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順手相幫
小院的墻外,墨臺學(xué)了三聲鴉叫后,轉(zhuǎn)頭看了眼自己的主子,面上的表情有些許的難以言喻。
當(dāng)初世子給他尋了個口技師傅,說是藝多不壓身,往后自然有能用到的地方。
聽到世子的話,他也就卯足了勁去學(xué),最后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可不曾想現(xiàn)在卻是在這里派上了用抄…
不過轉(zhuǎn)念一想,自家主子以前沉悶且不解風(fēng)情,如今卻一而再地做出深夜幽會姑娘的事,想想就很刺激。
更別說此事只有他一個人知道,可見主子還是極為信任他的。
想到這,心情高昂,抓著一把小石子的手又復(fù)而蠢蠢欲動了。眼盼盼的看向主子,極為小聲地問:“世子,還扔嗎?”
顧時行看著眼前的這堵圍墻,沉吟了一息后抬了抬手,示意先暫停。
不一會,聽覺極為靈敏的墨臺不知道聽到了什么聲音,整個人頓時斂神屏氣的豎起了雙耳。過了幾息后,他的眼神忽然一亮。
“蘇六姑娘出來了1聲音雖小,但聲調(diào)非常驚喜。
顧時行似乎知道蘇蘊一定會出來,所以神色沒有什么變化,只是靜靜的看著巷首。
蘇蘊拿著燭臺,躡手躡腳地走出了小院。
通往小院的巷子原本是沒有燈籠的。但在半個月前,也就是廚娘幫工被抓了之后,兄長就讓人在宅子比較陰暗的地方配上燈籠,入夜前都要點上。
許是知道顧時行就在這附近,倒是沒有什么可怕的。
出了院子后,便快步的走過巷子。到了轉(zhuǎn)角處,一轉(zhuǎn)角就看到了提著燈籠的主仆二人。
昏黃光亮下的顧時行,一手提著燈籠,一手負在腰后,腰身挺拔,氣定神閑的站在巷子中望著她。
顧時行明明是重規(guī)矩的人,如今二人這么夜半相見,卻被他弄得像偷情似的,偏生他自己半分感覺都沒有。
蘇蘊只能暗暗呼了一口氣,然后走了過去。
走到了他們的身前,墨臺恭恭敬敬的喚了一聲“蘇六姑娘”。
蘇蘊沒有應(yīng)他,看向顧時行看,壓低聲音說:“有事先到海棠小院再說。”
以前蘇府護院很少會巡邏到這一片,但如今卻是每過半個時辰都會巡邏一次。雖知道顧時行會錯開了巡邏的人,但時下兩人見面也不是什么見得光的事情,自然是害怕的。
還是謹慎些好。
沒有再與他說話,一路靜靜地走去了海棠小院。
到了海棠小院的院門外,墨臺已然很識趣地站在海棠樹旁了。
蘇蘊這回并沒有跟在顧時行的身后進小院,而是率先他一步進去了,讓他跟在她的身后。
搶先壓制了他,免得讓他的氣勢再壓她一籌。
走到了石桌旁的地方,放下燭臺,轉(zhuǎn)了身。
沒有了像先前那樣低垂著腦袋,而是不卑不亢仰頭看他,目光平靜的問:“顧世子這回又是因何事尋我?”
顧時行沒說話,只是目光落在她的臉上,似乎在細細探究些什么。
蘇蘊被他的目光看得渾身不自在。
他們做夫妻的四年,都沒有時下回來這一個月說的話多,就連對視都頻繁了許多。
在那四年間,他的目光似乎沒有在她的身上停留過這么久。又或許是有的,只是她不知對上他的目光該說什么,又該做些什么回應(yīng),所以她皆會避免與他對上視線。
“顧世子要是再不說話,我便回去了。”
顧時行從她的臉上收回了目光,與她對上視線,平緩的道:“今日的騷亂,似乎對你的影響不大。”
蘇蘊聽到他的話,暗暗琢磨了一下。他方才一直盯著她瞧,難不成就是想從她的臉色探究出來她是否有被驚嚇到?
總該是在這事上承了他的情,也就把臉上那兩分不耐收斂了起來,擺上了認真的神色,再次向他說謝。
“白日的事情,多虧了顧世子,在這里我再次向顧世子道謝。”說著,雙手放在腹上,微微一福身。
“我來找你,不是聽你道謝的。”顧時行面色平靜的道。
蘇蘊眼中有了些許的茫然:“那顧世子是想說什么?”
顧時行沉默了一下,看了她一眼,隨而略微垂眸,眉頭微皺,似乎在斟酌些什么。
蘇蘊看著他,等著他想說的話。只是看他這副斟酌的神色,不知為何,心里有了幾分不好的預(yù)感。
而這幾分不好的預(yù)感在聽到他所說的話后,印證了。
顧時行抬起黑眸,目光緊鎖她,數(shù)息后開了口:“我若說,我依舊還是想要娶你,你是否會生氣?”
蘇蘊聽到他這話,眼尾不禁的抽了抽,嘴唇緊抿,便是眉頭都微微地皺著。
蘇蘊那細微表情全數(shù)落入了顧時行的眼中,他頓時明了。
她果然還是不愿的,上輩子受的委屈或許太過深刻,所以還無法讓她忘懷。
顧時行繼續(xù)道:“你我之事并沒有暴露,我可為你,為你小娘謀劃好一條路,你還是不愿?”
大概是出來的時候隱約猜測到了他還是有這個意思的,所以蘇蘊聽到這話反而不生氣,只面色平靜的看著他。
今日兇險,得他出手相救,她也就把他上輩子誤會過她,兩輩子被他連累的事情給抵消了。
但她可不僅僅是因上輩子小娘的事情,和被誤會才那么的抗拒嫁給他。
恩怨可不計較了,可她受過這些傷害和委屈,是真真切切經(jīng)歷過的,不可磨滅的。
這些委屈和傷害或許與他的關(guān)系不大,可一想到在那個位置所受過的傷害和委屈,她便下意識的對世子娘子那個位置產(chǎn)生厭惡。
況且在侯府里邊,沒有任何的人和事是值得她留戀的,她怎可能會愿意?
蘇蘊沉思道:“我看的出來世子不是非我不可,也不是因傾心于我要娶我。那到底是什么原因,讓世子這么的……”思索了一下,想了個合適的詞語道:“執(zhí)著,執(zhí)著的要娶我?”
顧時行眸色微暗,沉默不語。
他沉默了片刻,蘇蘊也約莫知道了答案。
顧時行這個人,說得好聽些是清心寡欲,但實則是不會費心思去想那些除了公事外的事情。他與她的四年讓他已經(jīng)由不適應(yīng)變成了適應(yīng)與習(xí)慣,所以如今他開始不習(xí)慣了,才會想把她再娶回那個冷冰冰的侯府去。
她又非有自虐的想法,自然不可能再答應(yīng)的。
見他不說話,蘇蘊再道:“而且我也不是非世子不可,我便是不嫁世子,也不是一定得去姑子廟,或許哪一日我就能遇到一個不計較我是否還是……”頓了一下,略過了這個詞語,繼續(xù)道:“他會真心待我,我與他也會舉案齊眉,恩愛有加。”
蘇蘊的音色偏柔調(diào),聽著會讓人覺得舒心,只是現(xiàn)在那軟軟的調(diào)子落入顧時行的耳中,卻是讓他憑空生出了幾分煩躁、
微微瞇起了黝黑的眸子,腦海中不自覺的浮現(xiàn)蘇蘊與他人拜堂成親的畫面,握著燈籠的棍柄的力道微微收緊。
顧時行發(fā)現(xiàn),自己竟忍受不了與自己成婚四年的娘子改嫁他人。
“世子時下反反復(fù)復(fù),實在讓我很是苦惱,之后世子就算再半夜來尋,我也絕不會再出來了。就是往后見著了世子,我也會……”
看著她那張不點絳卻而艷的嘴唇喋喋不休,顧時行聽不下去了,打斷了她的話:“我尋了傅太醫(yī),說服了他給一位婦人看診,也就是你小娘。”
蘇蘊眉頭一皺,他以為他這樣的討好她,她就會答……傅太醫(yī)?!
思緒到這里驀然一停,才反應(yīng)過來了他說了什么。
宮中有一位婦疾圣手的太醫(yī),姓傅,但不排除還有其他太醫(yī)也姓傅。
而上輩子給小娘診治的太醫(yī)就是一位傅姓太醫(yī)。
在托顧時行請?zhí)t(yī)之前,她也尋過金都城中極好的大夫,但都不見起效,最后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宮中太醫(yī)的身上。
雖然不是立竿見影,但經(jīng)由傅姓太醫(yī)診治,再按照他的法子來調(diào)理后,小娘有時候也能清醒過來,認得出她是誰。
心下一動,蘇蘊心動得想問這個傅太醫(yī)是不是上輩子那個傅姓太醫(yī),可這么一問就再也不能否認自己不是他所認識的那個妻子了。
蘇蘊眉頭微微皺著,有些許為難。
顧時行在大理寺那么多年,能察言觀色而揣測對方的心思,所以似看穿了蘇蘊所擔(dān)憂的一樣,自覺為她解惑:“傅太醫(yī)乃宮廷婦疾圣手,皇后與妃子,還有公主調(diào)理身體都是由他來負責(zé)。”
他的話,讓蘇蘊確定了這個傅太醫(yī)就是上輩子的那個太醫(yī)。
若是由傅太醫(yī)來醫(yī)治小娘,小娘的身子大概會慢慢的調(diào)理好,之后不會在天一冷就容易染上風(fēng)寒,更是畏冷得連房門都不敢出。
天熱又時常咳嗽,夜里還會盜汗,從而難以入睡。
本來就很堅決的不承顧時行的情,可現(xiàn)在她有些動心了。
這要是應(yīng)下了,就是欠下了一個極大的人情。
可若不應(yīng),小娘的病也不知拖到什么年月才能治好。
抬起杏眸看向顧時行,只見他沉靜地看著她,等著她的答案。
他果真把她的弱點拿捏得死死的。
顧時行見她難以抉擇,也就嗓音平緩的道:“此次我只是順手幫你,與求娶你為兩碼事,我也不會要求你因而答應(yīng)我。”
頓了一下,多加補充:“我也不圖你的報答,所以你更不需要因此有什么負擔(dā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