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反訓(xùn)
你、你、你到底打的什主意?”李鴻章終于明白了沈真實想法,這種想法即便是李鴻章在事業(yè)最頂峰的時候,照樣連想都不敢想的。忠臣孝子,幾千年的儒家思想熏陶出來的觀念,正經(jīng)的讀書人出身的,又幾個敢去想?即便是會去想,真正付諸行動的,又有幾個?</br></br>李鴻章驚恐萬狀的樣子,讓沈從云從內(nèi)心的最深處感覺到一種無比的悲哀。這就是中國讀書人中最具有代表性的人物,不管他們的權(quán)利和實力達(dá)到了怎樣的高度,都不會去想到去造反。曾國藩如此,李鴻章也這樣,其實這對師徒倆,未必沒有看出來,滿人的朝廷已經(jīng)爛到根子上去了。當(dāng)年的曾國藩湘軍多強大,后來還不是自請裁撤了么?李鴻章盤踞北洋25年,要想動點歪腦筋,機會不多的是么?</br></br>沈從云輕輕的嘆息一聲,伸手扶住搖搖欲墜的李鴻章,等他的臉色緩和了一點后,這才慢慢的坐回對面的椅子上,斟酌了一番低聲道:“當(dāng)年滿人入關(guān),殺了多少漢人如今恐怕也沒多少人記得了。滿人為什么會殺那么多人?留辮不留頭,金嘆圣、戴南山這些名字,您總不會不知道吧?所以從根子上來說,滿人要的只是奴才,要的是他們的統(tǒng)治千秋萬代,他們并不關(guān)心這個國家和民族在世界上的地位和生存空間。滿人從入關(guān)的那一天起,根子上就已經(jīng)爛掉了,已經(jīng)被歷史前進(jìn)的車輪遠(yuǎn)遠(yuǎn)地拋在后面。”</br></br>沈從云說到這里。李鴻章已經(jīng)是面色如土,雙手背上青筋綻露,呼吸一陣比一陣急促。沈從云說的這些,他也不是沒有產(chǎn)生過類似的念頭,可這樣的念頭往往只是一閃而過,隨之而來的是產(chǎn)生之中念頭帶來的恐懼感。現(xiàn)在沈從云當(dāng)著他的面明說出來,李鴻章簡直跟出門被雷劈中了沒什么兩樣,腦子里一片混沌。</br></br>“曹操和王莽我是不屑去做的。我要做地是變天。從根子上把中國人地奴性給去了。天下欲大治必先大亂。如今亂象已現(xiàn),此誠民族危機存亡之秋也。從云不敢自謙,以復(fù)興我中華為己任,此念自踏上這片熱土之際便已抱定,雖九死亦不悔,何懼那些酸腐文人地幾支禿筆?更別說成王敗寇,歷史從來都是勝利者書寫的。滿人當(dāng)年入關(guān)的時候,恐怕也未必認(rèn)為這山河能做的住吧?他們又何曾想到,李大人這樣的漢人精英,會死心塌地的給他們當(dāng)奴才?”沈從云的話如同刀子一般地在李鴻章的心頭來回的劃拉,那些在腦子里已經(jīng)根深蒂固的觀念,一次又一次的被驚濤駭浪沖刷著的感覺強烈的刺激著李鴻章的神經(jīng)。李鴻章已經(jīng)有點聽不下去了,可是沈從云地話還在繼續(xù)。</br></br>“滿人地天下是怎么來的?又是怎么做穩(wěn)的?李大人您想過沒有?還是沒有敢去想?既然他們能夠用殘暴地手段奪得這個天下,又用所謂天命所歸來裝裱門面。從云用同樣的手段把天下奪過來。又有何不可?更何況從云壓根就沒想過去當(dāng)皇帝,只是想著三五十年內(nèi),讓我泱泱中華上國。還我漢唐之盛況。…。”</br></br>李鴻章從面色如土的表情,轉(zhuǎn)變成了老臉憋的通紅,劇烈的喘息中終于爆發(fā)的吼道:“忠孝禮儀廉恥,圣人說的話,難道都不要了么?”</br></br>沈從云不由的一陣苦笑,這位老先生中毒之深可見一斑也。</br></br>“說的好,我們就來說這個忠好了。宋之一朝,崖山蒙難之際,陸秀夫抱著幼主投海,從者四十萬,這是前明能比的了的么?前明末年,滿人打著為崇禎報仇的旗號入的關(guān),結(jié)果呢?南明最后一個皇帝是怎么死的?是讓滿人的走狗奴才吳三桂用弓弦勒死的吧?吳三桂就不去說了,洪承疇、錢謙益這些所謂的讀書人的典范,按照您的觀念,他們都該在南明傾覆之際,守節(jié)而死吧?實際上呢?李大人飽讀詩書,對歷史也該爛熟于胸,他們到底都做了些什么,就不用我提醒了吧?說了這么多,恐怕李大人會說,前明傾覆乃氣數(shù)已盡所至,不關(guān)滿人的事情。那么好,現(xiàn)在的大清朝,算不算氣數(shù)已盡呢?既然氣數(shù)已盡,李大人又何必拿什么忠孝禮儀廉恥來說事?要我說,這天下本就是無主之物,德者居之。我沈</br></br>人面前不說假話,我就是要變天,要做這個天下。以后,找這樣那樣的借口來忽悠天下人那套。說穿了,滿人那一套,就是又要做婊子,又要立牌坊。”沈從云說的慷慨激昂,李鴻章臉色漸漸的平靜了下來。</br></br>“子歸,你想過沒有,如此一來,天下必將亂起,受苦的終究還是天下的黎民百姓。更別說當(dāng)今天下,列強環(huán)視,你如何面對這內(nèi)憂外患的局面?”李鴻章冷靜下來后,說的話倒是一下就說到點子上了。</br></br>沈從云露出不屑的表情,冷笑道:“誠如李大人所言,滿人繼續(xù)當(dāng)著天下,百姓的日子就好過了?睜開眼睛看看這天下的黎民百姓吧,他們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對外受洋人的凌辱欺壓,對內(nèi)受敲骨吸髓之剝削,無處不是餓琈遍野之狀。表面上您一心以洋務(wù)興國為己任,可實際上呢?哼哼!遠(yuǎn)的不說,近一點的甲午年間的中日之戰(zhàn),您一手拉扯起來的北洋水師,連打上五個小時的炮彈都沒有。如果我沒記錯,這事情是您的外甥一手泡制的杰作吧?要不是我花了百萬兩銀子買炮彈,不是我及時增兵山東,北洋水師早就成了日本人的戰(zhàn)利品了。地面上的淮軍,就更不要去提了。知道為什么北洋會敗的如此之慘么?我告訴你,爛在制度上,爛在根子上了。即便是您李大人,何嘗不是把淮軍和北洋水師實為一己之禁臠?作為您穩(wěn)坐北洋的籌碼?從骨子里,您有為這個國家的前途和命運豁出去的想法么?你沒有!”</br></br>沈從云越說越嚴(yán)厲,李鴻章臉色漸漸又白了,雖然很想反駁沈從云,可是沈從云句句話都如同針尖扎在李鴻章的心頭上,讓他無從反駁,令他無地自容。</br></br>“你沒有,滿人的朝廷也沒有。要不然憑我泱泱大國,數(shù)萬萬同胞之力,又何懼一個東洋小日本?東北丟了如何?北京丟了又如何?只要抱定必死之決心,朝廷可以遷都,和日本人打上個十年八年的,拖都能把小日本拖垮了。可實際上呢,朝鮮一旦潰敗,朝廷的談判大臣便到了日本搖尾乞憐了。知道為什么會這樣么?因為不管賠多少銀子割多少地?只要能維持滿人的統(tǒng)治,滿人都不會在乎。反正羊毛出在羊身上,苦的只能是這天下蒼生。滿人的權(quán)貴們,包括您李大人在內(nèi),照樣能過上朱門酒肉臭的生活。”</br></br>李鴻章此刻的心情,就好比坐在一個燒紅的鐵板上面,沈從云毫不留情的話,仿佛是在左一下右一下的抽打他的臉。原本李鴻章來這里,是打算興師問罪,打算讓沈從云打消某些念頭的,現(xiàn)在反了過來,成了沈從云給李鴻章上政治課了,這讓李鴻章如何不難受?可是偏偏沈從云說的這些都是事實,是無法更改的事實。</br></br>李鴻章后來根本想不起來,自己是怎么離開的。張佩倫和楊士驤看見李鴻章失魂落魄的從總督衙門里出來時,也都嚇的不輕。</br></br>“恩相,沈從云欺人太甚,我這就去找他理論。”楊士驤還以為沈從云怎么羞辱李鴻章了,急的臉紅脖子粗的要沖進(jìn)去。</br></br>萬念俱灰的李鴻章慘笑著抬手道:“別去了,老夫今天是自取其辱,怪不得別人。沈從云還能讓我等在這里進(jìn)出,已經(jīng)是非常的寬宏大量了。走吧,回去吧,沈從云說的沒錯,老夫確實到時候回家去做一個安分的富家翁的時候了。”</br></br>…</br></br>李鴻章離開直隸總督衙門的時候,張之洞也在為如何應(yīng)對沈從云的提議而傷腦筋之中,拉上首席幕僚辜鴻銘正在書房里繼續(xù)這個話題。</br></br>“沈從云這是要造反,還要拉老夫下水啊。”</br></br>“大人如何不站出來振臂一呼,聲討這個亂臣賊子,天下必響應(yīng)者無數(shù)!”辜鴻銘其實心里也非常不服氣沈從云。</br></br>“沒有用的,如今沈從云據(jù)有兩江以及直隸,九江數(shù)萬大軍正對我虎視眈眈。這是一個完全不守規(guī)則的人,誰也想不到他下一步會做什么?但有一點是明確的,沈從云信仰的是實力至上,俗話說就是一力降十會。”</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