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是坐著的視角，眼眸微垂，視線就要往她長滿藍(lán)色鱗片的雙腳上掃去——</br>　　傅筱的心狠狠蹦了幾下，差點(diǎn)都要從嗓子眼跳出來了！</br>　　不好！再這么下去會穿幫的！</br>　　她緊張得渾身僵硬，卻是急中生智，忽然開口喊了他一聲，語氣急促。</br>　　“哎，白同學(xué)，你不要亂動?。　?lt;/br>　　她喊叫著，語調(diào)中帶著幾分慌亂。</br>　　然后一鼓作氣地用沾滿泡沫的手往男人臉上一糊。</br>　　白溟眼瞅著那堆泡沫沖自己拍了過來，下意識地閉上眼睛。</br>　　但還是動作太慢，眼睛不可避免地沾上了些許泡沫。</br>　　洗發(fā)水中的化學(xué)物質(zhì)就著水滲入眼睛，刺疼一下。</br>　　一時半會，竟是睜不開了。</br>　　男人擰起眉頭，想要抬手將那擾人的泡沫給抹開。</br>　　可是手剛抬起來，就被少年擋得死死地。</br>　　傅筱情急之下，抓住了他的手，語氣急促而慌張。</br>　　“白同學(xué)，你的臉上都是泡沫，讓我來幫你擦吧，你不要亂動，省得傷了眼睛?！?lt;/br>　　白溟的手微怔，而后不疑其他地輕輕點(diǎn)頭。</br>　　“好。”</br>　　“那就麻煩你了?！?lt;/br>　　他的話音剛落，少年柔軟的手微動著，不經(jīng)意地又往他臉上砸下一堆泡沫。</br>　　說是幫他擦拭，其實(shí)情況反而更糟了。</br>　　他只能在心里無奈地嘆了口氣，寵溺地扯了扯唇角。</br>　　算了，隨她去吧。</br>　　一想到少年可能是第一次幫別人洗頭，難免有些手忙腳亂的。</br>　　白溟又覺得這一切都能理解了。</br>　　誰讓她是第一次呢，難免生疏了些。</br>　　白溟感受著少年在自己臉上輕輕擦拭的動作，語氣淡淡地開口詢問。</br>　　“剛才是發(fā)生什么事了嗎？”</br>　　“怎么感覺你好像有點(diǎn)不對勁？”</br>　　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剛才她的手確實(shí)有過片刻僵硬。</br>　　雖然動作很輕，卻瞞不過他。</br>　　傅筱見男人臉上被自己涂滿了泡沫，他一時半會睜不開眼睛。</br>　　不由得松了一口氣。</br>　　收回手，將自己的褲腳放了下去，整理好情緒。</br>　　一邊幫他洗著頭，一邊盡量平靜地回答他剛才的話。</br>　　“沒什么，我就是在調(diào)節(jié)水溫?！?lt;/br>　　“準(zhǔn)備給你沖洗了，白同學(xué)，記得閉上眼睛?！?lt;/br>　　只是在調(diào)節(jié)水溫？</br>　　白溟眉頭微皺，總感覺哪里有些怪怪的，溫?zé)岬乃樦?，逐漸淋在了頭上。</br>　　溫溫的感覺讓他身心都有幾分舒適，也就順著少年的話，把眼睛閉了起來。</br>　　屋內(nèi)，慢慢凍結(jié)的氣氛又開始恢復(fù)了平靜。</br>　　而窗外，秦風(fēng)面色微沉，靜靜地看著這一幕。</br>　　一雙灰眸不由得越瞇越緊。</br>　　如果剛才他沒有看錯的話，從她的雙腳上慢慢浮現(xiàn)的那些，分明是藍(lán)色的魚鱗。</br>　　那些鱗片，跟之前自己見過她尾巴上的，簡直一模一樣。</br>　　難道她剛才差點(diǎn)現(xiàn)出原型了？</br>　　可怎么可能呢，獸人一般只會在兩種情況下現(xiàn)出原型啊。</br>　　一是在發(fā)情期，信息素不受控制開始外泄，被大幅度削減的能量再也無法維持原狀，就會導(dǎo)致某些特征顯現(xiàn)出來。</br>　　二是在異常激動，身心動搖的時候。</br>　　可剛才到現(xiàn)在，他沒有聞到什么特殊撩人的氣味。</br>　　傅曉曉是世界上最后一條人魚，擁有最誘惑，使人癲狂的信息素。</br>　　如果她的信息素真的外泄，那個姓白的野男人不可能還能安之若素地坐在那，好像什么都沒發(fā)生一樣。</br>　　而他，也不可能完全無動于衷，不受一點(diǎn)影響。</br>　　所以他敢肯定，傅曉曉的信息素，現(xiàn)在應(yīng)該還被抑制著，屬于可控的范圍。</br>　　那么是第二種？</br>　　可他在外面觀察了這么久，除了幫那個男人洗頭，兩人不得不產(chǎn)生肢體接觸的時候，她面上有些許的不適應(yīng)和羞澀，面色并沒有太多的變化，不像是特別激動的樣子。</br>　　唯一一次臉色大變，還是她感覺到異樣，低頭看到自己腳上都長滿了鱗片的那一刻。</br>　　除了這兩種狀況以外，獸人是不會輕易顯出特征的。</br>　　一般來說，看到自己雙腳上長滿鱗片，身份面臨泄露的危機(jī)，正常的獸人，會這么淡定嗎？</br>　　全過程，傅曉曉也只是稍微驚訝了一下。</br>　　然后就用計(jì)謀暫時轉(zhuǎn)移了白溟的注意力，再趁機(jī)將拉起的褲腳放下。</br>　　她的反應(yīng)，是有慌亂和不安，但還是表現(xiàn)得太過平淡了一些。</br>　　難道她早就知道會發(fā)生這種事了？</br>　　秦風(fēng)皺緊眉頭，沉思，不斷琢磨事情的關(guān)鍵點(diǎn)在哪里。</br>　　慢慢地，他的視線落在了浴室內(nèi)濕漉漉的地板上。</br>　　他看到傅筱刻意往旁邊挪了一步，避開地上的那灘小小的水漬。</br>　　他瞇起眼睛，腦中忽然閃過一道靈光。</br>　　逐漸浮現(xiàn)一個不可思議的猜測。</br>　　難道說，讓傅曉曉忽然長出鱗片的關(guān)鍵點(diǎn)是水？！</br>　　她是在刻意避開有水的地方！</br>　　秦風(fēng)渾身一震，饒是他再鎮(zhèn)定，再運(yùn)籌帷幄，此刻灰眸底也不免浮現(xiàn)絲絲詫異和難以置信。</br>　　傅曉曉，一個人魚族，自小生活在海底的生物，她怕水？？？</br>　　這個結(jié)論著實(shí)讓他嚇了一跳，隨即他又聯(lián)想到之前游泳館內(nèi)的事。</br>　　不管別人如何挑釁，對她各種無端揣摩和惡意奚落，她都沒想過要下水游一圈，展示自己高超的游泳技術(shù)，狠狠地打那些人的臉。</br>　　甚至，在跟人爭執(zhí)中，差點(diǎn)失足落水時，她更是滿臉帶著肉眼可見的慌張。</br>　　最后，在一只腳不小心沾到水之后，還下意識地交叉著腳，把它藏了起來。</br>　　這種種行為，實(shí)在太可疑，也太奇怪了。</br>　　他之前就覺得這次見面，傅曉曉不僅性情大變，還表現(xiàn)得完全不認(rèn)識他一樣。</br>　　各個方面，都跟之前那個柔弱可欺的女孩大相徑庭。</br>　　一條人魚，居然會害怕雙腳沾到水，真是荒謬！</br>　　那如果，她原本不是人魚呢？</br>　　而是某種陸棲類的獸人，不會游泳，那她怕水，就解釋得通了。</br>　　那個人，只是頂了傅曉曉的外殼，她根本就不是傅曉曉本人！</br>　　就連他，都差點(diǎn)被她瞞過去了！</br>　　真是演得滴水不漏??！</br>　　秦風(fēng)怒極反笑，那絲笑意森然，冷冰冰的，叫人看了都心底發(fā)寒。</br>　　把柄已經(jīng)被他抓住了，現(xiàn)在還差一個決定性的證據(jù)。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jiān)f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xiǎn)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