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一章 影響
深山古剎,佛堂幽靜,香煙盈逸,從供奉在南端的叁座佛像前的叁腳爐鼎中騰升。殿內(nèi)沿墻環(huán)列的數(shù)十尊羅漢塑像,千姿百態(tài),無一雷同。撐起大殿的八根立柱和柱礎(chǔ),精雕細琢,配上疏朗雄大的彩繪斗拱,出檐深遠,檐角高翹,合而營造出寺院那種深遠肅穆的氣氛,充滿宗教神圣的感染力。
師妃暄盤膝坐在佛前軟蒲團之上,閉目禪定,她的玉容沉靜,不帶世間的半分塵埃。她靜靜的坐在那里,卻讓人不由的想起了遠山白云,雖然近在咫尺,卻又像是在遙不可及的遠處,這亦近亦遠之中,帶著非常玄妙的禪理。
一聲佛號,來自身後,接著有人道:“妃暄,你的心亂了。”
師妃暄輕輕睜開眼睛,幽幽一嘆道:“既入紅塵,又怎么能不沾染塵埃?”
一個老僧跨過佛殿正門的石階,緩緩的走了進來。這老僧一襲灰色僧袍,外披上深棕色的袈裟,身型高欣挺拔,額頭高廣平闊,須眉黑漆亮澤,臉形修長,雙目閃耀智慧的光芒,一副得道高僧,悲天憫人的慈祥臉相。他看著盤膝坐于佛前的師妃暄,露出一絲慈祥之色,合什低喧佛號:“菩提明鏡,本無一物,又何來塵埃?”
師妃暄神色一震,眼中異采閃起,凝注著眼前的佛像,仿佛離地頓悟一般,回復(fù)恬然,悠然說著:“卻是如此,是妃暄執(zhí)著了。”
那老僧靜若止水,看到師妃暄的變化,亦露出贊嘆的微笑:“妃暄果有大慧根。”
師妃暄恬淡自若的站起身,輕輕的誦念著:“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yīng)作如是觀”
那老僧微笑道:“不入紅塵,難脫苦海,妃暄有大慧根大劍術(shù),看破此節(jié),有望成就劍心通明,當是我佛門之幸。”
那老僧話音剛落,卻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之聲,將這佛堂空靈寧靜的氣氛打斷。
師妃暄回過頭來,正見到一個女尼匆匆的走了進來。女尼一聲素色的袈裟,容顏清麗,最使人印象深刻的是清麗挺拔的秀眉、明亮的眼神,和似乎從未經(jīng)過情緒波動的容顏,這令人聯(lián)想起一張沒有人曾書寫染污過的美麗雪白的紙張。不過,現(xiàn)在她臉上急促的神色,卻是破壞了她那份不染俗塵的恬靜感覺。
女尼走了進來,先向老僧致意:“智慧大師。”
師妃暄神情微微露出驚訝,道:“玄靜師姐,何事這么著急?”慈航靜齋每代當然不會只有兩名弟子,除了如師妃暄這種作為慈航靜齋未來齋主培養(yǎng)的嫡傳弟子之后,慈航靜齋還有著許多類似于外門弟子的存在。她們或者于靜齋之內(nèi)靜修,或者主持一方尼庵,這些人才是慈航靜齋的中堅力量。這位玄靜師姐,正是和師妃暄同代的弟子,負責著淮揚之地的佛門聯(lián)絡(luò)事宜。能讓她如此行色匆匆的敢來,肯定是發(fā)生了十分重要的事情。
玄靜受到師妃暄和智慧大師之間的那種靜謐的氣質(zhì)感染,也收斂起那因為新得到的消息而震驚的情緒,心境漸漸的平復(fù)下了,以凝重的口氣道:“剛剛接到的消息,陰癸派的長老高手傾巢而出,其聚江夏的目的已經(jīng)查出來了?”
玄靜的消息十分的重大,不但師妃暄神色凝重,就連智慧大師也關(guān)注了起來。陰癸派作為慈航靜齋的主要對手,雙方都對對方的動向十分留意,這一次陰癸派偷偷集結(jié)了所有的長老高手的事情雖然做的隱秘,但是對于熟悉她們風格的慈航靜齋來說,還是被她們抓到了蛛絲馬跡。陰癸派的這一次異動,一下子引起了慈航靜齋的關(guān)注,縱觀整個天下,值得陰癸派出動這個陣容的目標也屈指可數(shù),身為陰癸派的老對頭,慈航靜齋自然對此事保持足夠的警惕之心。原本師妃暄一直是孤身一人行走江湖,陰癸派出現(xiàn)了這個異動之后,師妃暄自然也不能再孤身一人行事,這才有了與智慧大師齊聚在這里的事情。
師妃暄和智慧大師對視了一眼,都看到到了對方眼中的意外和驚訝,魔門固然是佛門的死敵,獨孤鳳代表的樓觀道和佛門的關(guān)系也不和睦,兩家火拼的消息,無論誰勝誰負,對佛門來說都是一件極好的消息。不過,兩人都想不出兩家大戰(zhàn)的理由,雖然之前有消息知道獨孤鳳和陰癸派有些仇怨,但是也每到了這種公然對決的地步。看陰癸派的架勢,這般傾巢而出,顯然是一副決生死的架勢。
玄靜尼帶著幾分猶豫,似乎是不能置信的道:“黃鶴樓一戰(zhàn),祝玉妍親自出手,帶著陰癸派的八大長老高手找上了獨孤鳳”頓了一下,有些猶疑的說道:“這一戰(zhàn)具體的情形沒有人知道,不過陰癸派出發(fā)時的八大長老,卻回去了四位。魔隱邊不負,銀發(fā)旦梅皆在這一戰(zhàn)中斃命”
智慧大師原本恬淡的目光微微一凝,聽到這個消息,以他的禪定修養(yǎng)也忍不住感到震動。若論武功修為,祝玉妍甚至比他還要稍勝半籌,陰后祝玉妍加上陰癸派八大高手聯(lián)手,足以威脅到這世上任何一位高手的性命,就算是散人寧道奇遇到了,也要退避三舍。若說此戰(zhàn)的結(jié)果是獨孤鳳從容退走,他們還不至于太過驚訝,但是獨孤鳳不但沒有退避,還在此戰(zhàn)之中,一舉格殺了陰癸派四大長老高手,迫的陰癸派狼狽而去,這份修為實在是太過駭人聽聞了。
師妃暄聽到這個消息更是心神巨震,她曾經(jīng)兩度敗在獨孤鳳的手下,對獨孤鳳的武功了解甚深,但是縱然她已經(jīng)對獨孤鳳的武功盡量高估,卻沒想到獨孤鳳的武功高到了這種程度。
智慧大師和師妃暄相顧無言,這突如其來的消息不但打斷了佛堂的寧靜,更打斷了她們的布局謀劃,因為獨孤鳳的強勢表現(xiàn),他們的一些計劃不得不重新修改。一時之間,兩大佛門最頂級的人物相對無語,只是重新思考盤算著局勢。
過了許久,師妃暄開口問道:“是什么原因惹得陰癸派大動干戈?”慈航靜齋是陰癸派的老對手,自然對陰癸派的行事作風十分的了解,師妃暄明白陰癸派并不像普通的江湖中人想的那樣做事全憑好惡,她們?nèi)绱舜髣痈筛甑膰オ毠馒P,必然是有十分重要的原因的。不過師妃暄對局勢有著什么樣的看法,首先弄清楚理由是必須的。
玄靜尼道:“據(jù)推測,邪帝舍利很可能在獨孤鳳的手中,祝玉妍一直想統(tǒng)一魔門,邪帝舍利是她必得之物。會不會是這個原因?”
師妃暄的眉頭微皺,凝神考慮了片刻,又搖了搖頭道:“祝玉妍不是魯莽之人,邪帝舍利要是在魯老的手中,她會這么做,但是如果邪帝舍利落入獨孤鳳之手,她該不會這么沖動的去強搶。如獨孤鳳、寧老這般大宗師級數(shù)高手,已非普通高手憑著數(shù)量所能留下。就算她不知道獨孤鳳的真實功力,但是也該知道只要獨孤鳳愿意,她隨時可以全身而退,陰后該知道陰癸派九大長老聯(lián)手并不足以留下一位大宗師。陰癸派行事,多半還是以威懾為主,或許她們有著另外的目的”說道這里,師妃暄想起獨孤鳳的性情,不禁暗暗搖頭,獨孤鳳年紀輕輕就站在江湖力量的巔峰,人如期劍,性子高傲無比,無論陰癸派有著什么樣的謀算,獨孤鳳絕對不會接受這種帶著威脅的談判。師妃暄想都不用想就知道獨孤鳳必然是二話不說,拔劍砍人不過,估計陰癸派也預(yù)料到了這種情況,但是卻算露了獨孤鳳的真正的戰(zhàn)斗力
就在師妃暄沉思的時候,玄靜尼突然又道:“還有一件比較奇怪的事情,在竟陵的時候,獨孤鳳的身邊突然出現(xiàn)多了一個侍女,據(jù)說這個侍女白衣赤足,姿容絕世,其容顏風姿甚至不下于獨孤鳳。從穿過來的消息看,這個侍女和我們知道的陰癸派的當代傳人很相似,會不會是”
玄靜尼還未說完,師妃暄就對一切已經(jīng)了然。對于獨孤鳳的古怪嗜好和惡劣的性情,她自己是深有體會。陰癸派的當代傳人出現(xiàn)在獨孤鳳的身邊,不外乎有兩種情況,自愿或者非自愿的。結(jié)合陰癸派在不久之后就傾巢而出圍攻獨孤鳳的情況來看,答案顯然是后者。
想到這里,師妃暄剛剛平靜下來的心境又微微泛起了一陣波瀾。陰癸派的傳人怎么落入獨孤鳳的手中,甚至成為她的婢女,其中的種種,師妃暄結(jié)合自身的經(jīng)歷,大致可推測一二。不過就是這種推測,卻讓她心中五味雜陳。原本以為自己孽緣纏身,一顆平靜的禪心在獨孤鳳的攪擾之下難以平靜,這半年來所經(jīng)歷的種種情緒比她過去的十幾年加起來還要多。現(xiàn)在的她禪心難定,連靜功都大受影響,原本以為和陰癸派的決戰(zhàn)自己已經(jīng)無勝利的希望,但是看到現(xiàn)在的這種情況,顯然她那位還未謀面的宿敵也遭遇到了和她同樣的命運。這一下,兩人又回到了同樣的起跑線。
這世間的種種事情演變,讓師妃暄也升起了世事如棋難以預(yù)料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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