊的方覺夏輕輕扯了一下手臂，阻止了他的動作。
    林墨翻書的動作頓了頓，抬起頭，瞇著眼睛望了裴聽頌一眼，然后站了起來，一步步朝他走過去。
    氣氛一度降至冰點(diǎn)，連人精andy都大氣不敢出一個。
    走到裴聽頌面前的時候，林墨開終于開口，“你挺行啊。”
    方覺夏默默舒了口氣。
    “小周，”林墨轉(zhuǎn)過身，“寫份策劃你都這么敷衍我，是覺得我對這份工作也是敷衍了事？”
    這話說得八面玲瓏，既把策劃的事和自己排開，又言明了工作態(tài)度。
    小周唯唯諾諾地應(yīng)聲，老板脾氣差幾乎天天罵他，今天只是提點(diǎn)沒有罵人已經(jīng)是萬幸了。何況的確是他犯懶，知道之前那個流量的策劃被留下來，就去和造型團(tuán)隊商量著改一改重新用。
    林墨走近到裴聽頌跟前，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音量問，“你拍這套也能出彩，為什么要出頭？”
    “這不是雙人刊嗎？”裴聽頌挑了挑眉。
    林墨笑著點(diǎn)頭，“你果然和你姐說的一樣。”
    裴聽頌笑笑，“肯定不是好話。”
    林墨轉(zhuǎn)身，“小周，現(xiàn)在改策劃。春的概念只保留在裴聽頌的拍攝上。”小周急匆匆哎了一聲，翻出筆電，只見老板走到方覺夏面前打量，語速緩慢，“就……不做春天，方覺夏的五官太精致花團(tuán)錦簇堆得俗氣，反而沒了特色。”說著他問，“你自己有什么想法。”
    方覺夏沉默得不像個藝人，在聽到提問的時候也顯得沒有太多情緒波動。
    “冬天。”
    林墨眼中閃過一絲意外，“為什么？”
    他想到些什么，一直微抿著的嘴角忽然浮現(xiàn)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弧度，但完全不同于他之前所有職業(yè)性質(zhì)的微笑，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
    “有人說我看起來像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