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白從寬，抗拒從嚴，這個道理淺顯易懂，我們在開口之前，先將冬小夜昨晚偷錄到的，以及方才審問張玲芳與李頌時的錄音播放一遍，李星輝當即面如死灰，完全放棄了抵賴，有問必答，以求寬大處理。
    李星輝交代的作案動機，與張玲芳所云頗有些不同，他怕的并不是和龍嘯天交好時一起做的壞事曝光，畢竟兩人的關(guān)系早在五年前就已經(jīng)鬧崩，之后便大路朝天，各走半邊，雖然面子上還過得去，可實際上卻形同陌路，越走越遠，就算有人要挖他曾經(jīng)與龍嘯天做過的傷天害理之事，也很難找到人證物證了，再說，龍嘯天被許恒殺了，死無對證，就算有什么人證物證，李星輝也大可將責(zé)任盡推到他身上。
    他真正的怕的，不是被龍嘯天連累，而是被龍嘯天賄賂過的那些政府官員，貪心的人大多是軟骨頭，一旦別抓起來，就絕對不會只交代自己與龍嘯天之間的問題，權(quán)利總是掌握在少數(shù)人的手中，因此賄賂過他們的人，既不止一個龍嘯天，也不止他一個李星輝
    根據(jù)法律規(guī)定，犯有行賄罪的人，在被訴前主動交代，并有重大立功表現(xiàn)，可以不被追究刑事責(zé)任，即便沒有立功表現(xiàn)，只要主動交代，也可以減輕處罰甚至是免除處罰，故而我們對李星輝這種破釜沉舟的行為頗感不解。
    李星輝苦笑說，只因虛榮，只因貪婪。
    他在乎今時今日的地位、名聲，所以他必須和犯罪撇清關(guān)系，只要那些貪官不倒，他在生意場上便依然能夠得到很多便利，繼而為他帶來財富，所以他甘愿冒險。
    人性果然如此貪婪嗎？
    “我不是他女朋友，也沒被停職，而是負責(zé)保護他，以圖伺機抓捕許恒，這些事情你都清楚？”
    “我不那個”李星輝略顯猶豫，見冬小夜表情嚴厲，他點頭嘆道：“我清楚所以我昨晚設(shè)局，才將冬警官你也算計進去了，我想，你們既然不是真的男女朋友，那么楚老弟不，楚先生，楚先生和你發(fā)生了關(guān)系，你肯定是接受不了的”
    冬小夜臉上一紅，怒色卻更重了，“我們不是男女朋友，他強他強迫我發(fā)生了關(guān)系，就是強強+奸，于是你就能同時攥住我們兩個人的把柄了，是這個意思吧？”
    李星輝諂媚道：“是我眼拙，兩位郎才女貌，情投意合，簡直天生一對，我那手段實在太多余”
    “啪——”
    “哎呦——”李星輝痛呼捂嘴，被冬小夜抽了老大一個耳刮子。
    虎姐羞怒道：“合著你還是好心啦？！我應(yīng)該謝謝你是不是？！”
    紫苑與童非非留在客廳，并沒進來，故而李星輝壓根就不知道房子里多了一個人，昨晚我藥效發(fā)作，欲火焚身時，童非非說服虎姐救我，李星輝是聽到的，所以見我此刻好端端的坐在他面前，理所當然的以為，我和虎姐是發(fā)生了關(guān)系的，所以才說這些話來討好虎姐，安慰虎姐，不想?yún)s正好打翻了虎姐的醋壇子。
    我不敢吱聲，虎姐對李星輝發(fā)飆，只是遷怒，她心里氣的，其實是我——她已下決心獻身于我，我卻‘不識趣’的讓她將紫苑叫了過來換了我是她，我也得生氣。
    李星輝捂著臉痛吟了半天，見虎姐沒有再打他的意思，才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將手放下，虎姐冷冷瞪著他，問道：“我假冒他女朋友的事情，專案組里人人皆知，也就不用說了，但讓我伺機抓許恒，卻是昨天上午，才由刑警隊林志大隊長決定并下達的命令，你是從哪里知道的？”
    “我是”
    “你最好別說瞎話，”冬小夜故意打斷了李星輝，故弄玄虛道：“你知道什么叫坦白從寬吧？咱們現(xiàn)在說的每一句話，都被錄音，若你的話核實后完全屬實，才能稱之為坦白，才可以從寬處理，但只要有一句假的，坦白便是不成立的，你也就不用指望從寬處理了好了，你繼續(xù)說吧。”
    我不禁佩服起冬小夜來了，李星輝因為慌亂而閃爍的眼神證明，他剛才想要干脆出口的，十有**不是真話！他沉默了好一會，似乎是想從冬小夜臉上看出什么，可冬小夜面無表情，別說他看不出來，天天和這妞形景不離，自詡對這妞了如指掌的我都沒辦法看出她此刻心里在想些什么——這就是工作中的冬小夜。
    李星輝笑著嘆了口氣，道：“冬警官這話，似乎是因為心里已經(jīng)有了懷疑的對象啊”
    我暗呼糟糕，姓李的這話看似隨意，其實是句試探，他臉上似無奈似敬畏，眼中卻藏著狡獪的精芒，他是在觀察冬小夜的反應(yīng)，推斷她是真的心里有數(shù)，還是純粹的詐唬！
    冬小夜當然是純詐唬！她若順著李星輝的話，說心里已經(jīng)有了懷疑的對象，李星輝反而不信了——要知道，林志命令冬小夜伺機抓許恒，有違法理道義，關(guān)乎著警隊榮耀，真若確定了內(nèi)鬼是誰，怎會將這個消息露給他知道啊？
    雖然李星輝并不知道林志是故意將這個消息泄露給內(nèi)鬼，可話說回來，林志正是因為沒法確定誰是內(nèi)鬼，所以才圈出了不止一個的嫌疑對象，以泄露消息來逐一試探的啊
    李星輝這廝老奸巨猾，像條成了精的狐貍，此刻竟還在動心思，他極力想要包庇那個內(nèi)鬼，顯然是沒斷了殺許恒滅口的心思，只要那個內(nèi)鬼不暴露，警方就沒有秘密可言，那殺許恒就總是有機會的！
    我有意提醒冬小夜，可一旦被李星輝察覺，無疑更是印證了他的猜測，他嘴里豈能再說實話？
    我心急如焚，卻聽冬小夜淡淡說道：“我不知道你是從誰那里得到的信息，所以我才要問你，我知道的僅僅是這個信息只可能是從專案組內(nèi)部，且是極為有限的幾個高層那里泄露出來的，因為旁人是不可能知道的，而泄露這個消息的人，也不會將這種要求嚴格保密的信息隨隨便便的告訴一個人，否則便容易暴露了自己如果你覺得說謊可以為你帶來什么好處的話，你盡可說謊敷衍我，反正我已有言在先，你敢說謊，我就不承認你的坦白——李星輝，你覺得，我要想查一查你與專案組領(lǐng)導(dǎo)班子里的哪位人物有交情，難嗎？”
    我險忍不住拍手叫絕，更對冬小夜刮目相看了，這妞的心思比我想象中的還要細膩，李星輝腦子里的那點玩意兒完全在她預(yù)料當中，那最后一問，更是讓李星輝徹底斷了所有的期望與幻想。
    李星輝搖了搖頭，心灰意冷道：“沒錯，一點都不難查他大舅哥在我一家子公司做部門經(jīng)理，他小姨子開店我去剪過彩，店面都是我送的，他老婆隔三差五約玲芳打麻將”
    冬小夜不耐煩道：“你直接說，他是誰？”
    李星輝長嘆了口氣，道：“牛程錦”
    冬小夜豁然站起，臉上是掩不住的驚訝與憤怒，她握緊的拳頭在發(fā)抖，極力用自然的語調(diào)，道：“你再說一遍，市局專案組里，泄露機密給你的人，叫什么名字？”
    李星輝也懶得去在乎冬小夜夸張的反應(yīng)了，一字一頓的重復(fù)道：“牛、程、錦。”
    冬小夜身子一晃，我起身將她扶住，見她臉色蒼白的不見一絲血色，嘴角雖然笑著，卻笑的凄苦絕望，即關(guān)心又好奇道：“這姓牛的是干什么的？”
    冬小夜消化了好一會，才苦笑著答了我兩個字，“局長”
    我心中一動，旋而又覺得莫名其妙，我沒見過這個牛局長，之前也沒聽說過這個名字，但冬小夜吐出‘局長’兩個字的時候，我偏有一種熟悉的感覺不單單是熟悉，似乎還覺得這名字好像和我有什么關(guān)系，但仔細想了想，我和一個素未謀面、素不相識的人能有什么關(guān)系啊？這不太舒服的感覺當真沒來由
    “最后一個問題，”冬小夜沉著臉道：“是你指使沙之舟襲擊楚南的，對嗎？”
    “沙之舟？”李星輝一臉的茫然，“沙之舟是誰？哦，前陣子被你們警方通緝的要犯，昨天不，是前天，前天新聞里報的那個在北天大學(xué)附近開槍射擊的瘋子誒？”李星輝一怔，驚問我道：“這么說新聞里說的那個被襲擊的人，是你？！”
    我不置可否，看李星輝這樣子，不能說一點都不做作，但對于沙之舟這個名字的反應(yīng)，確實很陌生，這種陌生，不是想裝就裝的出來的——一次綁架未遂，一次街頭火拼，這兩件事他雖然沒有直接參與，但警方都算在他腦袋上了，如此窮兇極惡的人，前天又當街開槍傷人，更惹出了視頻事件，驚動了國家領(lǐng)導(dǎo)人若那廝真是受李星輝的指使，李星輝再怎么想掩飾，也難免會露出些許破綻的，可是在冬小夜問題出口之前，我就死死盯著他的眼睛觀察，聽到沙之舟這個名字的時候，他眼中確實沒有丁點波動
    指使沙之舟的不是李星輝，便另有其人，可李星輝是從公安局長牛程錦那里得到的專案組的信息，指使沙之舟的人又是從哪里得到的呢？難道牛程錦不止將情報泄露給了李星輝一個人？抑或警隊里還有其他的敗類存在？！
    冬小夜表情更嚴肅，更沉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