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5)
我石藏從做事以來,只失手過一回,就是折在那位手里。今天,是第二次。”
見那女人跑遠(yuǎn),物業(yè)才怪罪起老何來:“你那么大聲干嘛,生怕人聽不見啊!要讓他們知道每天是在冒著生命危險上上下下,咱們兩家都別干了!”
“是是是。”老何一個勁賠小心。
物業(yè)從這種被人領(lǐng)受了的教訓(xùn)中獲取了極大的滿足感。
……
可是物業(yè)終究又忍不住好奇心,接著往下問:“你再跟我說說,怎么就邪門了?”
學(xué)了個教訓(xùn)的老何就先瞥了下四周,再把物業(yè)拉進(jìn)電梯廂體里,才低聲說道:“你看這個東西。”
“這不是你剛從轎廂頂上面取下來的嗎?怎么了?”
“怎么了?這東西啊、叫十字鎖,本是焊接在頂樓的樞紐環(huán)上的,”老何抬手指了指上空,透過黑漆漆的維修孔,頂樓遙不可及,“它的作用就是為了防止電梯廂體溜滑的。這可不是一般的松鎖了,是完全脫落、跟著轎廂直接下來的!”
“啊?”物業(yè)想想那個控制環(huán)節(jié),腦補了下后果,一身冷汗。
“這還沒完,你知道牽引轎廂的鋼絲繩還剩幾股嗎?”
“幾股?”
老何把腰間的安全繩再墜了墜,確定扣好了,手環(huán)一卡一動,慢慢從維修孔處爬了上去。
老何的聲音從上面?zhèn)飨聛恚骸笆傻暮奢d鋼繩繃斷了八股,只剩兩根了,還銹蝕嚴(yán)重,就是空載的轎廂也拉不動!”
……
“看這茬口,肯定是最后下來那趟繃斷的,那幾個乘客真是命大。不跟你說了,我再上去看看。”
老何攀著電梯道的側(cè)壁一寸一寸向上爬去,安全繩的響動逐漸升高,遠(yuǎn)離。
蘇伊舉著兩杯茶水一路上來,手酸到不行,剛轉(zhuǎn)進(jìn)辦公間就喊程菲兒:“小妃子,快來接接姐姐。”
程菲兒一看到蘇伊進(jìn)來,不等她喊完,就急忙湊了過去。
蘇伊還奇怪程菲兒今天是怎么了,難道洗心革面了?
“喲,怎么了這是,看你這機靈勁兒,太招姐稀罕了——”
“死丫頭,買杯茶水這么久,又跑哪偷漢子去了!該!讓你野,你都不知道你錯過了什么!”程菲兒只顧著要把這條憋在心里的重要資訊一股腦倒給好姐妹,根本無視她遞給自己的茶水。
蘇伊嘆了口氣,我就說嘛,倒了下手、活動活動腕子,不再做徒勞:“等會再聽你扒啊,云姐等著要呢。”
程菲兒一把拽住了要往經(jīng)理室方向去的蘇伊,“你聽我說完先,剛才來了倆極品男找云姐,嘖嘖嘖……那份氣派,你是沒見到。”
蘇伊直覺她口中說的就是自己剛才碰見兩回的那兩個,不,一個高階男。畢竟咱家菲兒不是沒見過世面的鄉(xiāng)下丫頭,要遇見的是一般人,絕不會是現(xiàn)在這種勁兒。原來他們是來找云姐的。心下自然而然對云姐又多了三分崇拜,果然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啊!
蘇伊搭眼一掃,辦公間里的眾姐妹仍沉浸在一種很重的花癡氛圍里,交頭接耳,竊竊私語個沒完,完全沒在工作狀態(tài)。
“哦,我知道了,好可惜呀,沒這個眼福。” 蘇伊隨口敷衍了她一句,又要往前走,結(jié)果卻沒掙開程菲兒的手,反倒感覺她抓得更緊了。
再一看程菲兒,有點不像是八卦欲強烈的神態(tài),更不是犯花癡的那種眼冒小星星,而是有些憂慮的冷靜。
“怎么了?”
程菲兒壓低了些分貝:“那倆男人一來就直接進(jìn)了云姐屋,待了好長時間,云姐還把門給關(guān)了,他們出來的時候云姐也沒送。”
蘇伊稍微一過腦子:“確實不像是云姐的風(fēng)格。”
“是吧,我老覺得有些不對勁,剛才我借口去送資料,云姐都沒讓我進(jìn)屋,所以……”
蘇伊眼中閃爍了一下,感覺菲兒拉她的手也松開了。
“你待會進(jìn)去,要多留點神。”
“嗯,我知道了。”
老何終于爬到了頂樓,這是一個專門容納電梯起降設(shè)備的封閉空間,他細(xì)細(xì)的勘察了一遍,除了設(shè)備老化程度嚴(yán)重,什么都沒發(fā)現(xiàn)。
照這個樣子,就算更換了全部的牽引鋼繩,重接上十字鎖,恐怕也就只能再服役上個三年不到的時間,就是極限了。嗯,這是個潛在客戶,得記一下,回頭報給銷售部。
老何年紀(jì)有些大,眼神也就不太好使了,檢視螺栓時貼的很近,呼吸的氣流帶動了一層浮塵,被嗆著的老何咳嗽了兩聲,叨咕一句:“這都多久沒人來檢修過了。”
咳嗽勁大,吹凈了一截鋼梁上的灰塵。
這里的灰塵好像跟別處同樣年頭的大樓比,顯得有些薄,可又沒有什么近期觸碰過的新痕,大約是這里的氣流與別處不同的緣故吧。
“咚、咚咚。”
“誰啊?”
“云姐,茶買來了。”
“哦,稍等。……好了,進(jìn)來吧。”
蘇伊推門而入。
江沐云在老板椅上挪了挪坐姿。
“不好意思啊,云姐,讓你久等了,今天那個茶藝師不在狀態(tài),煮了好幾遍才煮好。”
“哦,沒關(guān)系,辛苦你了。”
“沒有沒有。”蘇伊趁著往桌子上送茶水的機會,細(xì)看了下老板江沐云。發(fā)現(xiàn)她眼圈周圍剛補了妝,眼白還呈微紅色,顯然剛哭過。再一細(xì)細(xì)回想剛才進(jìn)門時她調(diào)整坐姿的動作,當(dāng)時她的肩膀往后微微撐了下,對于挪動坐姿來說、那是多余的,倒更像是在整理著裝后的習(xí)慣性伸展。
蘇伊不動聲色:“云姐嘗嘗看,味道有沒有不對。”
沐云是很懂與人為善之禮的,不愿拂了員工的辛苦成果,去拿桌子上的茶水,可手卻不受控制的在顫抖。
“云姐,你身體不舒服嗎?”
“沒有啊,”擰開封蓋,淺啜一口,“嗯,果然還是陸記的茶藝師,就是這個味道。”她想換過這個話題。
可這時蘇伊的視線掃到了桌子角邊放著的一個服裝內(nèi)層袋——正是她們剛接的W&G的夏裝樣版,為了這單業(yè)務(wù),工作室全員已圍著轉(zhuǎn)了一個多月,再熟悉不過了。而且,今早是她給經(jīng)理室打掃的衛(wèi)生,她很確定,這個袋子是剛出現(xiàn)的。
“這段日子云姐太辛苦了,要注意休息啊。”一邊說著,蘇伊順手整理了辦公桌上削落的蘋果皮。
“我曉得的,謝謝。”
“哎,這不是咱們正做的那幾款夏裝嗎?W&G又給了一套樣版嗎?”蘇伊試探著去觸碰心中疑惑的正題。
“哦,是,……啊,不是,剛來了兩個客人帶過來的。”沐云有些慌亂起來。
蘇伊挑開袋口,一幅好奇的樣子,“怎么,他們有調(diào)版嗎?”
“哦,……沒有,定版了,印尼的工廠那邊應(yīng)該已經(jīng)量產(chǎn)了。”
“嗯~”蘇伊聲調(diào)有些輕輕上揚,有一下沒一下的開始整理起那幾件夏裝。
這幾件衣服是胡亂堆在袋子里的,按照它們的定價,正常的哪位女士也不會這么對待,怕是看見這樣暴殄天物,也會要心疼死。在整理衣服的時候,一股淡淡的香味散發(fā)出來,這不是新衣服的那種清香,是老板江沐云慣用的香水味。
沐云也意識到了這個細(xì)節(jié)上的紕漏,急忙攔了一下蘇伊的動作:“不用收拾了,一會我還有用,你先出去忙吧。”
“哦,那我先出去了云姐。”蘇伊放下手上的動作,很確定一點,這幾件衣服剛才老板上身了,可,剛才那兩個男客不是一直在她屋里嗎?
“好。”沐云有些松了口氣,小伊這丫頭她太了解了,別看平時里蔫不吭聲的,比那程菲兒可還要眼尖得多。
“哎,云姐,按行規(guī),這幾件款式不還在保密態(tài)嗎?怎么那兩位客人手里也有,我剛聽菲兒說,好像他們不是W&G的呀。這樣泄密,會不會影響到咱們的宣傳方案啊?”蘇伊走到一半,狠了下心,忽然回頭,直視著沐云的眼睛。蘇伊心里到底對沐云有情分在,是超出了老板和員工那種深度的。
沐云躲開了蘇伊的目光,“哦,他們是網(wǎng)商平臺的,剛跟我敲定了咱們的宣傳方案,答應(yīng)給咱們一周時間的頭版推廣。”沐云樣子很開心,確實,這個條件無疑是商談中能得來的大勝仗,可語氣中的苦澀和委屈,只要不是過分鈍感都能聽得出來。
蘇伊當(dāng)下就站住了,“姐,他們剛才欺負(fù)你了?”
江沐云深吸了口氣,壓在胸腔里的那團棉花實在快要把人給憋死。她看蘇伊也沒和其她人一般相待,既然她都問到這份上了,如果自己再掖著藏著,只怕她會更往歪處想。
在蘇伊面前,她江沐云還是很在意形象的,于是就一吐為快了:“也不算吧,給他們當(dāng)了回模特,得來這個待遇,這筆生意還是蠻劃算的。”
一聽這個,蘇伊疾步上前摸了一下桌上的投影儀,果然還有余熱未散盡,她心中已然大致了解了剛才的經(jīng)過,眼中露出了母狼護(hù)崽般的兇光,咬著后槽牙吐出句:“王八蛋,我找他們?nèi)ィ 闭f著就要往外沖。
“小伊!回來!”
“姐,你別管。”
“我讓你回來!”
“姐!”
“小伊,這單業(yè)務(wù),我沒退路了,你明白嗎?只能成,否則,我寧可死!”
蘇伊愣在當(dāng)場,進(jìn)退失據(jù)。
大滴大滴的眼淚滾落,沐云剛補的妝又花了。
蘇伊慌了手腳:“好,姐,我聽你的,我聽你的,我不去了。”忙抽出兩張紙巾給沐云拭淚,“姐,那你告訴我,剛才到底發(fā)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