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八十二章
去為母親過生辰回來后, 蘇蘊接下來的幾日都有些心不在焉。
盡管如此,她還是抽空去了一趟大皇子府。
蘇蘊入了府中,隱約感覺到了府內(nèi)壓抑的氣氛。
無論遠(yuǎn)近, 不聞鳥啼聲,下人噤若寒蟬,低垂著頭微縮著脖子, 人人自危。
來迎她的, 是她在慈元宮見過的人。
旁人面色死氣沉沉,只有慈元宮出來的宮女面上與常人無異。
從正門走入東苑,約莫一刻。
入了東苑,到了皇妃房門外,蘇蘊見著了皇后身邊的大宮女劉姑姑。
劉姑姑朝著蘇蘊略一行禮,然后開了房門, 請她進去。
蘇蘊入了房中, 只見大皇妃在喝著湯藥, 見她來了,淺淺一笑。
待把藥喝完后,謝意冉看向蘇蘊, 客氣有禮:“顧娘子請坐。”
蘇蘊落座,看向面色紅潤了的謝意冉, 問:“皇妃的身子如何了?”
謝意冉溫聲道:“身子爽利了許多,傅太醫(yī)早上已診過脈了,說我的脈象已逐漸平穩(wěn),再休養(yǎng)一些時日便可。”
話到最后, 謝意冉語氣真摯:“此次多謝顧娘子,若非有顧娘子幫忙,我估摸著也不能睡一個安穩(wěn)覺。”
這大皇府到底有多少是德貴妃的人, 謝意冉不清楚,她只知道在劉太醫(yī)說了那樣的話后,她便是連喝一口水都心驚膽戰(zhàn)的戒備著。
蘇蘊靜默了一下,斟酌后才問:“大皇子知曉是皇妃向我求助的?”
謝意冉思索了一下,才言:“應(yīng)已想到了吧。”
畢竟那日忠毅侯府的侯夫人和世子娘子進了宮后不久,皇后就拍了大宮女和太醫(yī)來了大皇子府,更是為了大皇妃的事情而來,只需稍作分析便能反應(yīng)過來是怎么一回事。
大皇妃淡淡一笑,似乎沒有太過糾結(jié):“對于我來說,沒有什么情況會比一無所知的失去孩兒更糟的情況。”說到這,她抬起視線與蘇蘊相視:“我先前痛失過一個孩子了,那是一種痛心疾首痛苦,讓人很絕望。”
蘇蘊嘗過絕望的滋味,所以體會得到這是怎么樣的一種心情。
“那皇妃接下來該如何?”
“船到橋頭自然直吧,且如今事情鬧大了,宮里那位估摸著更擔(dān)心我出現(xiàn)什么意外,所以也不會再把手伸到我這里來。”謝意冉表情柔和,很是平靜。
現(xiàn)在雖有陳側(cè)妃頂罪,可德貴妃的處境好不到哪里去。
蘇蘊壓低聲音問:“那陳側(cè)妃什么都沒有說嗎?”
謝意冉搖頭:“未曾聽聞到她的消息,但我覺著她可能覺著宮里那位,還有殿下能救她出來,所以什么都不會說。”
這時屋外傳來謝意冉貼身婢女的聲音:“皇妃,德貴妃讓人送來了好些珍補,都堆放在了院子里了。”
謝意冉聞言,毫不意外的一嗤笑:“話才說完沒多久,東西就送到了,這幾日,補品便沒停過。”
再珍貴的補品又如何,誰敢用害自己之人送來的東西?
便是扔了都不敢用。
說罷,謝意冉朝著門外道:“放入庫房中吧,區(qū)分來。”
吩咐后看回蘇蘊,明白地道:“我也清楚,皇后娘娘名義上是讓劉姑姑來管教下人,但實際上是在盯著大皇子府,但我不后悔。”
話到最后,眼神清明:“畢竟劉姑姑眼睛厲害,同時也能幫我擋住那些妖魔鬼怪。”
有得必有失,但她覺得值得。
蘇蘊見她看得這般開,也沒有再說旁的,只道:“皇妃什么也不用管,時下好好養(yǎng)胎才是最重要的。”
蘇蘊話音剛落,就聽到屋外傳來婢女喚“殿下”的聲音,眼尾微微一抬。看了眼謝意冉,她的臉色沒有絲毫變化,想是這幾日李嵇也都有過來,所以沒有什么反應(yīng)。
蘇蘊起了身,告辭道:“我今日主要是來瞧一瞧皇妃的,現(xiàn)在看望過了,也不久留了。”
“我現(xiàn)下不便,就不送了。”
蘇蘊帶著淡淡的笑意略一欠身,然后轉(zhuǎn)身出了屋子。
出了房門,蘇蘊在廊下與李嵇碰了面。
李嵇見到蘇蘊,面色冷沉,眸色略寒。
蘇蘊朝著他微微欠身,喚了聲:“大皇子殿下。”
李嵇從她身旁行過之際,腳步微停頓,壓低聲音,凜冽警告:“我奉勸顧娘子莫要試圖算計與利用皇妃。”
蘇蘊心底微詫,但面上卻是淺淺一哂,看向李嵇,似有不解:“殿下此言,臣婦聽不明白。臣婦此番只是擔(dān)憂,所以才來看望皇妃,怎又會算計與利用呢?”
李嵇微瞇眼眸望向她,目光逐漸銳利:“你們夫妻倆什么心思,何須我來戳破?”
定淮王狀告他,這事若是說與顧時行沒有關(guān)系,他是不信的。
他對他們夫妻做過的事情,他們夫妻對他做的事情,便是沒有戳穿,彼此都心知肚明。
蘇蘊神色從容,應(yīng):“臣婦問心無愧。”
李嵇冷嗤一笑,“好一個問心無愧。”
丟下這話,從蘇蘊身旁陰沉著臉走過。
蘇蘊這時轉(zhuǎn)了身,在李嵇的身后,語氣冷靜地道:“殿下覺得臣婦別有用心,可若非臣婦,殿下覺得皇妃如今尚能平平安安的?”
李嵇腳步一頓,隨后抬腳跨入了屋中。
蘇蘊收回目光,轉(zhuǎn)身離去。心下思索了一下李嵇的反應(yīng)。
看情況,他似乎對大皇妃很是關(guān)心,可他對陳側(cè)妃的感情又是怎么一回事?
總該不會真的如她先前所想,幡然醒悟了?
但他那母親和妾室都已經(jīng)把正妻逼得尋皇后庇護了,他再想與正妻和和美美的過日,那已然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
李嵇入了屋內(nèi),謝意冉?jīng)]有看他,徑自躺下,拉上被衾便閉上了雙眼。
李嵇望了眼她,坐在外間的桌旁,沉默了許久,才開口:“忠毅侯府世子夫婦別有用心,你莫要走太近。”
聽到這話的謝意冉,閉著眼卻也是忽然一笑,帶著絲絲諷刺:“妾身現(xiàn)在周遭的人,有哪個不是別有用心的?盡管如此,我也能分得清楚哪些人不會害妾身,哪些人卻想要了妾身的性命。”
李嵇還想繼續(xù)勸說的話全被梗在了喉中,又聽她說:“如今陳側(cè)妃還在牢中,殿下與其來東苑看妾身,還不如想想法子怎么去把陳側(cè)妃給救出來吧。”
李嵇聞言,眉頭緊皺。看了眼躺在床上,眼都不曾睜開的妻子,一時心中不知是怎樣的滋味,所以最后還是什么都沒有說。
站起了身,最后看了眼她,才道了聲“好好休息”后就出了屋子。
出了屋子,李嵇深呼了一口氣,眸色深深沉沉的。
劉太醫(yī)是母妃所重用的太醫(yī),如今劉太醫(yī)謀害他的發(fā)妻與孩子,恐怕母妃授意的可能性最大。至于側(cè)妃……
若是皇妃被害真與她沒有半點的關(guān)系,母妃又怎能順利的把罪責(zé)都推到了她的身上?
是他寵愛太過,以至于讓她覺得她即便謀害正妻與他的子嗣,他也不會追究嗎?
想到她,李嵇只覺得頭疼。
他如今便是連府邸都出不去了,又鬧出了妾室謀害正室的丑事,在父皇那處盡討了嫌,又談何救她出來?
且救她,便是要把主謀給拉出來。
想到自己的母妃,李嵇面色更加凝重,看到下人在收拾母妃送來的物什,他開口吩咐:“把這些物什都放到外院的庫房,往后貴妃再送來的,直接放到外院的庫房即可,不用送到東苑。”
吩咐后,也出了東苑。
劉姑姑看著大皇子府的下人把剛剛抬進院子中的珍補,又魚貫而出的捧出了院子,臉上露出了幾分耐人尋味的笑意。
看來,這母子二人是生出嫌隙了。
晚間,顧時行回來的時候,蘇蘊倚在榻上,抱著一本書睡了過去。
顧時行放輕步子走近,他小心翼翼地把她懷里的書籍抽了出來,闔上看了眼書封。
眉頭輕蹙。
是怪異奇談的雜志。
視線從書封上移開,落在她的臉上。
她沐浴過后,洗了臉上的脂粉,隱約可見眼底有淡淡的青色。
這些天她睡得并不是很好,知曉她胡思亂想,所以這幾晚都會在她翻來覆去睡不著之際,與她云雨至極致,讓她無暇多想,攜著疲憊入睡。
但她還是多慮了些,休息得并不是很好。他不忍心吵醒她,走近內(nèi)間,把薄衾取了出來,動作輕緩地蓋在了她的身上。
他則坐在一旁,拿起方才放下的怪談雜志翻閱了起來。
顧時行這段時日翻閱了許多書籍。
他們這樣的情況,有很多的話本,或是怪談雜志都有提及。話本中的角色或是帶著遺憾身死,然后睜眼便回到了遺憾發(fā)生前,避開了禍?zhǔn)屡c遺憾。
又或者是誤闖秘境,走出秘境卻是回到了過去。
亦或者是隨身攜帶的某樣物件附有靈氣,造就了機緣巧合。
無論那一種,結(jié)局各不同。
有人回到過去,一輩子活到了老。
有的人夢醒,發(fā)現(xiàn)是黃粱一夢。
有的人回到過去,再回到原點。多番執(zhí)著后,終得如愿再次返回過去。
顧時行饒是看遍上百冊的書卷,都不知自己與妻子最后到底是哪一種。
與他而言,無論是哪一種,都可。
但阿蘊不行。
上輩子,太多關(guān)于她的流言蜚語了,旁人待她不友好。
再者她母親神志不清,病容憔悴,不似現(xiàn)在這樣活得自在。
顧時行在沉思間,蘇蘊緩緩轉(zhuǎn)醒,看到坐在一旁的顧時行,揉了揉眼,坐起來時軟聲詢問:“什么時辰了?”
他伸手把她耳邊的發(fā)絲挽到了她的而后,溫聲道:“天色還未黑,你醒一會神,然后去用晚膳。”
許是睡姿不大好,她睡得身子有些累,張臂舒展了一會,然后才道:“我今日去見了大皇妃,那大皇子好似對大皇妃的感情出乎了我的意料,感覺有些不一樣。”
顧時行不動聲色地把書籍放到她余光看不到的杌子上,而后問:“什么感覺?”
蘇蘊皺眉思索了一下,分析:“我以為他愛陳側(cè)妃愛得死去活來,但現(xiàn)在看來也不過如此。今日的反應(yīng),讓人覺得他心里似有正妻似的。”
話到最后,蘇蘊輕嗤:“正妻都差些被人害了他才知曉,早干嘛去了?”
顧時行思索了一下,而后把劉太醫(yī)的事情說了:“今早獄卒巡牢房的時候,發(fā)現(xiàn)劉太醫(yī)留書割腕自殺了,發(fā)現(xiàn)的時候,人已經(jīng)涼透了。”
“他畏罪割腕自殺了?!”蘇蘊面露驚訝之色。
顧時行點頭:“留下一封認(rèn)罪書,與其指認(rèn)陳側(cè)妃罪行的遺言內(nèi)容。”
“那陳側(cè)妃呢?”
“她不敢自i殺,可為了避免有人加害她,我也派人留了心,但到底不是我的案子,不能有過多的干涉。”
話到最后,他繼而道:“我回時去見了父親母親。母親今日才從宮中出來,從姨母那處得知圣上知曉此事后,在德貴妃那處動了圣怒,禁了德貴妃的足。”
“前有定淮王世子的事情,后有此事,我聽父親說圣上已有了把大皇子分藩出金都的想法了。”
蘇蘊聞言,輕笑:“到頭來,終還是諸多算計毀于一旦。”
舒了一口氣后,又繼續(xù)說道:“分藩出金都,怎么都是大皇妃把孩子生下后的事情了。”
大皇妃有孕在身,不宜長途跋涉,皇帝也會想到這一點。
蘇蘊是如此覺得的,沒幾日,便傳來了皇帝下旨,冊封大皇子為靜王,再分藩大皇子到嶺南以北的消息。
嶺南以南,是富庶之地,但以北卻是半貧瘠半富庶之地。而靜王,取字靜,圣上大概讓大皇子安分守己,安安靜靜的做他的靜王。
而去往封地的時日,與蘇蘊所猜測的沒有什么出入,也是待大皇妃誕下皇孫滿月之際,夫妻二人再一同前去封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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