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第二十六章 偷梁換柱
慈禧雖然離開了,可是皇宮里頭有多少耳目,誰能說的清楚。越是單獨面對光緒,沈從云的心情便越是緊張,生怕光緒一激動,說出什么不該說的話來,連累了自己就完蛋了。</br></br>“臣遵旨!”沈從云順著光緒的話,慢慢的坐回到椅子上,感覺到有人正在注視著自己,不用看都知道是翁同龢。</br></br>翁同龢是科舉的出身,學問是好的,還寫的一手好字。可惜,翁某人的人品胸襟就差了那么一點了,宦海一生也沒啥大作為。翁同龢這一生最成功的事跡,可能就是拖了北洋水師的后腿,成功的斷了北洋水師的奶,間接的幫了日本鬼子的忙。</br></br>翁同龢與李鴻章,后人看來似乎都不是啥好鳥。宰相合肥天下瘦,司農(nóng)常熟世間荒。李鴻章是合肥人,翁同龢是常熟人,這副對子對仗工整的同時,似乎也在向后人傳達了一個信息。至少在翁李二人宦海沉浮的那個年代,世人對二人的評價不高。</br></br>沈從云以為,翁同龢將個人恩怨置于國家民族利益之上,無時不刻的想著打壓國防力量的支柱淮軍和北洋水師,這其中固然有滿清統(tǒng)治集團的縱容和刻意而為的成分在內(nèi),但更多是看見了翁同龢這個人,缺乏遠見和胸襟,對世界格局缺乏足夠的認識。所以翁同龢的拉攏,沈從云敬而遠之。</br></br>光緒平靜了一下情緒,露出有點做作的老成,笑道:“沈從云,你是從西洋回來的,你能不能談一談,西洋的為什么強?大清朝為什么弱?要想改變現(xiàn)狀,該怎么做?”</br></br>這話問的沈從云冷汗直冒了,偏偏皇帝問話,不回答還不行。可是怎么回答呢?沈從云有點犯難了,難道直接告訴光緒,清朝沒救了,至少目前的體制下清朝要振興是沒可能的。要改變,就得從體制下手,就得徹底的推翻帝制,就算是君主立憲在中國也未必能行的通。</br></br>推翻帝制,這就是要變天,要挖愛新覺羅的祖墳了,這話往外說,直接就能拉到菜市口,斬立決,沒商量。</br></br>說實話是不行的,是要倒霉的。</br></br>皇帝的問題,終究還是要回答的,沈從云思量了一番,恭敬的拱手欠身道:“稟皇上,決定一個國家強大的因素有很多,不是一句兩句能說的清楚的。”</br></br>光緒見沈從云有為難之色,不悅道:“沈從云,這個朕知道,你怎么想的,就怎么說,今天說不完,明天接著說。”</br></br>沈從云聽的頭皮發(fā)麻,真話能亂說的么?別一不小心說多了,腦袋說掉了。既然不能說真話,就只好給光緒來給乾坤大挪移,來個偷梁換柱好了。</br></br>“拿破侖曾云,公理和正義只在大炮的射程之內(nèi)。此言可謂一針見血的剝?nèi)チ怂^外交平等的華麗的外衣,揭示了國與國之間的關(guān)系,弱國無外交啊。觀當今之事,列強環(huán)伺,欲保大清之國本,首重者當為強兵。大清積弊頗重,要改變絕非朝夕之功,只有軍隊強了,對外有自保之力,對內(nèi)則采西洋之長,補己之短,辦西學,修鐵路,建工廠,開礦山,慢慢的走上富強之路,切不可操之過急。”沈從云憋了半天,憋出這么一個論調(diào)來,最后還善意的提醒一下光緒,不可操之過急,聽不聽的進去,就是光緒的事情了。</br></br>沈從云這一論調(diào),說實話一點都不新鮮,學習西方已經(jīng)喊的不是一天兩天了,李鴻章等大臣辦洋務(wù),不就是在學習西方么?可惜李鴻章更多的是從自身的利益角度出發(fā)去看待洋務(wù),弄出一個官督商辦的形式來,真可謂邯鄲學步,最后讓小日本在甲午年間打的找不到北,落了個黯然下野的下場,一紙《馬關(guān)條約》更是讓世人唾棄。</br></br>洋務(wù)運動完全違背了市場規(guī)律的這一個致命弊端,沈從云是絕對不能明說的,繞了一個彎子先把強兵之道放在首位,也算是和時下的身份命題相符合。富國強兵,富國在前,強兵在后,只有國富了,才能談的上強兵不是,沈從云這種本末倒置的論調(diào),偏偏在時下中法戰(zhàn)爭中凸顯出強兵的重要性來,所以也算是一個說的過去的回答了。</br></br>光緒皇帝不傻,自然聽的多少有點皺眉頭,可是又不知道從哪里入手反駁沈從云的論點,疑惑了一番光緒道:“沈從云,你老實說,眼下李鴻章在北洋辦洋務(wù),建水師,真的是治本之道么?怎么有大臣說北洋水師其實不是海軍衙門的水師,是李鴻章徒靡國駑,經(jīng)營他自己的水師?”</br></br>提到李鴻章了,提到北洋水師了,光緒似乎給沈從云帶的有點跑題了。沈從云心中暗喜,跑題好,跑題好。</br></br>沈從云正色道:“皇上明鑒,建北洋水師,是李中堂提議,經(jīng)六部合議,奏兩宮核準后定下的事情。以微臣之見,北洋水師不但有存在的必要,而且還要進一步擴大其規(guī)模。大清朝有漫長的海岸線,沒有一只強大的海軍,便沒有海防,沒有海防何談國防?北洋水師還應(yīng)該加大投入,保持在亞洲乃至世界的領(lǐng)先地位。眼下北洋水師尚未正式成軍,朝中便有此等論調(diào),微臣深感憂慮。深以為言北洋水師為李中堂私人之水師者,并與處處限制,若非短見即國賊也。”</br></br>沈從云說的莊重,翁同龢聽的臉色陰沉,什么叫有的大臣說的,其實就是翁同龢整天給光緒灌輸?shù)倪@些思想,灌輸李鴻章?lián)肀灾氐挠^念罷了。</br></br>光緒的脾氣再好,也容不得別人當面抨擊自己的老師,臉色一沉怒道:“放肆!”</br></br>“微臣惶恐!”沈從云趕緊給光緒跪下,不過腰板還是挺直的,目光直視著光緒。</br></br>“哼,沈從云,今天你給我說清楚,什么叫言水師無用者國賊也?說不清楚請饒不了你。”</br></br>沈從云不怕得罪翁同龢,清流沒什么實權(quán),光緒也不會這個時候以這個為借口收拾自己的。所以沈從云抬著頭大聲回答道:“皇上,遠的不說,單說東洋倭國,明治即位時發(fā)表的《天皇御筆信》中便稱,開拓萬里波濤,使國威布于四方。試問,日本一彈丸小國,四面環(huán)水,怎么開拓?向哪開拓?唯有先圖朝鮮,后謀大清,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以微臣淺見,不出十年,中日之間必有一戰(zhàn),(1874年)臺灣之事便是倭國圖謀我大清的探路石。眼下倭國全力打造現(xiàn)代化的海軍,無時不刻圖我大清,朝中有人偏偏看不到,現(xiàn)在就著急著限制發(fā)展水師,當真是荒謬,當真是空談?wù)`國的論調(diào)。”</br></br>“沈子歸,你…。”翁同龢再也忍不住了,氣的渾身發(fā)抖,胡子亂顫。</br></br>…</br></br>“小李子,皇上和沈從云都說些什么呢?都這光景了,還不讓人家回去休息?”慈禧微微的逼著眼睛,靠在躺椅上閉目養(yǎng)神。</br></br>“啟稟太后,下面的人說,皇上問了沈從云幾個問題,無非就是富國強兵的對策,好像沈從云說了些話不對翁老師的心意,翁老師給氣的夠嗆,皇上斥責了兩句,便讓沈大人回去了。”李蓮英低聲回答,殷勤的走到慈禧身后,給慈禧捏著肩膀。</br></br>“他都說什么話讓翁老師生氣了?”慈禧依然是有氣無力的腔調(diào),舒坦的哼哼了兩聲。</br></br>“好像是什么空談?wù)`國,什么北洋水師還沒正式成立呢,就找接口開始限制發(fā)展,不是沒見識就是國賊啥的。”</br></br>“噗嗤!”慈禧終于沒忍住,破口笑了一下,睜開眼睛一伸手,宮女送上茶碗,慈禧含了一口漱口后,笑道:“這個沈從云,還真是個瘋子,這不是指著和尚罵賊禿么?”</br></br>李蓮英見慈禧心情不錯,笑著接過話道:“太后,看來翁同龢拉攏沈從云的事情,算是徹底黃了。”</br></br>慈禧臉色一沉,微嗔道:“大膽,掌嘴!”</br></br>太監(jiān)不得干政,李蓮英這么說話,對上了慈禧的心思,慈禧也并不是真的生氣,就是做個樣子罷了。</br></br>“奴才該死!”李蓮英緊忙跪下,揮掌在臉上輕輕的打了兩下。</br></br>…</br></br>走出皇宮的時候,天色已經(jīng)快黑了,盛小七正等在宮門之外。邁步出宮門,沈從云的肚子不爭氣的咕嚕的響了一聲,心中不由暗暗罵道:“都是該死的翁同龢鬧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