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真實如幻
岸和田城的軍港里檣桅林立,諸星水軍和熊野水軍的上百只戰(zhàn)船按不同規(guī)格,分別等在幾個棧橋邊上。一邊是排列整齊的士兵在等候登船,另一邊是一些建碩的壯漢在把箱箱包包的物資抬上跳板。雖說依舊沒有雨降下來,但是風向卻還不錯,幾只已經(jīng)裝載好并駛?cè)胫骱降赖呐灤希謧冋谙录壾姽俚倪汉认抡{(diào)整著側(cè)帆。
我站在岸和田西門的城樓上,正好可以從敞開的窗子里看到這番景象,身后幾個將領(lǐng)正在商量著一些運輸過程中的細節(jié),鶯和阿雪兩個人側(cè)是躲在背人的墻角小聲嘀咕著什么。從甲斐返回的部隊已經(jīng)修整了一段日子,除了隨可兒才藏開赴石山町的兩千人外,剩下的六千多人都在這里。我即將率領(lǐng)他們開赴九州,竹中半兵衛(wèi)已經(jīng)在那里作好了前期準備。
由于消息的泄漏荒木村重于七天前提前起事,在謠言的蠱惑下人馬瞬間膨脹至一萬五千,一時間近畿風云突變,一場刀兵戰(zhàn)禍燎原而起。
織田信長已經(jīng)有了準備,命令丹羽長秀、筒井順慶、瀧川一益等人分別壓制近畿諸國,池田恒興協(xié)助織田信忠攻擊荒木村重,并成功策反了荒木手下兩員大將高山重友和中川清治,自己則率領(lǐng)三萬大軍水陸并進直入京都,以雷霆手段開始對反叛勢力進行打擊。
我的一些疑慮可能是多余的,織田信長并沒有忽略松永久秀這個隱患,在第一時間里他就命令松永久秀率人馬進京等著他,離開可能成為****溫床的大和,由自己親自監(jiān)視。在三萬大軍的層層裹挾之下,想必松永也變不出什么戲法來。
松永久秀老老實實帶著兩千人去了京都,荒木村重孤軍奮戰(zhàn)前景也不甚樂觀,與織田信忠兩次合戰(zhàn)均告失利,拼湊起來的烏合之眾迅速減少到了八千左右,且戰(zhàn)且走退回了老巢有岡城,劫掠石山町的計劃也自然是胎死腹中。
有我親自坐鎮(zhèn)的和泉一直很安穩(wěn),稍有波動的河內(nèi)也在荒木戰(zhàn)敗后逐漸恢復了平靜,近畿的局勢在向好的方面發(fā)展著,唯一值得一提的是毛利家以吉川元春為總大將,統(tǒng)兵三萬五千攻擊備中。這就不是我該管的事了,而且“猴子”已經(jīng)出兵迎戰(zhàn),在接到織田信長的第二道命令后,我準備啟程前往九州。
“這次擠出內(nèi)部最后的膿血,天下就會很快太平了吧!”我沉吟著看向窗外,最大的棧橋頭一艘滿載士兵的中型鐵甲船剛剛開走,我的坐艦“日之丸”緩緩靠了上來,快到登船的時候了。“你們都先出去,氏鄉(xiāng)留下!”我頭也不回地說到。
身后的人一個接一個的退了出去,走在最后面的阿雪從外面帶上了房門,房間里一下子安靜了下來。有時候我也覺得這種感覺不是很好,甚至有時候希望有人能夠置疑我一下。
“你說主公他,會不會是故意激反荒木村重呢?”我面對窗子說到。雖然沒有聽見聲音,但我感覺出他就站在那里。
“這個……我也說不太清楚!”蒲生氏鄉(xiāng)沒能給出一定的答案,但是自己顯然不是全無見解。“按理說如果只是簡簡單單想改易荒木家的話,不該做得如此生硬且大肆張揚。面臨這樣的處境不要說是荒木村重,只怕?lián)Q了任何一個人都會心生疑忌。不過按臨戰(zhàn)用兵的步驟,主公倒不像是全無準備。綜合這么兩方面的情況考慮,這件事就頗為耐人尋味了!”
“嗯……”我哼了一聲,感覺外面的陽光不是那么耀眼了,轉(zhuǎn)過身向里走了幾步,瀕于轉(zhuǎn)移的房間里顯得有些凌亂。這時我忽然有些想喝酒,雖然現(xiàn)在并不該喝酒。
屋角有一個小小的兩層箱柜,外面已經(jīng)綁牢并貼上了封條,那是準備隨行運走的一件行李。我走過去扯開繩結(jié),拉開抽屜,里面一個個大小各異格子中每個里面都放著一只不同材質(zhì)的壇子或瓶子。
“陪我喝一杯!”我提出了一只醬紫色的陶瓷小壇,向著蒲生氏鄉(xiāng)晃了晃。
他站在那里明顯遲疑了一下,但最終還是沒有提出反對,彎腰不知道從那里找出了兩只斜沿小杯,放在了屋子正當中還擺著地圖的那張桌子上。
酒是由大明運來的極品,“汾州白”這個名字簡單、明了、形像、貼切。這種酒入口就如濃濃的云霧般綿軟,之后又會如云霧般把你慢慢托向半空。
“我自覺現(xiàn)在也是個身居上位的人了,你認同我的這種看法嗎?”我一杯酒下肚熱力慢慢升了上來,不過這種酒屬于后勁兒型,現(xiàn)在還不至于影響到我的大腦。
“殿下的聲望地位,環(huán)視列國也是屈指可數(shù)的!”蒲生氏鄉(xiāng)仰頭飲下一杯后說到。
“這話還是比較客觀的,我也就不說什么客套的話了!”被他說的我有了幾分感慨,這些年許多驚心動魄的場面仿佛又回到了眼前,不過這應(yīng)該屬于心有所感,與酒依舊沒什么關(guān)系。“可是說老實話,我自我的感覺卻經(jīng)常出現(xiàn)錯位。面對部眾、屬民、同僚,尤其是主公,我在不停地調(diào)整狀態(tài)后,有時候自己都說不清楚自己該算是那類人了。現(xiàn)在想想也是有些可笑,不如還是遠離京都這樣的地方,盡量少接觸一些層面的好!”
“您是不是有些過于悲觀了?”他對我笑著說到,看我的眼神有了幾分看醉鬼的感覺。“別的我不敢說,僅就您治理堺町和石山兩大商埠的手段,放眼織田家就絕無人可及。如果主公真是剔除了您的因素,那么他就必然要冒產(chǎn)生重大波動的風險。我這可不是說生死對立的那種,僅僅是排除經(jīng)濟管理的范疇的作法。雖然您是上交這兩地經(jīng)營收入的一半,但是僅此已經(jīng)快要趕上他自己經(jīng)營的全部了,而且這還不包括每年飛速增長的捐獻物資。主公即便平定天下之后只怕也不會就此罷手,他是離不開殿下您支持的!”
“也許你說得有一定道理……”這時隱隱聽到城樓下面嘈雜聲有漸高的趨勢,看來是輪到我的中軍本陣登船了。“要是我至今只是個知行三五千石的奉行,也許主公會更加的高興吧!”
蒲生氏鄉(xiāng)張了張嘴可能想再說什么,但在想了想后又緩緩閉上了嘴巴。他知道我說的是實話,無可辯駁的大實話。
“對了,還有一個問題!”雖然談的話題不是那么愉快,可在酒的作用下我的情緒卻越來越高漲了起來。是啊!不管怎么說,我現(xiàn)在的情況再糟怎么也比20年前剛來時候好吧?“如果近畿這邊和九州必須舍棄一頭的話,叫你選會放棄哪一邊?我這話是認真問得,沒有絲毫開玩笑的意思!”
蒲生氏鄉(xiāng)的右手三個指頭捏著面前的酒杯,但酒杯卻還原地站在桌面上,眉頭也緊緊地皺了起來,好像那杯酒加了什么“料”似的。我確實是鄭重其事問的,也并沒有存著試探他的意思,不過也正因為如此,他才不能輕易開口。
“我想……我會選擇九州!”大約三分鐘后他回答了我的問題,不過因為沒有看表所以我也不能肯定。
“你確定?”我追問到,同時緊緊盯著他的眼睛。
“我確定!”他肯定地點了點頭,并沒有回避我的目光。
我與他對視著,笑意漸漸由嘴角出現(xiàn)。“我也是這樣想的!”我拿起已經(jīng)重新裝滿的酒杯,仰頭倒了下去,這次的酒果然烈了許多,嗓子里的感覺好像被火絨滾過。“九州海闊淵深之地,也可遠離了中樞的蠅營狗茍之事,那里果然更適合我,更適合諸星家。只是這和泉……還有丹波我已下了大力,主公要換起碼要明確給我九州三個大國的守護吧!”
“殿下的胃口未免小了些,我覺得怎么也得是四個大國吧!”蒲生氏鄉(xiāng)也笑了起來,他知道嚴肅的話題已經(jīng)結(jié)束了。
“進來吧!”我站起身對外面喊到,隨著也站起了身。“汾州白”的作用此時已經(jīng)開始發(fā)動,激烈的血液循環(huán)使我進入了最佳的競技狀態(tài)。“走,這就去看看我那四個大國!”我回過頭來豪情萬丈地說到。
呼呼嚕嚕剛才的人從外面走了進來,并且手忙腳亂的開始收拾起了東西,看來剛才在我飲酒時已經(jīng)船上已經(jīng)來人通知過了。鶯注意到了打開的柜子和桌上那一小壇酒,看了我一眼后開始重新打包。
“讓我先通報一下……”門外同時響起了幾個聲音,好像是在爭論著什么,但也正因為如此我什么也沒聽清楚。
“主公!”敞開的門外出現(xiàn)了好幾條身影,站在第一個的石河貞友稟報道:“小川大人有十萬火急的情報稟報主公!”雖然這樣說了,但實際上小川孫十郎就站在他身后。
“有什么事你就說吧!”我的時間已經(jīng)很緊了,沒有空當再安排幾個程序。再說反正幾個重要的參謀都在這里,有什么事情也便于決定。
“這……”他明顯猶豫了一下,但是事情的緊迫已經(jīng)使他不能再等下去了。“啟稟主公,織田大殿已經(jīng)在昨夜歸天了!”
“這酒的勁兒看來還真是不小,我居然已經(jīng)出現(xiàn)幻聽了!”半晌,我煩惱地甩了甩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