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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哥在車上等你。”藍新榮在他耳邊低聲說。
他抬頭,雙手合十,對著路導和劉導賠笑:“不好意思啊兩位,我們小朋友沒見過這陣仗,我看他快頂不住了,我們先走一步啊!”
藍新榮帶杭楊走的時候,一邊揮手一邊還不忘喊:“回頭狠狠宰杭修途啊!您心里記他一筆,別讓這小子跑了!”
杭楊跟在藍新榮身后,一肚子的忐忑,離車庫越近就越緊張:杭修途到底什么態(tài)度?他會松口嗎?自己表現(xiàn)得……還行嗎?
后院離地下停車場不遠,不過五分鐘的路。
杭楊心里還亂成一團麻,似乎只有一個不留神的功夫,再抬頭的時候已經(jīng)走到了車旁邊,只是后座空空蕩蕩,杭楊先是一愣,才看到——人竟坐在主駕上?!
前車窗恰到好處地落下,杭楊正兩指掐在眉心處,罕見地有點疲憊。
“你……”藍新榮有點搞不明白情況,想問問杭大少爺難道打算屈尊降貴給自己開車?
誰知被杭修途先一步打斷了:“麻煩你今天打車回家,明早上班前我會讓人把車停進你家車庫,不會耽誤你明天用。”
藍新榮:“???”
杭修途目光一轉(zhuǎn),看向杭楊,并不像剛剛?cè)饲澳菢永淠溃紬罹o攥住的手心突然就松了下來,他輕輕喊出一直憋在嗓子里的一個字:“哥……”
杭修途眉心微微一動,他側(cè)過頭,右手拇指按住太陽穴,剩下幾根手指輕輕抵住額頭,頓了兩秒,淡淡開口:“杭楊上車。”
杭楊乖巧地打開車門爬了進去。
杭修途在藍新榮反應過來之前,修長的胳膊從車窗伸出去,稍一用力,合嚴了后座車門,緊隨著“啪”一聲輕響,車門徹底鎖死了。
藍新榮:“!!!”
杭修途沖老伙計點點頭:“回頭請你吃飯。”
隨后他迅速拉起車窗,發(fā)動了車,把藍新榮“杭修途我他媽&*%@!*¥”略顯不雅的聲音隔絕在車門外。
一切終于歸于安靜。
“杭楊,”杭修途率先打破了沉默,他低沉的聲音在車內(nèi)狹小的空間里顯得更有磁性,“我先要跟你道歉。”
杭楊一下坐直,整個人慌了,完全不知道該做什么反應:“哥、哥?”
“說實話,即便文老師夸贊過你,路導提出讓你來演葉璋的時候,我的第一反應還是你不可能勝任。”杭修途聲音平穩(wěn),跟他開車的風格一樣,感覺不出半點顛簸。
“但事實證明,”杭修途話鋒一轉(zhuǎn),語氣也松弛下來。從杭楊的角度看不到杭修途的表情,但他突然覺得,哥哥的嘴角可能帶著點弧度,“你做得很好,遠超我的預期”
“做得很好”
——這四個字從杭修途嘴里說出的瞬間,杭楊這才知道什么一捧花蜜從心坎上滿當當淋下去是什么感覺。不論是文老師的表揚、還是路丘的青眼相待,都沒有眼前這個人一句話的肯定讓他開心。
——似乎真的有一簇簇花在他心里無聲綻放。
杭楊今天才知道“心花怒放”短短四個字有多么形象。
可是誰能想到,數(shù)秒的沉默后,杭修途話鋒一轉(zhuǎn):“但我還是希望你能拒絕這個角色。”
一瞬間,杭楊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
“為、為什么?”杭楊耳邊似乎在嗡嗡地響,整個人出現(xiàn)了剎那的恍惚,咽口水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喉嚨都在抖。
“你的資歷壓不住……”
杭修途還沒說完,杭楊心態(tài)瞬間就崩了,他突然從后座上站起來,后腦勺“咚”一下碰到車頂都沒感覺到疼:“資歷?資歷?!怎么會是這樣的原因?哥,你是怎么一步步走過來的?難道不是一步步去拼,甚至去賭!在所有人都不看好的情況下拿出、拿出……”
他幾乎語無倫次:“你拿出了那么多好作品,就跟奇跡一樣!”
“你走到今天靠的是論資排輩嗎?”杭楊聲音抖得越來越厲害,已經(jīng)帶上了明顯的哭腔,“哥你怎么會說這樣的……”
杭修途第一次看到弟弟這么大的情緒爆發(fā),愣了幾拍才開口:“杭楊,你先冷靜一下。”
“我很冷靜!”
杭楊眼淚刷一下就下來了,無意識抱住副駕駛的靠背嗚嗚地哭,滿心的委屈幾乎炸開,小臉哭得紅彤彤,剛畫的一點淡妝早就被淚水沖得不知去向,他一邊嗚咽一邊小聲說:“是哥有問題,我沒錯!”
“……”杭修途一向推崇理智和高效,對合作伙伴和下屬要求極高,他再年輕一點時甚至當場開除過把情緒帶到工作當中的員工。不知道多少年沒見過有人敢在他聊正事的時候這么情緒化。杭修途聽著杭楊在自己身邊抽噎了一路,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原來有這么多的耐心。
他加重了語氣:“你控制一下情緒,你這樣我們沒法聊。”
杭楊一下子更委屈了,半小時之前他自己可能都想不到自己會有這么大的膽子,像是所有的話都繞過了大腦:“我情緒化?你又干嘛這么冷冰冰地對我說話,我是你下屬嗎?是你競爭對手嗎?”
杭修途:“……”
車開進家門,杭楊“砰”打開門,一聲不吭就跳下車,也不看哥哥,抹著眼淚就沖進了房子。
“小少爺這、這是?”黎叔臉上的微笑瞬間僵住了。
緊隨其后的杭修途把手里鑰匙往他手里匆匆一扔,語速極快:“不用停進車庫,直接開到藍新榮家還回去。”
“是、是。”
黎叔還沒來得及再問問,就看見二少爺緊跟著杭楊上了樓,他敏銳覺出兩人之間氣氛不對勁,索性捧著鑰匙當場就出了門,趕緊逃離是非之地。
二樓,杭楊剛想把門甩上,但還是慢了一拍,被一只手當場按住了門框。
杭楊抽了抽鼻子,雙手拽住門把手,用盡全力往里扯,但那只漂亮的手像是完全沒感覺到阻力,穩(wěn)穩(wěn)拉開了房門,杭修途面無表情進了屋。
隨著“砰!”一聲關門響,安靜的臥室里只剩下兩個人。
杭修途一言不發(fā),握住杭楊纖細的腰,把人抵在門上,高大修長的身體把人罩得嚴嚴實實,他居高臨下看著杭楊,眼神一點點沉了下去:“能聽我好好說話嗎?”
杭楊被箍在一個狹小的空間里,周圍鋪天蓋地都是杭修途的氣息,這才后知后覺品出一點怕,頭也慢慢埋了下去:“我、我……”
“杭楊,一個新人空降這種等級制作的上星劇男二號,你知道自己要面對什么樣的揣測和謾罵嗎?”
杭楊怔了一下,憑著他殘存的一點硬氣當場就要反駁:“我……”
“‘我明白’還是‘我可以用表現(xiàn)征服觀眾’?”杭修途冷淡的眼神直直看著他。
杭楊被他搶先說出心里話,大腦一下子空了,低著頭嚅囁:“我、我……”
“你知道群體的主觀印象是多可怕的事嗎?當觀眾已經(jīng)帶著有色眼鏡看你,那‘普通’的表現(xiàn)就會是‘垃圾、不及格’,‘不錯的表演’也只會得到零星的‘還行、能看’的評價,更何況這劇組里全是戲骨,對比下……你能想象未來網(wǎng)上會有多少針對的抨擊謾罵嗎?這些謾罵和質(zhì)疑甚至會伴隨你多年,你以后每接一個角色,下面都會有一群人跳出來陰陽怪氣,陰魂不散,躲都躲不開。”
“路丘早就功成名就,有大量名作傍身,他愿意在你身上賭一把,因為他賭得起。”
杭修途兩指捏住杭楊的下巴,不由分說往上一抬,語氣淡得讓人心驚:“把頭抬起來,看著我的眼睛。”
“這個團隊里絕大多數(shù)人都賭得起、輸?shù)闷穑阕约汉煤孟胂耄喔傻娜死镒钶敳黄鸬娜说降资钦l?”
最輸不起的人……
杭楊看著那雙淡棕色的眼睛,身體又開始止不住微微地抖,但杭修途沒有半點停下來的意思。
“你跟我當年的處境不一樣,你為什么一定要把自己架在火上烤?有我在你身后,你以后會有大把機會,你明明有更穩(wěn)妥、性價比更高的選擇……”
杭修途捏住杭楊下巴的手稍稍加了力:“而不是像現(xiàn)在這樣,為了這點小事跟我置氣。”
杭楊沒有立刻回答。他只輕輕垂下修長的眼睫,擋住了自己的眼睛。
在漫長的沉默后,杭楊纖瘦的身體終于慢慢停下顫抖,他伸出手,拉住哥哥的手腕,能聽出聲音里還有點強作的鎮(zhèn)定:“哥,你能松開我嗎?”
杭修途稍一挑眉,似乎是略顯意外。
接著,只聽杭楊頓了頓,抬起他漂亮的眼睛,眼眶還紅著,活像一只惴惴不安的幼貓——但說的話倒是和神態(tài)截然相反:“我要演,我一定要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