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2章羊皮下的憤怒
    莫說墨菲流蘇紫苑和綜合組的同事們都傻眼了，張家爺倆，包括那一直諱莫如深的司馬洋，也被驚的合不攏嘴，誰也沒想到，形勢一片大好的前景下，我卻做出了毀滅自己的行為，不但公然頂撞了公司高層，而且還是一通酣暢淋漓的譏諷怒罵，不止信任我的紫苑，就連盲目信任我的婉兒，也開始坐不住了，這么得罪高層，我以后還怎么風(fēng)暢待下去？這不是不給自己留后路嗎？
    恰恰相反，我不做出一副鐵了心辭職的模樣，又怎么讓這些人哀求我留下呢？我不借題發(fā)揮指責(zé)他們，他們對張力的怨念，又怎么會加深加厚呢？我一個小人物，如果不能站他們腦袋上拉屎撒尿，他們又怎么會抬頭看我呢？我不把他們噎的啞口無言，他們又怎能相信，我有能力和三小姐坐一張談判桌上胡攪蠻纏呢？
    我說過，以彼之道還施彼身，我要讓張力惡心，我要讓他做所做的一切，都是為我做的嫁衣！
    “我原本不想說，既然你逼著我說，我也沒什么不能說——酒吧打架，你們?yōu)槭裁床宦犖医忉尵驼J(rèn)定了是我的錯，主張炒掉我？因為你們只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是嗎？但你們的眼睛都看到什么了？是事實的全部嗎？這世界上哪有那么巧的事情，我和你們?nèi)チ送患业木瓢桑钣樀牟皇莿e人非得是他司馬海，他搭訕的不是別人，非得是我們綜合組的女孩子，你們心里真的沒有懷疑嗎？如果連這點智商都沒有，那你們是怎么爬到今天這個位置上的？！難道你們坐這個位子上，有的便只是居高臨下的優(yōu)越感和否定別人時那毫無根據(jù)的自信嗎？就像我記不住你們的臉一樣，你們對我這張臉也沒有什么深刻印象吧？彼此沒有接觸，就更談不上了解了吧？不聽我解釋，是因為你們覺得我根本沒必要解釋，這不單單是因為你們看到我喝醉了，打人了，而是因為那之前你們對我就沒有好印象，覺得不管我做錯了什么都是正常的！我說的對嗎？”
    沒有人吱聲，中立派的那些高層都回避我的憤怒和質(zhì)問，當(dāng)事實已經(jīng)證明了對錯的時候，對的人可以趾高氣昂，錯的人只能低頭不語，卻也不會覺得對的那個人得寸進尺……坦白說，我并不喜歡這種高調(diào)，可是為了達到目的，我不得不做一次高調(diào)的人，揶揄的笑道：“我不過是個小職員、毛頭小子，你們的經(jīng)歷、資歷讓你們覺得我本該一無是處，所以你們認(rèn)為我得到的機會是天上掉餡餅、是歪門邪道、是靠哄女人攀關(guān)系吃軟飯得來的，甚至，你們當(dāng)中的大部分否定我，僅僅是因為我的運氣威脅到了你們的優(yōu)越感，讓你們這些揮灑了無數(shù)汗水和淚水、努力奮斗了無數(shù)個日日夜夜才取得今日一番成就的人心里不舒服了！你們心里問自己：憑什么我要花費那么多時間那么多困難與阻礙面前無數(shù)次的證明自己，他卻不需要付出任何成長的代價不需要任何證明，就得到了凌駕于我們之上的機會？心理上的這種不平衡，讓你們抵觸我，很容易的偏信于對我不利的那些流言蜚語，也讓你們更不屑于來了解我甚至是正視我，于是，酒吧打架這件事情，就剛好成為一個讓你們對我發(fā)泄不滿的機會！難道不是嗎？你——”
    我指著剛才斥責(zé)我的絡(luò)腮胡，道：“你說我賣弄，是因為你覺得你能掌握我所有的想法是嗎？你這種優(yōu)越感是哪來的？就因為你比我多活了幾年？就因為你是上司我是職員？你這叫自以為是你知道嗎！這種主觀揣和你之前不聽我解釋就認(rèn)為開除我是正確的選擇有什么區(qū)別？！你這才是副其實的知錯不改！我被冤枉受委屈尚能以公司職員的立場來反省自己，你作為公司高層明知道自己錯了錯了哪里，卻還沒有審視和改正，還相信自己的主觀揣，你憑什么就認(rèn)為你比我強？！”
    “你……”絡(luò)腮胡渾身顫抖，不知是羞的還是氣的，抑或惱羞成怒，“對，說你賣弄是我的主觀揣，我承認(rèn)，但你剛才說的那些難道就不是主觀揣？”
    “事實已經(jīng)說明了一切！我未必是對的，也許我的確冤枉了你們，但你們有人站出來反駁我嗎？沒有！這不就是承認(rèn)了嗎？！既然你們承認(rèn)了那還是我主觀揣嗎？”
    老張小張整天散播我的謠言，所以不是我對別人討厭我很有把握，而是對張家父子的抹黑手段和宣傳能力倍兒有把握，否則也不至于連其他部門的女同事都不敢和我說話，甚至不敢和我乘同一部電梯吧？
    不止中立派高層，便是張派一系，也沒人敢逞能站出來針對我，一是因為老張沒說話，人家唱的是老好人的角色，自己挑了一個不能和我對掐的立場，況且我針對的又是中立派的高層，他摸不準(zhǔn)我心里想什么，又寄希望于眼看著對自己不利的形勢因為我的自殺式行為而扭轉(zhuǎn)乾坤，所以沉默是最好的選擇，二來，誰都看的出來，我現(xiàn)就像一條瘋狗，不但會叫，還逮著誰咬誰，誰也不想像絡(luò)腮胡一樣，被我一個小人物嗆的下不來臺，丟人啊。
    絡(luò)腮胡憋紅了臉，好半天才回擊道：“你說事實說明一切，難道我們否定你，就沒有事實根據(jù)了嗎？！”
    “你的事實根據(jù)是什么？我欺騙女人感情，勾三搭四，吃軟飯攀關(guān)系？”
    絡(luò)腮胡沒想到這話居然從我自己嘴里蹦出來了，有些意外，忌憚的瞄了一眼墨亦之，見他表情漠然，沒有偏向我的意思，這才冷哼一聲對我道：“吃軟飯攀關(guān)系我不敢說，但勾三搭四欺騙女人感情，這總是有的吧？難道這不能歸結(jié)為人品問題嗎？這種人品難道不該否定嗎？”這家伙也夠滑的，怕指責(zé)我吃軟飯攀關(guān)系等同諷刺老墨和小墨，所以特意撇出去‘不敢說’，結(jié)果卻比明說了還直接。
    “該！前提是我欺騙女人了，前提是我不承認(rèn)我欺騙女人了！”我一手攥住流蘇，一手握住墨菲，將她們兩個拽到身邊，驚愕的人們還沒有做出下一個反應(yīng)之前，說了讓他們驚愕中無法蘇醒的大膽狂妄的話，“程流蘇是我女朋友，但她知道，綜合組的所有人幾乎都知道，我們確定關(guān)系之前，我暗戀的人是墨菲，而那時候我與流蘇只是認(rèn)識多年的好朋友、鐵哥們，對，你們可以說，男女之間沒有純粹的友情，我也同意，‘好朋友’‘鐵哥們’都是為了掩飾心里那點不純粹的**而找出來搪塞對方搪塞自己和搪塞別人的借口，最純潔的辯解也無非就是彼此反應(yīng)遲鈍，或靦腆或膽怯或不好意思承認(rèn)對對方有男女之情，兩個人可以像兄弟一樣不分彼此的黏糊一起，卻永遠也不可能真的變成兄弟，因為我不是同性戀她也不是同性戀，異性相吸是自然法則也是生物本能，這個東西沒法解釋也不需要什么解釋吧？無論你們信還是不信，我是屬于那種對感情遲鈍，也不會處理感情的人，我察覺到好朋友鐵哥們是個借口之前，我遇見了墨菲，一個讓我第一眼看到時就喜歡上的女人，我相信每個男人心里都一個最理想最完美的女人，那個女人擁有他認(rèn)為他最喜歡的性格、樣貌、氣質(zhì)，其實那些都是不切實際的幻想，但我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不切實際的幻想突然就現(xiàn)實當(dāng)中出現(xiàn)了，我嘗試著努力，并挫折之后放棄，這個過程中明白了一個身邊的朋友不停告誡我，我卻始終沒有聽進去的道理——幻想即便出現(xiàn)現(xiàn)實中，對我來說也有著太遙遠太遙遠的距離，即便那不再是幻想，卻也只是一個永遠都無法實現(xiàn)的夢想，于是我把握住了身邊的幸福……”
    說到這里，我看了一眼因為羞怯而顯得不知所措的流蘇，又看了看因為我說‘放棄’而顯得有些落寞和自責(zé)的墨菲，歉意的一笑，然后才繼續(xù)對所有人說道：“人是有感情的動物，不可能因為你現(xiàn)有了喜歡的人，對以前喜歡的人就沒了感覺，包括現(xiàn)站我身后的薛紫苑，我們是一起長大青梅竹馬，從小一起牽著手上學(xué)放學(xué)，喝一瓶飲料分一袋零食，她被人欺負我?guī)退蚣埽冶焕蠋熦?zé)罰她幫我炒課文寫作業(yè)，她出國了不知道怎么開口和我說再見，我以為再也見不到她了，把自己關(guān)房間里哭的死去活來，酸甜苦辣的回憶是說忘了就能忘了的嗎？我知道我應(yīng)該放棄但我不知道我該如何遺忘，沒有什么比曾經(jīng)的失去更讓我恐懼再一次錯過！大道理誰都會說，放你身上你又該如何抉擇？你有那么豁達嗎？你說我欺騙，我騙誰了？你反感了我半天卻連我最招人反感的地方哪里都不知道！我最讓人惡心的地方不是我騙了她們之中的哪一個，而是我沒辦法騙她們、騙自己！”
    我是第一次眾人面前承認(rèn)自己被編排的天花亂墜的感情故事，我不知道他們的沉默是因為震驚還是好奇，包括我口中的‘她們’，包括我的朋友，我的同事，包括老墨，包括張家父子，所有人都看著我，卻沒有人出聲。
    一直以來，我給人的形象都是一只綿羊，即便有人覺得羊皮下藏著的其實是一條狼，但總是安心于我溫順的外表，而現(xiàn)，我終于褪去了那層偽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