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少年不識愁滋味(一)【倒敘】
    事情可能有點兒嚴(yán)重。
    寧桃抱著個,不知所措地看著面前兩溜高照的明燈。
    一盞盞羊角燈,玻璃燈,絹燈懸掛在廊下,曖昧的燈光依稀照出了夜色中的假山池塘。
    不遠(yuǎn)處,隱隱傳來了點兒鼓樂笙簫,和男男女女的調(diào)笑聲,胭脂水粉和酒香味混在一起。
    寧桃眼神有點兒茫然。
    她明明記得,剛剛她還趴在課桌上補(bǔ)覺來著。夏天中午容易發(fā)困,一下課,教室里頓時睡倒了一大片,只剩下頭頂?shù)碾娚冗€在吱呀吱呀地轉(zhuǎn)悠。
    但是,等她一醒來,前桌不見了,寫滿了公式的黑板不見了,唯一陪著她的就只有懷里這么個,還吊了個hello ketty的裝飾,系著粉紅色蝴蝶結(jié)的白貓,一臉呆萌地看著自己,還有自己這一身寬大的藍(lán)白色的運動校服。
    四周只剩下了一片曖昧迷離的燈光,還有隱隱約約的呻吟。
    她這是穿越了嗎?!
    想到這兒,寧桃更茫然無措了,面前這一切實在有點兒超乎了她的想象。
    就在這時,不遠(yuǎn)處似乎傳來了一陣腳步聲,隱隱地,有一隊昏暗的身影從廊前拐角處轉(zhuǎn)了過來,寧桃抱緊了書包,心里咯噔一聲,不自覺往后退了一步,這一退,腳下一個踉蹌,正好推進(jìn)了一扇半掩著的門里。
    瞬間,寧桃身上汗毛根根乍起,心跳如擂地迅速環(huán)視了一圈兒屋里。
    沒有人,屋里安安靜靜的。
    這看上去像是個女人的臥室,紅燭高燒,緋紅色的燈光盈盈,一陣胭脂味兒的夜風(fēng)從屋外吹來,卷起了屋里的輕紗帳幔,燭火噼啪一聲,晃了一晃。燭火躍動了一下,驀地被拉成了一條細(xì)細(xì)的線,像是垂死掙扎的人,氣若游絲,繃得緊緊的。
    初次來到一個陌生環(huán)境,寧桃也不敢動,僵硬著身子,屏住了呼吸,把懷里的書包抱得更緊,老老實實地等著那一隊打著燈籠的人走過。
    然而這一隊人剛走,門外突然又傳來了個嬌俏的笑聲。
    “到這兒來,這兒沒人。”
    寧桃呼吸瞬間急促了!
    這兒有人!
    來不及多想,桃桃趕緊抱緊了書包,目光落在了那攏著紅帳子的櫸木雕花床上,寧桃迅速往床底下一躲。
    大紅色牡丹紋的床單很長,一直垂落在地上,正好把寧桃給擋了個嚴(yán)嚴(yán)實實,床單垂落下來,擋住了屋里的光景,只能看見一片薄紅色。
    寧桃口干舌燥地趴在床底下,扶了一下因為慌亂歪了的眼鏡,心里淚流滿面。
    就算是穿越,那也都是魂穿啊!現(xiàn)在身穿都已經(jīng)不流行了,像她這種抱著個書包,戴著個眼鏡穿越的算什么。
    轉(zhuǎn)眼之間,寧桃已經(jīng)腦補(bǔ)出自己沒有戶籍從而淪落街頭的凄慘畫面。
    不過當(dāng)務(wù)之急,還是先搞清楚這兒是哪兒吧?
    一陣紛亂的腳步聲響起,似乎有一男一女撞進(jìn)了屋里,女人一直在咯咯的笑,尾音拖長了點兒,像是在甜膩膩的撒嬌,一男一女調(diào)了一會兒情,突然就沒了動靜。
    過了一秒,也或許是更久,傳來了點兒唇齒交纏的水聲。
    外面這兩位吻得看起來十分激烈,女人細(xì)碎的□□源源不絕地灌入耳朵里。未成年,初三小妹妹寧桃握緊了hello ketty的掛飾,臉火辣辣地?zé)似饋恚吭诖驳紫拢趺磁慷加X得別扭,脖子胳膊哪哪兒都不舒服,寧桃調(diào)整了一下姿勢,剛發(fā)現(xiàn)自己穿越時的慌亂和無措轉(zhuǎn)眼就消失了個無影無蹤,心里忍不住打起了小鼓,不太確定地想。
    他們……該不會親上床吧?要是親上床,那她要趴在床底下聽一晚上墻角嗎?
    男人呼吸越來越急促:“……十……十娘。”
    布料摩擦的細(xì)碎聲響傳來。
    女人笑了一下:“別急呀。讓我再親親你。”
    咕唧,一陣舌面交纏的唾沫聲。
    男人□□了一聲,緊跟著,□□聲突然變大了,越來越大,越來越大,最終化為了一聲模糊不清的痛呼!
    “唔唔唔唔!!”
    過了一瞬,緊緊纏綿的唇瓣分開。
    “十……”男人突然慘叫了起來,“十娘……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
    撕心裂肺地慘叫突然在整個屋里炸響!
    寧桃愣了一下。這聲音根本不像是打算啪啪啪的前奏,這簡直就像喪尸電影里人臨死前的慘叫,聽得她沒來由地一個激靈,頭皮一陣發(fā)麻!
    眼前只剩下一片薄薄的紅,寧桃屏住了呼吸,全身哆嗦個不停,男人的慘叫越來越高,越來越高,最終,在最頂點戛然而止,急轉(zhuǎn)直下。
    屋里又安靜了下來,靜地只能聽見燭火劈剝的動靜,還有滴答——
    滴答——
    像是什么液體流了下來。
    一陣血腥味兒隔著床帳,一路傳到了床底。
    遠(yuǎn)處傳來一陣更鼓聲。
    咚——
    屋里的女人蹲下了身,片刻之后,一陣咀嚼聲突然響起,聽得人毛骨悚然。
    寧桃哆哆嗦嗦地睜大了眼,渾身冰冷。
    她……她究竟穿越到什么地方來了?
    女人吃得很慢,也很細(xì)致。
    不知道過了多久,屋里的人像是吃飽了,唇齒間溢出了一聲滿足的喟嘆,聽動靜是理了理衣擺,走出了屋。
    等女人走遠(yuǎn)了,寧桃才身體僵硬地掀開了面前垂落的床單。
    地上仰躺著個男人,像條被開膛剖腹的魚,鮮明地跳入了寧桃的眼里,血淋淋的東西流了一地。地上血糊糊的一團(tuán),寧桃不敢多看這究竟都是些什么東西,趕緊移開視線,放眼看去,廊外曖昧的緋紅色燈光,也像是扭曲的鬼影。
    活大這么大,從來沒見過這種場面的寧桃,面色慘白地捂住了嘴,只覺得胃里一陣翻涌,渾身直哆嗦,腿軟得站都站不起來,怕得忍不住直掉眼淚。
    不能哭不能哭不能哭。
    要冷靜。
    寧桃哆哆嗦嗦地擦了擦眼淚,告訴自己要冷靜,這就像她之前看的喪尸電影,沒什么可怕的。
    首先要弄清楚這究竟是個什么鬼地方!
    抱著書包,寧桃小心翼翼地饒過了地上的尸體,往前走了一步,但剛走出門檻,一串嬌俏的笑聲陡然在黑暗中響起。
    “呀,小老鼠終于出來了。”
    寧桃瞬間僵硬在原地。
    從黑暗中繞出個容貌美艷的女人,挑著唇,妖妖嬈嬈地笑,她衣衫穿得輕薄,胸口露出了一大片,如雪的肌膚上飛濺了一串血沫。
    女人看著面前的小姑娘。
    生著張圓臉,長得清清秀秀,頭發(fā)烏亮亮的,穿著件稀奇古怪的藍(lán)白色衣服,鼻子上還架了古怪的兩個圓片,正是青春豐潤,嫩得能擠出水來。
    這么想著,女人露出個和藹的微笑,緩緩張開了嘴。
    恐懼?jǐn)z住了寧桃的心神,寧桃全身僵硬,想跑,但身體突然間卻不能動彈了,就這么眼睜睜看著女人那點朱唇中,閃電般地躥出了一道鮮紅色的東西!是舌頭!!
    一條長長的舌頭猛地竄出,那舌頭越來越長,長到一直垂在了地上,口涎也跟著流了一地。
    于此同時,那張嘴裂得越來越大,兩排尖利的血牙也隨之亮了出來!!
    寧桃全身一個激靈,原本僵硬的身體,在死亡的陰影罩下的那一刻,瞬間被激活,抱緊了書包,一個箭步,拔腿沖了出去。
    跑!!
    女人也不著急,拖著條長長的舌頭,在身后漫不經(jīng)心地追,一邊兒追一邊兒笑。
    “跑什么呀,別怕呀,姐姐就想親親你,乖妹妹,讓姐姐親親你怎么樣?”
    寧桃跑得更快了,心中憤怒大喊:親你個頭!
    抱著一個書包跑,速度明顯被拖累了不少,但寧桃跑得肺里像拉風(fēng)箱一樣也不敢松手,這書包好像就是她唯一的依靠。
    去哪兒?
    去人多的地方?
    萬一這是個妖窩呢?!
    身后女人還在笑,好幾次那根紅艷艷的舌頭都已經(jīng)舔上了寧桃的腳踝。
    寧桃止不住地哆嗦,跑得氣喘吁吁,差點一個踉蹌?chuàng)涞乖诘兀蹨I止不住地冒了出來。
    她害怕。
    不怕不怕。
    她中考800跑了3分8秒呢!
    女人好像是終于玩膩了,一個躍步,沖到了寧桃身后,濕漉漉的舌頭緊跟著舔上了寧桃的臉。
    寧桃渾身一震,咬牙反手就把手里的書包給砸了出去!
    砰!
    這動作明顯沒起到任何用處。
    書包英勇地沖上前,然后“啪”一聲,砸在了地上。
    女人低下頭,和藹微笑,張開嘴,對準(zhǔn)寧桃的頭,一口咬了下去。
    一穿越就要被女妖精給吃了的,她肯定是第一人了。
    寧桃淚眼模糊地心想,鼓起勇氣,準(zhǔn)備迎接著即將到來的疼痛。
    但預(yù)想中的痛苦卻沒有出現(xiàn)。
    “啊啊啊啊啊啊啊!!”
    面前的女人,突然發(fā)出了一聲尖利的慘叫!
    一道如碎星般冷清絕艷的劍光亮起。
    砰——
    女人的頭顱從脖子上掉了下來,在地上滾了幾滾,斷口處噴涌而出的鮮血,像噴泉一樣,澆了寧桃整整一身。
    寧桃愣在原地,連尖叫都忘了,呆呆地擦了一把被沾了血的眼鏡鏡片,看向了來人。
    劍光盤旋了一圈,入鞘。
    少年大概十五六歲,生就一副仙姿玉骨,穿著一身葛布道袍,頭戴小冠,背負(fù)劍鞘。
    他手中的劍,劍身細(xì)長,劍柄蜿蜒攀著枝桃花裝飾,劍身流瀉珠璣光輝,瑯瑯皎皎,如落了胭脂色的春水般旖旎動人。
    少年眼里倒映了燈光,像冷冷清清的秋水,像春日初融的冰雪。
    他看了眼被鮮血澆了一身的寧桃,還有少女身上這一身不合時宜的藍(lán)白色衣服,皺起了眉,說出了第一句話。
    “你是誰?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