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立字
溫柔鄉(xiāng)
夜色朦朧,清冷的風吹來,在初春也有了些冷意。
酒樓里。
偌大的包廂內(nèi),通明的燭火照耀,屋內(nèi)彌漫著茶水的香味。
邱舜端著桌案上的茶水,抿了一口,濃郁的茶香味讓他醒神醒腦,他的腦子也后知后覺的感到了有些不對。
之前是池珉找他,那便是池珉有求于他。
如今...倒成了他來找池珉,好似就變成了是他邱舜求著池珉給他機會似的。
腦海中這個念頭浮現(xiàn)的時候。
屋內(nèi)響起了池珉清淡的嗓音,聽上去,似乎帶有些隱隱的勝利者的閑散和從容。
“聽重宇說你找我,”池珉也端起桌案上的茶水,輕輕淺淺的抿了一口,“說吧,所謂何事?”
聽見這話。
邱舜愈發(fā)的后悔,可一想到自己即將說的話,卻又覺得一時的伏小倒也無甚所謂。
邱舜有一張看上去就多情的眼眸。
所以前世才會流連忘返在溫柔鄉(xiāng)中,也會執(zhí)迷不悟,他看了眼池珉。
池珉依舊是那副氣定神閑,仿佛所有事情都在掌控之中那般。
永遠是一副居高臨下的模樣,不得不說,他心底還是有些不悅的,自從擁有前世的記憶以后,他便總是喜歡任何的事情都下意識的和池珉相比較。
靖康侯府從父親的那一代開始便不再入朝管理朝政。
但是自從那次從邊疆回來后,他臥床休息好多日,當太后找到他時,他幾乎沒有任何的猶豫,便答應(yīng)了要聯(lián)手太后將池珉鏟除。
一來,是為了自己的不甘,也想讓南枝后悔。
二來,他們靖康侯府表面上看去風光無比,不理朝堂事,卻還能衣食無憂占著一個侯爺?shù)拿郑瞧渲械男乃嵋仓挥兴麄冏约褐懒T了。
在百姓們看來,靖康侯府就是一個高門檻。
可在世家們,朝廷的官員們看來,他們面上雖沒有明說,但是打心底里看不起靖康侯府一家。
于他們而言。
靖康侯府就是一個笑話。
邱舜此舉,也算是想要給靖康侯府長臉。
只是若是失敗了,只怕會賭上后代的將來。
而且還有個更現(xiàn)實的問題。
那就是,他得在南枝和家族里,做一個選擇。
漸漸止住了有些游走的思緒,
“前日,你找我的事情,我回家仔細想了想,也不是不能答應(yīng)你。”
邱舜說話間,余光瞄了一眼池珉,見他并不像他想象中的那樣大喜,心不免一下沒了底。
砰的一聲。
是池珉將茶杯放在了桌案上,被茶水潤過的嗓子聽上去比往日要清淡許多,他漫不經(jīng)心的把玩著自己手上的扳指,絲毫沒有一點兒緊張,也沒有表現(xiàn)出感激涕零的樣子,輕描淡寫的道:“你能想清楚那便是最好不過的了,說吧,你要什么回報。”
這才是邱舜最想聽見的話。
他潤了潤嗓子,道:“若真如你所說,需要我的命去續(xù),我愿意答應(yīng)你,但是有一個點。”
邱舜停下話鋒。
視線看向池珉,繼而道:“我知道,你近來在謀反,但是如今,我有兩個要求。”
聽見謀反二字。
池珉的眉頭微微蹙起,而后蹙眉道:“續(xù)命是私人的事情,為何又要扯上謀反?”
見池珉的眉頭蹙起,邱舜似乎是終于找到了他的軟肋那般。
趁勝追擊道:“我不管這是私事還是公事,我只有兩個要求,第一,便是你放棄謀反,回到藩地。”
池珉握著杯盞的手用力一收。
而后,喉結(jié)滾動,那雙陰鷙的眼眸也微微瞇起,繼而沉聲道:“這個不行,換一個。”
又喝了一口茶。
池珉道:“我不可能放棄我的計劃,你換一個。”
邱舜的嘴角頓時揚起了笑意,心中只想著,總算是做了一件事情,讓池珉吃癟。
聽見這話,他來了很大的興致,“我給出的條件就是如此,這是其一,若是你同意了,我們便再說第二個。”
池珉的眼眸微動,似乎還陷入這種糾結(jié)中。
未免他想太久,邱舜又開口道:“看你自己,你是想要枝枝,還是想要頌朝。”
孰輕孰重和,邱舜覺得池珉心中有數(shù),誰都不會為了一個女人,而放棄整個朝廷。
若是池珉真的放棄了。
那他只好想另外的辦法,可池珉那日來找他的時候,他便篤定,南枝在池珉的心底的份量不輕。
只是不知道,到底有多重。
邱舜的心底,是矛盾的,他既期盼池珉放棄南枝,以此證明她似乎也沒有那么的好。
但是卻又期盼他能夠答應(yīng)。
那么也就不影響自己接下來的計劃
可若是他真的同意了。那么似乎自個兒的內(nèi)心的不甘又會更加的深,畢竟他若是同意了,那就證明,南枝是真的值得。
他錯過了那么好的一個人。
就在邱舜的心里頭還嘀咕著池珉會如何選擇時,卻冷不丁的聽見了池珉沉聲道:“我自然是選擇枝枝,你說的放棄謀反,我答應(yīng)你。”
選擇南枝放棄謀反,在他心中,南枝永遠比任何東西都重要。
心底像是有一根線,聽見池珉的回答后。
啪嗒一聲,斷的徹徹底底。
池珉對南枝的真心,似乎不需要再證明了。
而他呢
他又想起前世的種種,腦海中不受控制的拿著自己與池珉做對比,他腦海中閃過了一個念頭。
若是有朝一日,他和池珉的身份對換。
他又會愿意這么做嗎?
“你說的第二個條件是什么?”池珉問。
邱舜:“續(xù)命的話,那便是將我的命給她,既如此,我自要有我的后代,畢竟靖康侯府只有我一個男丁。”
池珉沉吟了一會兒。
眼底閃過的,都是一片清明。
池珉沉吟了片刻,眉頭輕輕的動了動,繼而沉聲道:“沒有保障,我不是非你不可,找個心甘情愿續(xù)命的人,給些重酬亦是可以取而代之。”
邱舜聽見這話,眉頭緊促,眼眸微動。
繼而沉聲道:“若是我如今便答應(yīng)你,但是我不能立刻便給枝枝續(xù)命——”
“你注意言辭。”池珉睨了邱舜一眼,繼而道:“枝枝不是你喊得,論輩分和官位高低,你應(yīng)喊她一聲侯夫人。”
池珉的父親是攝政王,而他的侯爵位置是正侯。
比邱舜的父親侯爵位份還要高。
可邱舜的,無非就是掛在靖康侯府下的一個沒有實權(quán)的侯爺罷了,怎能直接喚池珉的妻子的名字。
邱舜的記憶和觀念都還停在前世。
他不想承認,但是卻不得不承認,南枝的確已經(jīng)不屬于他了。
“我可以給你一些時間,如今是二月初,最遲,四月初便要讓我看見你娶妻納妾安置,”池珉先聲開口。
邱舜下意識的反駁,“不可能,在南枝生產(chǎn)前,我定然會續(xù)。”
邱舜如此說。
池珉定然是不會愿意的,兩人誰都不肯退讓。
約莫過了好一會兒后。
池珉像是思索了許久后,做出了退讓,“撤退將士們也是一件極大的事情,我亦不可能今日說撤,明日便立刻退掉,既如此,那便在枝枝生產(chǎn)前,我都按兵不動,但是不會退兵。”
不能直接讓池珉退兵,那便是沒有達到蘇清茗的要求。
回去定然是不受待見。
可是...自個兒也不能立刻便將命給續(xù)了。
下一瞬,他想到了什么,輕聲道:“若是你先退一半兵,如何?”
“可以,你既防止我,那我不可能完全信任你,”池珉拿出了一張看上去有些質(zhì)感年歲的草皮紙,上面寫了一行字
——“此據(jù)為證,心甘情愿,以血代筆,以字代心,心誠無悔。”
邱舜看完這張草皮紙書,徑直開口問道:“這是何意思?”
“無非就是讓小侯爺立個字據(jù),”重宇替池珉開口道,“沒有什么大礙。時間不早了,我們家侯爺還等著回家哄夫人呢,小侯爺若是還有些猶豫,那便日后有緣再見。”
池珉不再開口,邱舜也知道這是最后的機會,再說他也不愿了。
當務(wù)之急,便是要讓池珉退兵,哪怕一部分也行。
燭火微晃。
邱舜在池珉的視線下,執(zhí)起狼毫,簽下了自己的名字,并且拿起小刀劃傷了自己的食指,將充滿血跡的手指按在了草皮紙上。
邱舜離開后。
重宇站在身側(cè),拿著草皮紙,低聲道:“侯爺,如今,該如何?”
池珉嘴角微揚,視線看向草皮紙。
低聲道:“一步一步來,一切都該結(jié)束了。”
重宇:“沒想到他真的如同侯爺說的那般,讓他立字據(jù),真的不需要任何的功夫。”
重宇的聲音帶著淡淡的笑意,繼而道:“原這一切快些結(jié)束,聽說虹朝那邊,似乎也有了些動靜。”
“一切等安置好了枝枝再說,”池珉近日來煩心事諸多,可每一次,他都是將南枝放在第一位。
不管何時,不管何地,他總是第一個力保南枝。
池珉回到庭梔堂的時候。
一進門,床榻那里便坐著小女人,她眼眸委屈的看著他,輕聲哀怨的道:“聽說侯爺今日出去酒館了,這大半夜你去酒館作甚。”
她說話帶著有些吃味的語氣。
這顯然是她第一次如此,對他有著占有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