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九 國亂 第三百七十七章 江淮風云(四)
房間里十分寂靜,良久,楚行水見二弟楚行云保持著沉默,便又問楚驚雷道:“驚雷,現(xiàn)在你有什么想法?”
楚驚雷雖然外表粗魯,但內里卻是個精細人,他一直便極力主張楚家絕不能放棄軍隊,否則楚家巨大的財富將會成為張煥砧板上的魚肉,為此他極力去說服楚家的族人,贏得了許多支持,現(xiàn)在張煥出兵了,可他依然不肯言輸,他冷哼了一聲便道:“張煥出兵恐怕并不是針對楚家,而是為了趁勢消滅李師道,我還記得當初張煥特地寫密信,要求殺了李師道,由此可見他對此人的重視,所以他痛下殺手,事情應該還沒有到最壞一步,實在不行,我們可以收縮兵力,若張煥覺得需要付出的代價太大,他就會坐下來和我們談判。.首發(fā)”
“驚雷把張煥想得太簡單了。”一直沉默的楚行云開口了,“如果他只是要殺李師道,為何又要縱兵屠殺,這分明是殺給我們楚家看的,若我們不識時務,他就將屠盡我們楚氏家族。”
“什么叫屠盡楚氏家族,難道他連自己的母親也要殺嗎?”楚驚雷有些不滿地道。
楚行云斜睨他一眼,心中冷笑一聲,便反駁道:“正因為我們是他母舅,所以他才會更要下殺手,他就是要讓天下人知道他的決心,連自己的母舅都敢殺,何況別人。”“你危言聳聽!”
“好了!”楚行水打斷了他們的爭論,“你們先停了停,好象我要等的情報來了。”
這時,就聽門外有侍衛(wèi)稟報道:““大帥,王連江帶到。”
“進來。”楚行水疲憊地吩咐道。
門開了,那名黑衣人進門長施一禮,“屬下參見大帥!”
黑衣人是楚行水專門派去監(jiān)視趙嚴的密探,叫做王連江。直接受楚行水的指揮,前幾天他發(fā)現(xiàn)有一人秘密來尋找趙嚴,立刻報告了楚行水。楚行水命他不要打草驚蛇。盯住此人的行蹤,這幾日他一直在跟蹤此人,但昨天晚上這個人卻突然失蹤了,就象泡沫一樣破滅了,沒有一點痕跡,楚行水惱怒之下命他查清來人的身份,否則就要他的小命。
楚行水瞥了他一眼,冷冷道:“你查清來人地身份了嗎?”
王連江取出一本客棧用的登記簿。\\\\硬著頭皮道:“屬下找過所有能查的地方。只有這本客棧登記簿上有一點線索。”
“什么線索?”楚行水不接他地簿子。
“這個人一直用秦泰這個名字登記,可是他最后一天名字卻變了,叫做什么隴右杜梅。”
“杜梅!”楚行水騰地站了起來,他一把奪過簿子,果然在最后一行寫著隴右杜梅四個字,楚行水當然知道杜梅是誰。張煥曾經地首席幕僚,裴俊就曾經對他稱贊不已,說他善于以小見大,他居然來廣陵了,一時間,楚行水的心中冒出無數個疑問,“他來廣陵做什么?為什么要留真名?難道他不怕出賣了趙嚴嗎?”
楚行水站在那里,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這時。旁邊的楚驚雷砰!地狠狠拍了一記桌子。咬牙切齒道:“好一個趙嚴,我們讓他做了這么久的代刺史。不知回報也就罷了,竟然還背叛楚家,真是活得不耐煩了嗎?待我去滅了他全家。”
“驚雷,不要沖動。”楚行云一把攔住正要起身的楚驚雷,又連忙向楚行水道:“大哥,既然杜梅敢留真名,恐怕臨淮那邊形勢也不妙了。”
一句話提醒了楚行水,他頹然地坐了下來,手捂著臉一言不發(fā),楚行云見大哥已經亂了方寸,便沉聲道:“大哥,不如我親自跑一趟,探一探張煥的底線。”
楚行水長長嘆息一聲,“原以為朝廷會派重臣來協(xié)商解決,但沒想到是張煥親自來了,更沒有想到的是他一來便開了殺戒,連善于帶兵的李師道也敗得那么慘,更不要說我們楚家其他人了,事情已經到了今天這個地步,恐怕我們楚家兇多吉少了。”“大哥不必泄氣,就算臨淮那邊也有不妙,那我們還可將三萬水軍北調,連同廣陵地一萬精兵,四萬余人守廣陵,以廣陵地堅城和積蓄的糧草,一年半載他也未必能攻下來
不等楚驚雷說完,楚行水便擺了擺手道:“他連憾天雷都未用便擊潰了李師道,由此可見他軍隊的犀利,算了,廣陵人好歹養(yǎng)了我們楚家?guī)资辏徒o他們留條生路吧!”
說到這,楚行水便鄭重地對楚行云道:“二弟可全權代表楚家和張煥談判,只要他提的條件不是太過分,我們皆可以答應。”
臨淮縣,這里是漕運重要的中轉站,也是淮河最重要的渡口,楚家便是在這里部署了近四萬大軍以對抗隴右軍地南下。
臨淮縣地勢南高北低,境內有一座連綿二十里的大山--都梁山,楚家的大軍就駐扎在都梁山以北一片開闊的高地上,密密麻麻的帳篷一頂接著一頂,延綿數里,離大營不到兩里便是茫茫東去的淮水,而在淮水的對岸,數萬隴右軍已經做好的渡江的準備,近百艘大船一字排開,大江之上劍拔弩張,大戰(zhàn)一觸即發(fā)。
和駐扎在鹽城地職業(yè)軍人李師道不同,指揮臨淮楚家軍隊地大將卻是個文官出身的儒將,他姓蔣,叫做蔣開元,年近五十,至德四年進士出身,在此之前便一直軍中任文職,在淮南軍中卓有威望,而他地另一個身份是楚檀的二女婿,楚行水的妹夫,當年楚檀有六個女兒,嫡長女便是張煥母親楚挽瀾,次女楚芳菲便嫁給了這個蔣開元。
雖然蔣開元缺少一種斬斷殺伐的殺氣,但他頭腦清醒、做事謹慎。又長期在軍中任職,故楚行水便命他來統(tǒng)帥臨淮的軍隊,這幾天蔣開元的防御部署似乎也證明楚行水知人善用。大江之上鐵鏈橫鎖。裝滿木柴干草的小船充斥于江中,岸上數十架巨大地投石機一字排開,一萬弓弩手陳兵于岸,在滴水不漏的防御中王思雨大軍空有數百艘大船,卻無法渡江。
但蔣開元缺的喜悅沒有維持幾天,很快鹽城那邊便傳來了李師道全軍覆沒地消息,跟隨著消息而來地卻是三萬鐵騎截斷了他的退路,蔣開元這才醒悟。王思雨遲遲不肯渡江的原因竟是要將他拖在臨淮。
中午時分。一名士兵飛奔跑進軍營,一直沖到大帳中稟報道:“使君,對岸有兩艘船飄到江面,被鐵鏈攔住,不知何故?”
蔣開元一怔,他立刻起身道:“帶我去看!”
片刻。一支隊伍快速出營,向淮河岸邊疾馳而去,淮河南岸已經部署了兩萬淮南軍,從今天一早,對岸便開始有了動靜,這使得淮南軍更加緊張,人人張弓搭箭,投石機吱吱嘎嘎拉滿了弦,但讓他們奇怪的是。大江之上只來了三艘船。前面兩艘船略大,皆能載百余人。而后面一艘船就是一葉扁舟,只能乘三五人,更讓南岸奇怪的是前兩艘船上似乎沒有一個人,通過自流而下,現(xiàn)在正被長長的鎖鏈攔在江中,而后面一艘小船上卻隱隱有數人,離兩艘大船數百步遠。
北岸一個上午的動靜竟得來這么一個結果,令南岸士兵著實無法理解,如果是想燒斷鐵鏈,兩艘船又似乎少了一點。
南岸士兵一陣騷動,紛紛向兩邊閃開,一面大旗下,蔣開元在數百名騎兵的簇擁下來到了岸邊,幾名將領上前來參見,蔣開元搭手簾眺望江中,便問道:“現(xiàn)在有什么動靜了?”
“回稟使君,江面上很安靜,三艘船保持現(xiàn)狀已經快一個時辰了。”
話音剛落,岸邊便傳來一陣喧鬧,一名士兵奔上前大聲道:“江中小船有動靜了。”
眾將紛紛涌向岸邊,注視著江面地情況,果然,后面那條小船開始慢慢向兩條大船靠近,而兩條大船離南岸也不過兩百余步,船上似乎有鉤子,鉤住了鐵鏈,在水中隨江波起伏,上面確實看不見一個人,這時,蔣開元忽然有一種奇怪地直覺,敵軍就是在等自己來,才開始行動。
“他們點火了!”一名士兵指著江面忽然大喊,這時,小船離兩艘大船已經不足百步,可以看見小船上已經有人點燃了火把,接著,又有兩人各點燃了一支火箭。
蔣開元猛地想起一事,他的臉霎時間變得慘白,急聲大吼,“投石機放出,砸沉船只。”
眾人不解其意,但還是去執(zhí)行主將的命令,嗚!一塊巨石率先飛出,砸出四百步外,江面上騰起一股水柱。
可就在巨石飛出的同一時刻,兩支火箭也從小船上騰空而起,劃出一道弧線,準確地落入兩艘大船中,大船中顯然涂滿了火油,火焰飛竄,滾滾濃煙直沖云霄,小船隨即調頭,向北岸劃去,此時,天空中巨石橫飛,在江中激起一道道水柱,其中一塊巨石擊中正燃燒的大船,咔嚓!桅桿折斷、墜入江中。
蔣開元知道已經無可挽回了,他無奈地嘆了一口氣,下意識地捂住了耳朵,就在這時,兩艘大船幾乎是同時爆發(fā)出驚天動地地巨響,兩大團白煙霎時籠罩了船體,白煙中赤焰騰空,無數船體的碎片橫飛,轟隆!轟隆!爆炸聲接連不斷,南岸上二萬士兵個個臉色慘白,無數人已經站立不穩(wěn),跪倒在地,緊緊地捂住耳朵,隴右軍地撼天雷在任何人都沒想到的時刻突然出現(xiàn)了。爆炸聲停止了,濃煙散盡,江面上兩艘大船已經消失了,手臂粗地鐵鏈被炸斷,江面上飄滿了兩艘大船的碎片。
南岸一片寂靜,所有人都呆呆地注視著江面,每個人的心里都沉甸甸的,充滿了對未來的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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