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甜
回家的感覺非常好,一棟別墅,不大卻溫馨。雖然顧情沒有任何關(guān)于它的記憶,但是似乎每個角落有著她曾經(jīng)存在的證據(jù)。
晚上,父親回來時,神情有些疲憊,看起來是為工作操勞了太多。
晚飯過后,父親突然叫住顧情:“你認識一位姓顧的同學嗎?今天下班時聽護士們說起,烈火軍校的顧同學來我們醫(yī)院找你,找不到就賴著不走了。”
“我不認識,我一直待在醫(yī)院,怎么會認識他呢?”除了李文忠,顧情沒有認識其他烈火軍校的人了,對了,還有黃松。
“這樣啊,你也不必放在心上,興許是找錯人了。”
“那他現(xiàn)在還在醫(yī)院那里嗎?”
“不知道,說是等著一整天,晚上應該不會還在那里了,軍校應該都有宵禁的吧。”
顧情看向窗外,今天下了一整天的雨,氣溫驟降,究竟是怎樣的人才會讓這位顧同學如此堅持。
父親呷了口茶,忽然想起些什么,向正在織毛巾的母親問道:“我那遠方堂兄家的兒子是不是在烈火軍校讀書呢?”
“什么堂兄,我怎么不知道?”母親一頭霧水,顧情也聽得迷糊,親戚什么的她完全沒記憶。
“就是我曾叔公的長孫,他不是在內(nèi)務部做事嗎,報紙上有寫,聽說好像將他兒子送去烈火軍校了。”
“不知道。”母親搖搖頭。
“你這記性呀,之前本家不是寄來請?zhí)耍褪悄呛⒆右喕椋€好我抽不開身沒去,最后不是黃了嗎?”
對于一個龐大的家族來說,小輩們永遠也理不清這錯綜復雜的輩分關(guān)系。
“對了,情兒你現(xiàn)在身體好了,正好趕上你的太叔公的百歲大壽,過段時間我們?nèi)叶家啬暇┍炯夷沁呝R壽。”
“啊——”看父親的意思是要讓她見不少長輩了,想象一下那個畫面就頭疼。
“我們老顧家,簪纓世胄,官宦世家,可惜到我這一脈,就走向沒落了,唉……”父親唏噓感嘆。
如今,朝遷市變,兵戈擾攘,滄海浚橫流,父親經(jīng)營一家醫(yī)院,不是那么輕松的事。
待在醫(yī)院的時候,總是能聽到病人們感謝父親顧長青醫(yī)者仁義的溢美之詞,他當不了遠籌帷幄的達官顯貴,但是他是順遠人民心中的再世華佗。
“父親,您就像巍然聳立的大樹,帶給人們純凈的空氣,綠色的希望,生命的真正意義,是撐起這座城市的堅實力量。試想一下,如果沒有您們這些后備醫(yī)護力量,國家的門戶順遠城不就亂了套了嗎?”
“哈哈哈,情兒你的嘴是越來越甜了,這么夸我,是有什么想要的嗎?”父親的眉頭終于舒展,笑得慈祥。
顧情調(diào)皮地笑了起來,“我想要接著讀書,每天什么事情都不做,待著太無聊了。哲學家培根不是說過,活著就要學習,學習不是為了活著嗎?”
“我這沒說不同意,你怎么就開始長篇大論說服我起來。”
“真的呀,太好了。”
“我和你母親本來就打算過段時間,讓你去上學。你有鴻鵠之志,為父絕對全力支持,你以后想做什么,有打算了嗎?”父親認真的問道。
“我想和您一樣,當一名救死扶傷的醫(yī)生。”自從那日和黃松聊過,顧情就認真想過。軍人保護國家,誰來保護軍人,所以她要做一名戰(zhàn)地醫(yī)生。
不過,這個目前還是不能告訴父親和母親,他們肯定會擔心,不贊同。
“你果然還是選了和你兒時一樣的理想,我會盡快幫你辦理新華女校的入學手續(xù),等你畢業(yè)再接著回日本留學學醫(yī)吧。”父親欣慰地撫摸她的頭發(fā),眼里有著驕傲的光芒。
原來,以前的自己和現(xiàn)在的自己都是同樣的想法。
不過,她以前去日本留學過嗎?
臨睡前,母親特地來房間給顧情送牛奶,非要看著她上床蓋好被子才肯離開。
“對了,我在一個做珠寶生意的朋友那里,替你定做了幾套首飾,明天我們一起去取吧。”
“好的,晚安。”
深夜,萬物沉睡,顧情喘著粗氣,沉浸在夢魘中走不出來。
陌生的人群環(huán)繞,看不懂的發(fā)光器械,吵鬧的尖叫聲,將她圍在中心,像一張無處可逃的密網(wǎng),網(wǎng)住她。
早上醒來時,一張噩夢耗盡了她大部分的精力,母親還特地來喊她早起。
光是洗漱打扮,換衣化妝,就浪費掉了一個多時辰。
看著鏡中的自己,她打扮的像只圈養(yǎng)在籠子里的金絲雀。
母親的朋友從商,主營珠寶生意,家底殷實,在順遠的上流社會也有一席之地。
紀伯父和紀伯母都是和藹親切的人,待在長輩身邊,聽他們閑聊家長,略微有些無聊。
一個男生匆匆從鐵力木扶梯走下,水晶燈光打在他清雋的臉龐,落下涇渭分明的陰影,干凈又清爽。
制作精良的西裝貼合他修長挺拔的身材,頭發(fā)、領(lǐng)帶、腕表、皮鞋……每一處都看的出他是個嚴謹細心的人。
即使眉眼處顯露出不易察覺的不耐,他的禮數(shù)依舊周全,不緊不慢的走近,顧情能看到那雙澄澈的雙眼不曾裝進過他們的身影。
“顧伯母您好,父親母親我要出門了——”他的聲音突然戛然而止。
見他一直盯著自己,滿臉震驚,眼中流光溢彩。雖然不知道他為什么突然換了副臉,但是出于禮貌,顧情站起身,淺笑伸手:“你好,紀瑾。”
近看來,紀瑾完美繼承了紀伯父紀伯母的優(yōu)秀基因,外形十分出眾,來這之前母親就先介紹過他了。
紀瑾死死地看著她,他難以相信,只會在夢里出現(xiàn)的人,真的會在現(xiàn)實中出現(xiàn)嗎?
他明明,親眼看見她在面前消失……
他第一次真心喜歡上的女孩子,到了一個誰也找不到的地方,甚至他死去后也到不了的彼岸。
“你看這孩子,第一次見顧情吧,看得都入迷了。”紀伯母打趣道。
“不,不是第一次見……”像失了聲的啞者,良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悶悶地,喘不上氣。
紀伯父紀伯母和母親一臉疑惑,顧情躲開紀瑾灼熱的視線,因為那雙清澈的眼睛里即使有她的身影,也是在透過她看另一個人。
生活就是一場荒誕的戲劇,樂此不疲地制造者一個個令人措手不及的相遇。
紀瑾拉著她匆匆離開客廳,向樓上走去,什么禮儀舉止全都拋在腦后。
他的手很大很熱,緊緊地攥著她的手腕,無論她如何掙扎,也不放開。
“紀瑾,你未婚妻宋明珠小姐還在等你,你不是要去約會的嗎?”紀伯母慌亂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其中還夾雜著母親的驚呼。
“不去了!”他甚至連頭也未回,拋下一句。
顧情看著面前義無反顧的背影,他精心打理的頭發(fā)都凌亂了,紀伯母的話大概是不止是說給紀瑾聽得,也是在提醒她吧。
但是,她還是停下了掙扎,放任自己隨著他前進。
因為她想去了解,他是怎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