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世成拿眼角余光瞄著姜似。
    這小姑娘到底怎么知道這么多的？
    一時感慨過后，甄世成畢竟是心思縝密之人，很快就想明白了。
    是了，姜姑娘與謝姑娘交好，偶然得知一些永昌伯府的訊息實屬正常。
    說來好笑，他現(xiàn)在竟有一種忍不住把這丫頭往厲害了想的心理。
    嗯，這可不好，以后還怎么端長輩架子？
    “豆娘三個月前進府，竟能進內(nèi)廚房做事么？”甄世成撇開這些念頭問道。
    內(nèi)廚房是專門給主子們供飯的，一般來說能進入內(nèi)廚房的廚娘都是廚藝出眾的可靠之人。
    管事忙道：“實在是豆娘一手甜點做得太好了，尤其是大姑娘格外喜歡豆娘做的甜點，夫人前些日子便把豆娘調(diào)到了內(nèi)廚房來”
    “住口！”謝殷樓厲喝一聲，打斷了管事的話。
    謝青杳面如金紙，渾身簌簌發(fā)抖，捂著嘴無聲落淚。
    倘若兇手會是眼前的廚娘，豈不是因為她嘴饞引狼入室害死了母親？
    這個念頭幾乎讓謝青杳潰不成軍。
    管事自知失言，趕忙抽了一下嘴巴：“哎呦，看老奴這張嘴，欠打！”
    謝殷樓一手扶著妹妹，望著管事的目光冰冷透骨。
    管事大汗淋漓，忍不住跪了下來。
    甄世成咳嗽了一聲。
    他雖然能理解苦主的痛苦，可是這正是關鍵時刻呢，再拖后腿真要發(fā)火了啊！
    大老爺不發(fā)火，還真當是彌勒佛呢。
    “豆娘是哪里人，進府前做什么的？”
    管事不敢吭聲了，拿眼瞄著豆娘。
    豆娘反而很配合回答了甄世成的問題：“小婦人夫家是南河人，兩年前男人沒了，來京城擺攤賣甜品討生活。”
    “一個人來的京城？”
    “是。”
    甄世成摸摸胡子：“本官看你年歲不小，莫非沒有子女？”
    聽甄世成提起這個，豆娘神色才第一次有了明顯變化，不過她顯然克制著，略微停頓一下便道：“有一個兒子，也是兩年前沒了……”
    悄悄起身的管事暗暗嘆氣。
    當時就是知道豆娘沒有任何牽掛，遭遇可憐，夫人才破例在豆娘入府這么短的時間把她調(diào)進內(nèi)廚房來。在主子們看來，無牽無掛的人總是可靠些。
    “男人與兒子差不多時間過世，不知發(fā)生了什么事呢？”
    豆娘垂頭，紅著眼圈道：“兒子意外掉水里淹死了，就這么一個兒子，男人傷心過度生了病，沒過多久就跟著去了。”
    “那你為何會上京？”
    豆娘冷笑：“我們兩口子都是勤快人，置了些家業(yè)，太多人虎視眈眈盯著我這個無兒無女的寡婦。小婦人總要活下去，聽說京城百姓安居樂業(yè)，賣些吃食應該不愁沒人買，便收拾了細軟進京了?！?br/>     “豆娘又是如何入府的？”甄世成看向管事。
    管事：“……”他有滿肚子話，只是說了怕挨打！
    甄世成擰眉看了永昌伯一眼。
    “大人問話，你就如實說！”
    管事擦擦汗，道：“夫人帶著大姑娘去珍寶閣挑首飾，回來路上見到豆娘甜品攤子前排滿了長隊，便叫丫鬟買了兩份甜品來吃。沒想到甜品極好，夫人與大姑娘吃過后念念不忘，又陸續(xù)派人上街買了兩次。后來夫人與大姑娘再次上街，去豆娘攤子那里買甜品，恰好遇到惡霸掀翻了豆娘的攤子，夫人便把豆娘叫來問她愿不愿意進府做廚娘，于是豆娘就進府了?！?br/>     管事說著一指不遠處的大丫鬟春芳：“夫人帶豆娘入府時還是春芳對小人說的這些。”
    春芳忙道：“正是管事說的這樣。”
    一個三個月前進府又破例調(diào)入內(nèi)廚房的中年婦人，一個喪子喪夫后還能變賣家產(chǎn)孤身進京闖蕩的中年婦人……
    別的不說，從時機與自身來說，豆娘具備了殺人的能力。
    甄世成面色一沉：“豆娘，那你就說說為何要殺害伯夫人吧?！?br/>     此話一出，人群頓時嘩然。
    先前詢問秋露的妹子和朝云時，甄大人可從沒明確說過她們是兇手的話。
    豆娘是殺害夫人的兇手？太不可思議了。
    豆娘面皮動了動，依然保持著平靜：“夫人對小婦人有知遇之恩，小婦人又不是瘋了傻了，為何會殺害夫人？”
    “這就要問你了?！闭缡莱赡抗庾谱贫⒅鼓铮瑓柭暤?，“還不如實招來！”
    豆娘輕輕跪下，神色鎮(zhèn)定：“小婦人冤枉。”
    “冤枉？”甄世成冷笑一聲，“來人，解開豆娘的頭發(fā)！”
    很快兩名衙役上前按住豆娘手臂。
    豆娘掙扎著，見掙扎不動，喊道：“大人，無憑無據(jù)您就說小婦人是兇手，難道要屈打成招么？小婦人真的冤枉??！”
    “稍安勿躁，本官命人解開你的頭發(fā)，就是讓大家看看證據(jù)?！?br/>     姜似悄悄替甄世成捏了一把汗。
    她是嗅覺出眾才能嗅出豆娘頭發(fā)上的異香，甄大人要是以此作為證據(jù)給豆娘定罪，恐怕站不住腳。
    甄世成似乎察覺姜似的擔憂，得意捋了捋胡須。
    沒有點拿得出手的東西，還真要被一個小丫頭比下去了。
    辦案多年的甄大人完全忘了與一個小姑娘比有什么好得意的。
    豆娘包頭發(fā)的布巾很快就被扯開，一頭秀發(fā)露出來。
    說是秀發(fā)，實則與朝云一般，亦摻雜了不少白發(fā)了。
    兩個女子在這一點很相似，明明還不到四十的年紀，便已早生華發(fā)。
    “各位看看豆娘的頭發(fā)與旁人有何不同？”甄世成沉聲問。
    “有白發(fā)！”一名小丫鬟脫口而出。
    身邊婆子忙捶了她一下，低聲道：“小蹄子，有白發(fā)怎么了？”
    她還有好些白發(fā)呢，莫非就成兇手了？
    謝青杳死死盯著豆娘，突然睜大了眼睛，遲疑道：“她的頭發(fā)好像有些卷曲……”
    經(jīng)由謝青杳提醒，離豆娘近的人全都看了出來：豆娘一頭長發(fā)與旁人最大的不同就是彎彎曲曲，看起來很特別。
    豆娘抬起雙手按住頭發(fā)，顯然很不適應眾目睽睽之下披頭散發(fā)，慌亂道：“大人究竟要怎么樣？”
    甄世成取出油紙包層層打開，露出里面兩根頭發(fā)：“這是從兇手躲藏的衣柜中發(fā)現(xiàn)的兩根頭發(fā)，大家可以看一看，這兩根頭發(fā)與豆娘的頭發(fā)相同，都是卷曲的！”<!-1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