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永安侯府之中，各處的丫鬟依舊如平日一般輕手慢腳地走路，而侯夫人游氏這會正陪著婆母用早膳。要說今年有什么極順心的事情，那就是游氏這個多年的世子夫人總算是熬出了頭，老侯爺先前上折子給皇上，說要傳爵給長子。
    永安侯府在京城素來低調(diào)，家中子弟也并非那等尋花問柳之人，再加上有謝家這么一門在朝中掌著實(shí)權(quán)的親家，所以這傳爵那是順理成章之事。
    不過就算這樣，老夫人蕭老太太還是時不時地在游氏面前提點(diǎn)，說這里頭謝家也是出了力的。謝清溪為人乖巧，又嘴甜，同蕭熙兩人又能玩到一處去，游氏對這個外甥女也是喜愛地很。
    所以每回謝清溪過來，她都會給她準(zhǔn)備禮物，她也是大族嫡女，出嫁的時候嫁妝豐厚，嫁過來之后丈夫又這樣出息，她一生也是順?biāo)斓摹?br/>     “溪姐兒住的地方可有收拾妥當(dāng)了？如今天氣漸涼，可不比她上回來住的時候，床上的被褥要暖和舒服才好，”老太太絮絮叨叨地說道。
    還沒等游氏說話，旁邊的蕭熙便放下碗筷，笑呵呵地說道：“祖母，溪姐兒哪回過來小住，我娘置辦的不經(jīng)心啊。所以你便放心吧。”
    “你瞧瞧，我不過是多嘮叨了兩句，這就護(hù)上了。果真是娘親的小棉襖啊，”蕭老太太指著孫女便說著笑道。
    蕭熙對付老太太最有一套，所以上去說了一會話，就將老太太逗得開心至極。
    因著謝清溪這會還沒到，所以用完早膳，蕭熙就同其他幾個姑娘高高興興地去上課了。雖說女子并不用科舉考試，可是大戶人家對于姑娘家的才學(xué)那也是極重視的，有些規(guī)矩嚴(yán)的人家姑娘七八歲就要讀書了。
    侯府也同其他京城勛貴世家一般，在家中請了先生，專門教導(dǎo)姑娘們的詩書禮樂。侯府的姑娘是上午學(xué)習(xí)一個時辰的詩書，而下午則練習(xí)琴棋書畫等各種才藝。蕭川算是個開明的父親，并不拘束著女兒們學(xué)東西，所以幾位姑娘學(xué)的還都是不同的，蕭熙喜古琴，而蕭珊則獨(dú)愛古箏，蕭思則同蕭熙一般學(xué)古琴。唯有二房的三姑娘蕭媛，學(xué)的乃是箜篌。
    游氏看了眼依次離去的姑娘們，待她們都離開后，才看著老太太說道：“我見大妹妹信上說，連清湛都要過來住兩日。我想著文恒的院子大，他們又是親表兄弟，何不如讓他們一塊住了。”
    “你安排的我自是放心，只是清溪兒年紀(jì)小，我怕在她在這住著會想家，所以便讓你收拾地舒服些，”老太太說道。
    游氏知道自己的婆母并不責(zé)怪之意，便又笑著說道：“先前我還同侯爺說了，妹妹和妹夫兩人對孩子未免也太嚴(yán)厲些了。這懋哥兒剛中了解元，他們就又讓孩子去書院讀書。之前侯爺也想送文恒去長明書院的，結(jié)果他一聽說要長住在那里，就跑來同我哭訴了。”
    雖然知道自家孩子不用科舉，將來也能入朝為官。可是在大齊以科舉為重的前提下，這些考祖上蔭庇選官或者是捐了官身的，到底是沒人家進(jìn)士來的有底氣。
    老太太也心疼地說道：“我先前也說過她，別把孩子逼得太緊。咱們清駿和清懋，那都是京城里頭一等一的好兒郎。比起那些勛貴家就知尋花問柳的紈绔子弟不知好了多少倍。”
    游氏點(diǎn)頭，清駿那孩子就是她看著長大的，聰慧靈敏又有家教涵養(yǎng)，為人處事也無一不足，這樣的好孩子那就是打著燈籠都難找的好女婿啊。
    先前游氏還覺得可惜，畢竟蕭熙和謝清駿差著好幾歲呢。結(jié)果如今又冒出來一個謝清懋，這孩子打小就板正的模樣，那性子簡直同她公爹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
    原本游氏就覺得蕭氏教養(yǎng)的兒子定是不會錯的，又加上如今謝清懋中了解元，日后金榜題目那只怕也是板上釘釘?shù)氖虑椤Ｓ问线@心里頭也有些想法了。
    “我瞧著駿哥兒如今也有十九了，到了明年再考春闈那都二十了，”游氏小意地瞧了婆母一眼。
    “熙姐兒性子太跳脫了些，這大戶人家的長媳聽著倒是體面，只是這內(nèi)里卻是兩面夾心，頭上兩層婆婆要伺候著，沒個八面玲瓏的手段哪行，”老太太還以為游氏惦記著謝清駿，立馬反駁道。
    游氏立即笑道：“母親這是說到哪里去了，熙姐兒比駿哥兒要小上五歲呢，便是這年紀(jì)也大般配。”
    她小心覷了老太太一眼，連在丈夫跟前都沒說出的話，這會倒是在婆婆跟前露了點(diǎn)思緒：“我一早便覺得懋哥兒也是個好的，為人穩(wěn)重又知上進(jìn)，同熙姐兒年紀(jì)又只差著三歲而已。”
    老太太一聽當(dāng)即冷笑了一聲，說道：“那你可知這次你妹妹為何將清溪和清湛送到咱們家來長住，又讓清懋去書院里讀書？”
    游氏見婆母臉色的表情不太好看，只得小心地?fù)u頭。
    老太太立即說道：“那是因?yàn)轫鐑涵偭盅缒穷^，謝家那個姑奶奶將自家的閨女留在了謝家，說她身子不好，想讓謝老太太幫忙照顧著外孫女。”
    游氏確實(shí)是不知，這里頭還有這樣的曲折。她當(dāng)即也立即譏諷道：“那位姑奶奶臉面可真大，前頭剛害了人家的妹妹，這會又惦記著哥哥。”
    “所以婉婉只怕是無意在表姐妹里頭找媳婦，我瞧著清駿和清懋也是頂頂出息的，可是這強(qiáng)扭的瓜不甜，如今有適齡姑娘的家族里頭誰不盯著謝家呢。況且我瞧著熙姐兒對她兩個表兄也沒那份心思，雖說婚姻之事是父母之命，但到底也要順了孩子們的心，”老太太教導(dǎo)道。
    游氏雖然被婆母說的心中有些不舒服，不過她一想，婆婆說的好像也是真的。熙兒雖同清溪關(guān)系好，可是對謝家的表兄弟們倒也只是客套而已。
    謝清溪過來的時候，是謝清懋是送著她和謝清湛一塊來的。謝清湛雖然也得了來外祖家小住的機(jī)會，不過他爹說了，就算去了也不能耽誤學(xué)業(yè)。所以他這的筆墨紙硯就裝了有半車。
    至于謝清溪就更夸張了，她恨不能把整個院子都搬過來。
    先前她在蕭家的時候，蕭熙給她看了好些新奇的東西。所以她這會也把自己這些收集的那些玩意都帶來了，畢竟江浙臨海，往海外的商船都是從這處登岸。因此江浙一帶舶來品要比京城多些。
    謝清溪這會特地給蕭熙帶了一套俄羅斯套娃，還有好幾個彩蛋，這些彩蛋表面鑲嵌著的寶石可都是真的呢。
    “懋哥兒既然來了，便不要走，在這處吃了午膳，”老太太一見他們來了，喜笑顏開，便不讓謝清懋離開。
    謝清懋點(diǎn)頭，稱道：“清懋遵外祖母吩咐。”
    “這孩子，”老太太一見他這方正板直地模樣，就想起自己那個成婚幾十年的老頭子，年輕那會覺得他這板正的性子實(shí)在是太討厭了。
    可后來才知道這性子的好處，象永安侯府這等人家的，哪個侯爺沒個妾室通房啊。偏偏那老頭子成親之后只守著她一個人過，同她生了兩子一女，便是自己的婆婆再賞賜丫鬟給他，他也是堅(jiān)決不要的。
    “你到前院陪你外祖說說話吧，他一聽說你們要來，早就等著你呢，”老太太笑著對謝清懋說道，老侯爺也如眾人所料的那般，對這個子孫當(dāng)中最肖似自己的外孫喜愛至極，每次來了都要親自考校他一番，每回走，謝清懋得的賞賜總比旁人多。
    謝清湛怕這個嚴(yán)厲的外祖啊，這剛逃離他親爹，就又要見到外祖，舅舅為什么這時候不在家啊？
    游氏見謝清湛苦笑的樣子，也知道自己的丈夫最偏愛的是這個外甥，都說外甥象娘舅。這謝家三個兒子中，謝清駿那就是的的確確的謝家人，無論是性情還是其他都深受祖父和父親影響。
    而謝清懋呢，性子活脫脫地就是蕭家老侯爺?shù)男宰印Ｖx清湛則是樣貌上最像侯爺?shù)模杂问贤煞蛞粯樱瑢@個最小的外甥難免偏疼一些，總拿他當(dāng)孩子看。
    “你舅舅今個雖不在家，不過晚上定是要回來的。你舅舅聽說你最愛踢蹴鞠，所以早讓人給你準(zhǔn)備了蹴鞠球，”游氏笑著哄他。
    謝清湛一聽便立即連聲說謝。
    倒是謝清溪看了他一眼只說道：“我看六哥哥這會定是后悔極了，怎么之前不說自己最喜歡的是打馬球呢？”
    老太太和游氏被她這么一說，便都提起了興趣，還是老太太問道：“這是為何？”
    “因?yàn)檫@樣一來如今舅舅為他準(zhǔn)備的就是一匹高頭大馬，而不是一個小小的蹴鞠球了，”謝清溪說完還學(xué)了撇嘴失望的模樣。
    “你這個促狹鬼，哪有這么說自己哥哥的，”老太太指著他便笑罵道。
    待到了中午，姑娘們同謝家三兄妹都在老太太院中用膳，別說蕭珊這樣的姑娘偷看了好幾回謝清懋，就連一向以才女自居的蕭媛都借機(jī)同謝清懋說了好幾句話。
    吃完午膳之后，蕭熙便拉著謝清溪去她院子中。剛到了院子中，便有丫鬟上了茶水上來，她撇嘴說道：“平日里那自命清高的樣，今個怎么就不裝了。”
    謝清溪：“……”
    “我說的是媛姐兒，你別看她那柔柔弱弱地模樣，上課的時候卻處處爭強(qiáng)好勝，夫子只不過隨口夸了旁人一句，她便不服氣，”蕭熙絮絮叨叨地抱怨。
    謝清溪也不當(dāng)回事，只當(dāng)這是堂姐妹之間的小摩擦，她和謝明雪平日里上學(xué)的時候不也老拌嘴，姑娘家難免都有些小心思的。
    “那夫子夸你多嗎？”謝清溪笑著問她。
    蕭熙一下子苦下了臉，她說：“都說侄女象姑母，我聽我爹說你娘當(dāng)年可是京城有名的才女，我怎么就沒學(xué)上一星半點(diǎn)。”
    謝清溪一聽別人夸她娘，那叫一個高興的，于是她立即自黑道：“其實(shí)我也同你一樣，我爹爹常教訓(xùn)我說，我是一點(diǎn)都不象我娘。”
    接著她冷靜地想了一下，說道：“其實(shí)我覺得我不是象我娘，我是不太象我們家人。你看我大哥哥和二哥哥多厲害，還有六哥哥，你別看他平日那般愛玩，可是在書院里從來都是優(yōu)等的，夫子都常常夸贊他。”
    蕭熙立即同情地看著她，她們家雖說有蕭媛這個才女，可是她兩個哥哥也就那么回事。大哥馬上就要參加侍衛(wèi)甄選，而二哥估計日后也走的是武官之路。
    其實(shí)謝清溪如今讀書也挺厲害的，不過她更喜歡看史書和游記多些，對于那些正統(tǒng)的四書五經(jīng)也謹(jǐn)此與了解而已。
    蕭熙又問她之前催了她好幾次都沒說來住，怎么又突然來了。于是謝清溪便委婉地說了一下，她表姐住到家中了。筆趣閣
    如今蕭熙也是個十四歲的大姑娘了，一聽便冷哼一聲，譏笑道：“我便是不知這些姑娘了，難不成除了表哥之外，全天下就沒旁的男人了，這眼睛直愣愣地盯著表哥，也不知道羞。”
    謝清溪知道她這是借題發(fā)揮，將蕭媛也罵了進(jìn)去。
    于是她便笑著推了一下她，因剛才蕭熙要同她說悄悄話，就連丫鬟都屏退了下去，所以這會旁邊也沒個外人。她問道：“我二哥哥現(xiàn)在那可是香餑餑，姑娘家誰瞧見了不多瞧了兩眼，你怎么就不看啊？”
    一說到這，蕭熙就嘿嘿一笑，她說：“其實(shí)吧，兩個表哥長相那是一等一的好，就是這學(xué)問有些太好些了。象我這般半瓶咣當(dāng)?shù)氐饺思颐媲巴耆粔蚩矗羰嵌砀缤蝗辉娦源蟀l(fā)，對月說了句詩，我要是一時沒想起來，再去翻詩冊子，豈不是掃興？”
    謝清溪來這里這般久，唯一一個交心的就是這個表姐，也不怪她喜歡，實(shí)在是這位表姐實(shí)在是太可愛了。她問蕭熙的話本是不合規(guī)矩的，可蕭熙不但沒矯情推她一把，說表妹你怎么問倫家這么害羞的問題，反而是給了這么一個讓人拍手稱快地答案。
    “你快趕緊別笑了，要是讓旁人聽見了，我娘非得打死我不成，”蕭熙見她笑得都快躺倒在榻上了，便去拉她。
    過了好一陣子，謝清溪才捂著肚子緩和過來。她這個表姐可是生活在現(xiàn)代，那也是妥妥地逗比女神經(jīng)。
    “表姐，你上回不是說要帶我出門的嗎？我自從來了京城之后，可是從來沒有出門玩過呢，”謝清溪立即拉著蕭熙眨著眼睛看她。
    蕭熙卻是捂著眼睛，半晌才痛苦地說道：“哎喲，我的好妹妹唉，怎么這事你到現(xiàn)在都還沒忘呢？”
    “那當(dāng)然不能忘，表姐對我的好，我要時刻記在心里。”
    蕭熙：“……”
    最后她指著謝清溪說道：“你就可勁地坑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