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忠你現(xiàn)在真是越來越不象話了，簡直是不知檢點(diǎn)！”仙芝皺著眉頭數(shù)落著我，看樣子是相當(dāng)?shù)纳鷼狻Ｔ谒齺碇v這可是極為罕見的，何況此時邊上還有其他人在場。“你倒是說說你自己！自己喝酒也就罷了，怎么還讓仙鯉丸灌了這么多？他現(xiàn)在只有十幾歲，要是傷了身體可怎么辦！”
    “武將出人頭地這也是必不可少的一課，你也不是不知道主公瘋起來的樣子！”我尤自為自己辯解著，可是心里也是有些不落忍。
    仙鯉丸趴在地上昏昏沉沉地睡著，兩頰呈酡紅的顏色。幾個侍女、仆婦正在給他換衣服、擦臉，醺醺的酒氣充滿了房間。都是池田恒興和淺野長政這兩個家伙害的，我一時沒有看住！
    “讓我來！”一個侍女從外面端來了一碗醒酒湯，仙芝接過來親自替仙鯉丸喂下，一邊喂還一邊心疼地?fù)醡o著他的臉頰。
    “池田恒興這個家伙，一點(diǎn)正形沒有還想作仙鯉丸的岳父！”為了轉(zhuǎn)移目標(biāo)，我開始抱怨不在眼前的人。“雖說沒有直接的血緣關(guān)系，但是在他家住了這么長時間恐怕也不會受到多少好的影響。而且看池田對阿市公主的那個樣子，孩子只怕也是寵壞了的……”
    “哦！”聽我提起這個話題，仙芝把空碗放回托盤并把所有下人都打發(fā)了出去，我知道這是她要和我討論要緊事情的表示。“池田殿下雖說形骸無羈但卻為人仗義，和你這么多年又是關(guān)系密切，僅在當(dāng)年與武田交戰(zhàn)那次我們也是欠了他的。現(xiàn)在池田家雖說勢力弱些，可卻是一股真正可以依靠的力量，從各方面將都是不錯的選擇！”
    “我不同意！”我堅決地?fù)u了搖頭語氣不容有絲毫置疑，而且想必臉色也很不好看。“茶茶又不是池田恒興的親生女兒，我們之間的關(guān)系涉及到她反而是遠(yuǎn)了。加之丹羽殿下也推測主公會產(chǎn)生猜忌，所以這件事就不要再提了！”
    “哎……”仙芝長嘆了一口氣顯出了極度惋惜的神色，伸手又撫mo起了仙鯉丸烏黑的頭發(fā)。再過一年仙鯉丸就要元服，屆時發(fā)髻的樣式也會改變。“去年在花隈城時阿市公主就委婉向我表示過這個意思，我自己也非常喜歡茶茶這孩子。她不但可愛漂亮，而且舉止高雅儀態(tài)出眾，和仙鯉丸真是非常合適的一對。只是后來幾次偶爾提起的時候你立刻轉(zhuǎn)移話題，不知道你怎么會對她有這么大成見的！”
    “我第一眼看到她，就覺得心里不舒服！”話剛一出口我就后悔了，不應(yīng)該用這種語氣和仙芝說話，不管怎么說這都不是她的錯，她會有這種看法本也是無可厚非的。有些話我無法向她解釋，也根本解釋不通。
    仙芝不再說話了，只是憐惜地看著熟睡中的仙鯉丸。她的這種態(tài)度反而令我的心中一陣陣刺痛。
    “其實……我也不知道這話怎么說，也許只是我心中的一股錯覺吧！”我還是決定向仙芝作出解釋，哪怕是用假話騙她。“茶茶這女孩長得是很漂亮，要說什么明顯的缺點(diǎn)我確實也說不出來。可我就是一看見她就感到心緒不寧，從第一面時就是這樣！”
    “哦？”仙芝意外地抬起頭盯著我，似乎有些難以理解。
    “我第一次見到茶茶時她抬頭看了我一眼，當(dāng)時我就覺得心頭沒來由的一懔！”面對仙芝專注的目光我有些愧疚，但還不得不把這個瞎話繼續(xù)編下去。“……當(dāng)時我就覺得后背一冷，全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那道眼神隱含煞氣……對，就是一種嫵媚中的煞氣！還有我當(dāng)時恍恍忽忽之中看見了一個影子，就在茶茶的身后，周圍還未繞著一團(tuán)血色的霧氣。根據(jù)我的所知這應(yīng)該是‘亡國之魅影’，茶茶一定是某種妖孽轉(zhuǎn)世……”
    我自己都覺得自己的謊實在是撒得太爛了，以致臉上一陣紅一陣白，之所以會這么說是因為我知道只有這種說辭才能打動她。仙芝這個人什么都好，而且也很聰明，但就是深深沉溺于因果宿命這種迷信觀念當(dāng)中。我偷眼看了她一眼，果然神色越來越不安。
    “嗯……要是這樣的話倒不可不慮！”聽完我那套“鬼話”后仙芝的臉色有些發(fā)青，神情間也有些恍惚。“……這些年來諸星家異軍突起，短短時間里就由一個一般武士一躍成為了海內(nèi)矚目的大名。這些都是神佛保佑的結(jié)果，這種時候?qū)嵲跊]有必要引個‘晦星’進(jìn)門招致神棄！”
    “就是、就是，我也正是這樣想的！”雖然心里還是有些不塌實，但嘴上我確是一迭聲地應(yīng)承到。
    “既然這樣池田家我們就不考慮了，可是仙鯉丸新娘的人選卻不能再拖下去了！”仙芝是個拿得起放得下的人，既然已經(jīng)決定的事就完全拋開，但馬上就又開始了新的計劃。“我原來也是想再拖個一兩年看看，但以現(xiàn)在的形勢顯然是不行了。仙鯉丸在京都甫一出現(xiàn)就受到了各方面的關(guān)注，甚至引起了一番私下的較量。再拖下去會出大事情的，所以一定要盡快下決心了！”
    “你說得不錯，我也是這樣打算的！”我點(diǎn)點(diǎn)頭思索了一下，然后才對仙芝說道：“雖說有幾家公卿的女兒也不錯，但我覺得正妻還是應(yīng)該在武將家族里找。丹羽殿下的四女和前田大人的三女都很出色，再斟酌一下就可以定下了。至于公卿那邊也不能弄得太僵，還是找個下階門第出身的作妾室。正親町閣下雖然跟我說過兩次，但也大可不必在一顆樹上吊死。不妨……”
    “你想得是不是太遠(yuǎn)了，還是先把正妻的人選定下來吧！”仙芝沒有隨著我一起暢想，而且顯然還有更深一層的憂慮。“丹羽殿下和前田大人都和我們關(guān)系密切，而且都曾經(jīng)提攜過你。這種問題上我們無論答應(yīng)哪一家，都會無可避免地在另一家的心里造成嫌隙。再說還有主公的因素在里面，稍有不慎就有可能造成結(jié)黨的猜疑！”
    “應(yīng)該不至于吧！”我并不完全認(rèn)同這個看法。和后來的幾個統(tǒng)治者不同，織田信長并不太在意屬下結(jié)親這樣的事，以前的慣例也就是知會一聲就可以了。
    “此時一時也彼一時也，這可是關(guān)系著六國甚至更大地方的態(tài)度走向呢！”仙芝雖然笑了起來，但眉尖卻依稀飄動著一絲烏云。“這畢竟是一個大動作，且不說主公會作何想，就是一般人也會從中刻意尋找你‘不軌’的痕跡。如果不在主公那里有所表示，這件事一定會造成嚴(yán)重的后遺癥！”
    “主公那里我自然會打招呼，這種事怎么可能忘記呢！”我有些不滿仙芝對我的輕視，好像我還會犯這種低級錯誤。
    “不是向主公打招呼，而是請主公對這件事作出決定！”仙芝一本正經(jīng)地說到。
    “請主公來作出決定？”我的腦中想起了織田信長耍酒瘋時的樣子，脊背上不禁冒出了一層冷汗。
    “你是怕主公胡亂地替仙鯉丸指定一門親事吧？放心，這種事情根本就不會發(fā)生！”仙芝緊盯著我，顯出一派胸有成竹。“作為織田家最大一根‘柱子’的基礎(chǔ)，主公對這件事只怕會比你更為慎重，既不會作為對強(qiáng)大外藩的和親手段，也不會找個不信任的家族。同時在我們還避免了得罪任何人，因為這是主公作出的決定！”
    “這倒是有些意思……”我感到我明白了她的意思。
    “信可以寫的長一些，還不妨在上面訴些苦！”仙芝對我笑到，而且笑得有幾分狡猾。“讓主公知道我們的難處，然后再費(fèi)心給我們挑一個媳婦。雖然選的人可能和我們自己挑的是同一個，可結(jié)果就是大大的不同了！”
    “是個好主意！”我越想越覺得這個主意巧妙，想著想著就不禁笑了起來。“你覺得主公會替仙鯉丸選誰？”我忽然又覺得有些不對了！
    “九成九是他自己的女兒！”仙芝毫無隱諱直接了當(dāng)?shù)鼗卮鸬健！懊鎸ΜF(xiàn)在諸星家這么強(qiáng)大的實力主公絕不敢掉以輕心，也不可能會輕易放手。在目前沒辦法直接自己掌控的情況下，最好的辦法就是盡最大可能把這個家族的繼承人攥在自己手里。好歹女婿也算半個兒子，而且在第三代繼承人身上也連接了自己的血統(tǒng)！”
    “這個可能的確非常之大，就算換作是我也極有可能會這樣做！”又經(jīng)過一番周密的考慮，我也想不出更為合理的可能。“那我就去寫信了，這件事情年底之前也許就能定下來！”我站起身想去書房。
    “其實……也不是沒有別的可能！”我的腳已經(jīng)抬了起來，仙芝的嘴里卻又冒出了另外一句話。“主公也許會選一個沒有直系繼承人家族的獨(dú)生女，那樣一切可就麻煩了！”
    “哦！”我一下子愣在了那里。
    “有一種事以前也在大家族中發(fā)生過，那就是‘換子繼承’！”仙芝此時忽然變得極度的憂慮，聲音里也帶著微微的顫抖。“在仙鯉丸之后可能就是虎千代，接著就是安排一個鳩占雀巢。若真是如此，阿忠你就要早作準(zhǔn)備了！”
    “仙芝你放心，我一定不會讓這樣的事情發(fā)生！”我用牙縫里蹦出的聲音說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