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節(jié) 捷足先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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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歷史翻新千百年,成在于人敗亦人”,易寒緩緩走了過來,將聯(lián)子念了出來,吟完之后,嘆息道:“可惜只有兩句,他想說的遠(yuǎn)遠(yuǎn)不止如此”……(_)
野利都彥點了點頭道:“此詞的前闕只有等日后再補充了”。
易寒沉聲道:“他已經(jīng)斷定了這一生的價值。”一語之后,淡道:“老頭,我們進(jìn)去拜訪這位一步先生吧”,說著就先行一步走進(jìn)院子。
野利都彥卻攔來易寒的前頭,“還是我來說”,想來是害怕易寒又添亂子。
易寒莞爾笑道:“好好好,一切聽從老先生你的安排”。
野利都彥立于門口,自保家門喊了幾聲,院內(nèi)卻沒有回應(yīng),屋內(nèi)的燈明明是亮著的,很顯然主人不欲理睬。
易寒不耐煩,嚷嚷道:“有客人到,主人怎么不出來相迎”。
野利都彥不悅指著易寒道:“麒麟,你怎么時候變得如此粗魯野蠻了”。
易寒笑道:“人性是復(fù)雜的,風(fēng)度翩翩也是我,卑鄙無恥也是我,粗魯野蠻也是我,我今日可沒有好.性子跟他閑磨著,迅速解決”。
野利都彥道:“你沒聽過一句話嗎?欲速則不達(dá)”。
易寒笑道:“我是欲速亦要達(dá)”,說著邁進(jìn)院子,既然易寒已經(jīng)闖入,野利都彥無奈只好跟了進(jìn)去。
院內(nèi)幾根莖竹斑斑,籬邊野菊凝露,一副幽雅清靜的境況。
院子右邊用竹子圈起了籬笆,雞叫聲傳來,易寒笑道:“老頭,我們晚上有雞吃了”。
野利都彥苦笑不得,搖了搖頭,卻跟隨在易寒身后。
繞過籬笆,一個男子的身影站在籬笆竹門邊,正在用一根長竹驅(qū)趕雞進(jìn)入籬笆,只見那人穿一件灰色長袍,因身材有些瘦弱,穿在身上的袍子是衣袖生風(fēng)顯得空蕩蕩的,頭頂烏云斂伏,扎上一支發(fā)戟。
野利都彥看了易寒一眼,卻是詢問意見,易寒一笑之后,朗聲道:“主人家,路過寶方,天色已晚,告借一宵”,明明是特意前來,易寒卻偏說路經(jīng)此地。
男子緩緩轉(zhuǎn)身,微笑道:“不知道兩位要前往何處,我這里是前無去路。”
只見此人五官清峻,眉眼奕奕,容神點染書詩墨畫,身子雖然矮小,身子卻是端直,頗有世外高人的風(fēng)骨。
易寒笑道:“我們兩人本想登上山頂,觀賞茂山積雪,怎么走到一片迷霧籠罩的石林,亂走之際來到此處,幸好遇到主人家,否則不知道今日何處住下”。
那男子道:“即是如此,我讓小童打掃一間屋舍供兩位住下,兩位先請廳屋一坐,一會備上野菜薄肴讓兩位解饑取暖”。
野利都彥剛要出聲:“敢問主”
還未出聲卻突然被易寒捂住嘴巴,手掌猛拍他的后背,野利都彥什么話也沒說出來,卻被易寒拍的連連咳嗽起來。
只聽易寒道:“看來是染上了風(fēng)寒,這咳嗽的老毛病又犯了”。
男子走上前來,看著野利都彥,說道:“不如我為這老先生把把脈吧”。
易寒連稱不必,說這是頑疾,醫(yī)不好,多靜養(yǎng)就好了。
男子也未強(qiáng)求,領(lǐng)路請兩人進(jìn)去廳屋,請兩人稍等,便退了下去。
易寒觀察廳屋擺設(shè)布局,雖然簡陋倒也清雅。
這會野利都彥緩過勁來,惱道:“你剛才狠拍我干什么?”
易寒笑道:“老頭,怕你說錯了話”。
野利都彥不悅道:“我說錯什么話,是你說錯話才是,剛才我已經(jīng)自報家門,說來求見一步先生,你這么說不是明擺著在說謊嗎?”
易寒笑道:“你說求見,人家就可以拒而不見,我這么說,就是明知道我在說謊,我處處守禮,他能拒禮將我趕出去不成,老頭,稍安勿躁,先吃點雞肉再說吧”,說完卻是一副悠然的表情。
野利都彥沉聲道:“我看此人就是一步先生”。
易寒笑道:“廢話,就你我的眼力,豈能看不出他非等尋常”。
過了一會,那書童端了些野菜薄肴走了進(jìn)來,看見兩人,頓時一臉驚訝,“是你們兩個!”
易寒佯作詫異,“我們見過面嗎?”
那書童立即道:“早些時候在山下”,話說一半?yún)s突然閉嘴不談,放下野菜薄肴,禮貌道:“兩位先生請慢用”,說著轉(zhuǎn)身離開,腳步有些匆匆。
野利都彥一副老道的表情道:“定是告狀去了”。
易寒笑道:“這還需要老頭你說出來嗎?”說著卻將目光移動到桌子上,突然驚呼道:“哎呀,怎么沒雞肉!”
野利都彥搖了搖頭,對于易寒的舉止簡直無語。
易寒愁眉苦臉道:“這怎么吃得飽,難怪他長的那么矮小瘦弱,我看是生生給餓了,營養(yǎng)跟不上去”,說著匆匆起身。
野利都彥捉住易寒衣袖,“你干嘛去?”
易寒嘿嘿一笑,“自己動手,豐衣足食,我去將晚膳弄得更豐盛一點”,說著匆匆走了出去。
野利都彥心中用事,一邊夾著野菜一邊思索著,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突然聞到一股濃香味,頓時食欲大開,肚子咕咕叫了起來,轉(zhuǎn)頭一看卻看見易寒提著兩只又肥又嫩,油光滑膩的烤雞走了進(jìn)來。
易寒很慷慨的將一只野雞遞給野利都彥,“老頭,這是我的獨家手藝,別人可沒有機(jī)會吃到”,說著自個卻不客氣的啃咬起來,邊吃邊嘖嘖稱贊美味。
兩人一會就將烤雞變成一堆骨頭,野利都彥摸了摸肚皮,舒服道:“這輩子就沒吃過這么美味的東西”。
易寒笑道:“美味吧,再來兩只怎么樣?”
野利都彥問道:“你這雞是從那里捉來的?”
易寒笑道:“籬中捉雞,手到擒來”。
野利都彥大吃一驚,“什么,這雞是從籬笆內(nèi)捉來的”。
易寒不以為然道:“否則,你以為三更半夜的去那里捉雞,我還沒有到這般神通的地步”。
“你、你、你”,野利都彥漲著臉指著易寒都不知道說什么好,終于吐出一句:“被你氣死了,我野利都彥一生光明磊落,今日卻被你害慘了”,說著站了起來。
易寒問道:“老頭,你要干什么?”
野利都彥沉聲道:“向主人道歉,然后打道回府,你覺得我們還有臉皮賴在這里嗎?宵小行徑與竊賊無疑”。
易寒哈哈大笑,卻將氣憤不已的野利都彥拉坐下來,“兩只雞都是我吃的行嗎?”說著還將野利都彥的雞骨頭攬到自己跟前來,又道:“我一個人來做竊賊,我是宵小之輩,與上品大人你無關(guān),大人你也是蒙在鼓里,不知者無罪”,這會卻不喊老頭了。
野利都彥卻強(qiáng)行又站了起來:“我羞于與你為伍”。
易寒突然道:“你難道不想看看這一步先生有什么反應(yīng)嗎?”
野利都彥猶豫了一會,坐了下來,卻一言不發(fā),卻也想不明白做事有分寸的易寒,這一次怎么屢屢胡來。
一會之后,那書童回來收拾碗筷,突然看見桌子上的雞骨頭,表情一愣,剛想說話,又忍了下去,腳步匆匆的退了下去。
野利都彥表情有些惶恐不安,易寒卻也不以為意。
一小會之后,那書童突然氣沖沖的走了進(jìn)來,厲聲道:“我家先生好生款待二位,留二位在此留宿,兩位怎把籬笆內(nèi)的雞給偷吃了”。
野利都彥臉紅,臊的說不出話來,易寒卻道:“既有客至,理應(yīng)拿出最好的東西出來款待,我這是為你們家先生著想,免得落下招待不周之名,貽人口實”。
野利都彥認(rèn)為易寒此刻簡直無賴到了極點,就像市井潑皮無賴,無理也要說出個理由來,他一世清名就跟著他一起給毀了。
書童氣憤道:“籬笆里的雞是我家先生以備先人祭日供品之用,先生育養(yǎng)半年,一只都不舍得吃,你卻”說到最后氣得說不出話來,揮袖離開,顯然有去告狀了。
書童回到那先生的臥室,只見那先生正在燈下觀摩易寒白天添筆的那幅畫,嘴上卻掛著淡淡的笑意,聽到聲音抬頭望來,問道:“三六,你說這是那位年輕的先生所添畫的”。
書童點頭道:“是的,先生”。
一步先生淡淡道:“傲才不羈,此人畫藝出神入化,卻不知什么身份”。
書童驚訝道:“先生,你怎么不生氣?”
一步先生微笑道:“我為何要生氣?”
一語便讓書童無話可說,只聽書童又道:“先生,那人偷吃了籬笆里的兩只雞”。
一步先生笑道:“非但傲才不羈,還是個饞嘴的人,沒關(guān)系,你明日再下山賣兩只就是了”。
書童一臉為難道:“先生,怕是銀兩不夠”。
一步先生“哦”的一聲,邁出一步,說道:“我這里還有些字畫可拿去變賣”,說著抽出一副字帖,說道:“此帖低于十兩銀子不賣”。
待書童接過字帖之后,問道:“三六,廂房可打掃干凈了”。
書童道:“先生,他們處處欺人太甚,不如將他們趕走吧”。
一步先生笑道:“他們無禮,我卻不能無禮,快去領(lǐng)他們住下吧,明日一早就即可領(lǐng)他們下山去,不要多耽擱了,免得節(jié)外生枝”。
書童返回將兩人領(lǐng)到廂房住下,野利都彥這邊心事重重,易寒卻呼呼大睡起來,任野利都彥怎么推也不醒。
一夜就這么過去,早上醒來,易寒容光煥發(fā),野利都彥卻頂著一對黑眼圈,易寒笑道:“上品大人,你這是何苦呢?”
野利都彥不悅道:“麒麟,你忘了我們是來干什么的”。
易寒笑道:“沒忘,我們現(xiàn)在就去拜見那位一步先生”。
兩人走出廂房,便看見那一步先生坐于院中石凳之上,捧書早讀。
兩人走了過去,一步先生放下書本轉(zhuǎn)過身來,神情瀟灑,露出微笑,看了兩人一眼,最后定格在野利都彥身上,問道:“可是寒舍簡陋,老先生睡不習(xí)慣”。
野利都彥忙道:“沒有沒有”。
易寒接話道:“昨夜卻是咳了一夜”。
野利都彥瞪了易寒一眼,對著一步先生禮道:“在下野利都彥,實不相瞞,我們二人此次前來是請先生出山。”
一步先生笑了笑,搖了搖頭,“兩位的好意,陸機(jī)心領(lǐng)了”,說著卻朝易寒看去,“不知道先生怎么稱呼?”
易寒與一步先生目光對視,笑了笑,說道:“一步先生難道只喜才儒,不喜權(quán)勢”。
一步先生慷慨激昂道:“陸機(jī)所要追隨者,需高風(fēng)亮節(jié),仁賢德重,說句實話,先生的人品不配”。
易寒哈哈笑道:“好一句高風(fēng)亮節(jié),仁賢德重,一步先生又怎么看出來我不配呢?”
一步先生笑道:“先生所作所為,已經(jīng)提示陸機(jī)要隨你助紂為虐”。
易寒佯裝訝異道:“有嗎?”
一步先生笑了笑,“兩位先生請回吧”。說著轉(zhuǎn)過身去,捧起書本繼續(xù)閱讀也不多言。
易寒問道:“一步先生我想請教一個問題,當(dāng)今天下兵荒馬亂,試問我大東國人能否驅(qū)除異族入侵,或者大好山河淪為夷邦”,說到最后卻是加重了語氣。
陸機(jī)邁出一步,說道:“可驅(qū)除異族,亦大好山河淪為夷邦,天下興亡,最終只是一番輪回。”
易寒沉聲道:“昔日九州皆樂土,今時亂世蒼生悲,一步先生難道就不為所動”。
一步先生嘆息道:“時局如此,陸機(jī)人單力薄,只求尋一明主助他平復(fù)亂世,可惜先生非我心中正選”,說著凝視著易寒,緩緩說道:“我從先生眼中根本沒有看到雄心壯志,先生是愛美人而不愛江山,試問無志之主豈可相助”。
野利都彥見一步先生說出這番話來,指著易寒說道:“這位便是有麒麟將軍之名的易元帥,不知一步先生可曾耳聞”。
一步先生倒是一訝,認(rèn)真的打量著易寒,禮道:“麒麟將軍威名,陸機(jī)久仰多時,今日得見,三生有幸”。
野利都彥見一步先生換了口風(fēng),露出微笑,卻聽這一步先生說道:“只是陸機(jī)已尋得明主,許諾先人祭日一過,便下山趕赴”。
易寒頓覺可惜,他三試陸機(jī),此人心懷大度,確有宰相之腹,問道:“不知誰是一步先生心中的明主?”。
一步先生應(yīng)道:“西王府小王妃”。
易寒大吃一驚,野利都彥卻不悅道:“一步先生堂堂男子之軀,卻甘心屈于女子之下”,心中感覺有些怪異,既已經(jīng)選好明主,那昨日還讓書童下山賣畫是何道理,難道我與易寒猜錯了他的心意。
一步先生道:“小王妃雖是女子之身,卻巾幗不讓須眉,親赴大茂山以禮相邀,陸機(jī)已被其風(fēng)姿才學(xué)折服。”
易寒冷聲道:“是被其美色折服吧”。
一步先生笑道:“將軍堂堂男子,心胸卻不如女子寬廣,我與小王妃所談甚歡,論天下年輕英雄,陸機(jī)認(rèn)為孤龍可以與將軍其肩,小王妃卻單尊將軍一人,視余者皆為俗輩,將軍又怎可只視小王妃之美貌而不重其賢才呢?”
易寒頓時無語,他原本認(rèn)為陸機(jī)乃自己囊中之物,卻不料被寧雪搶前一步,從此點可見陸機(jī)有真才實學(xué)。
只聽陸機(jī)道:“若非先見小王妃,陸機(jī)定跟隨將軍下山。”
易寒想到寧雪,腦子混亂也沒一開始的從容,厲聲問道:“陸機(jī),我問你,你是不是被她的美色所迷了”。
陸機(jī)苦笑不得,搖了搖頭,說道:“天下間任何男子都可能會迷戀小王妃的美色,獨獨陸機(jī)絕無可能”。
易寒厲聲問道:“為何?”
“請恕陸機(jī)無可奉告!”
野利都彥搖了搖頭,鬧大了,這半壁江山拱手讓人了,看來這一步先生是沒戲了,眼下只能打另外半壁江山的主意了,只是這另外半壁江山可是更難求,野利都彥心灰意冷,打算打道回府,易寒這邊卻思維混亂,他來之前就相好對策,心中有十足的把握說動這一步先生,可是沒有想到寧雪插了一腳,卻讓他的策略中途失效,若是別人,易寒自然不會客氣,把陸機(jī)強(qiáng)行捆走,只是這人是寧雪,他倒不好下手了。
就在易寒猶豫之時,一陣鈴鐺聲響,陸機(jī)說道:“兩位先躲一躲,否則有殺身之禍”。
野利都彥一愣,陸機(jī)說道:“小王妃留下兩人,若知道兩位是來說服我,定會痛下殺手”。
野利都彥心中大喜,莫非這一步先生答應(yīng)那西王府小王妃乃是被迫無奈,賣畫之舉乃是另尋棲息,可是剛才他又說的信誓旦旦,野利都彥整個人糊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