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大賊(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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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丹部落,距離這里遠(yuǎn)嗎?”李旭在前方回過頭,低聲問道。
“不,不遠(yuǎn)。要不,二位英雄跟我一起去?”潘占陽聽出他的話里有放行的意思,試探著問。
“你自己去吧,路上小心些!”徐大眼和李旭互相看了看,齊聲回答。
經(jīng)歷蘇啜部一場變故,二人都對異族部落的熱情喪失了信心?;斓貌诲e又能怎樣,該為部族謀求利益的時候,你是第一個可以放棄的犧牲品。契丹人雖然與突厥人交往不多,如果阿史那卻禺向他們討要放火燒營主謀,他們肯定不會為了兩個外族小子去冒與突厥汗國交戰(zhàn)的風(fēng)險。
“那,那小的真告辭了?”潘占陽坐在馬背上,猶猶豫豫地問。也許是因為在草原上很難遇到自己族人的緣故吧,相交雖然只有幾個時辰,他心中對兩個少年卻有了一些的不舍之意。
“走吧,盡量走谷地。早點找個小部落把馬賣了,別張揚!”李旭低聲叮囑了一句。翻開隨身包裹,拿出一塊拳頭大小的玉石塞進了潘占陽手里,“安頓下來后,買幾頭羊度日?!?br/>
“那,那怎么好,好意思!”潘占陽連忙推辭,手伸向李旭,拳頭卻不由自主地將玉石抓了個緊緊。
李旭搖搖頭,收拾好包裹再次上馬。潘占陽小心翼翼地看看徐大眼的臉色,又看看李旭的弓箭,說了幾句有緣再見的話,拔馬向東。一邊走,一邊不住回頭。
“你這爛好人倒是大方!”望著潘占陽越走越遠(yuǎn),逐漸加速的背影,徐大眼笑著罵道。
“茂功兄說我嗎?他好歹幫了咱們一場!”李旭愣了愣,遲疑地問。在他印象中徐茂功一直是個視錢財如糞土的人,怎么今天卻為了一塊成色并不見佳的玉石計較了起來?
“那家伙是怕跟咱們一起走目標(biāo)大,被突厥人追上,所以才一個人溜了!”徐茂功看了一眼笑臉上還帶著幾分青澀的好兄弟,低聲提醒。
“啊!”李旭懊悔地直想抽自己幾個嘴巴。一次又一次對別人的算計毫無防備,吃了這么多次虧還不長記性,自己真是長了一顆石頭心眼兒!
“算了,這小子是個人物。膽子雖然小了點兒,心眼夠多,下手也足夠狠!”徐大眼望著潘占陽遠(yuǎn)去的背影,低聲點評。
一人兩馬的背影已經(jīng)只剩下了個小黑點兒,空曠寂靜的荒原上,依然回蕩著落寞的馬蹄聲。
二人目送潘占陽去遠(yuǎn)了,也自打馬南行。昨夜稀里糊涂跑了小半夜,眼前的“道路”早已經(jīng)不是與九叔等人北上時用腳踩出來的那條。周圍溪流上次北來時見所未見,一些矮小的山丘也與記憶中的面目全非。不過這些在少年心里都算不上什么大礙,所謂的路,都是人用腳踩出來的。草原上本來就沒有路,只要你一直向南走,總有一天能夠見到長城。
“他昨夜曾經(jīng)提馬踏翻突厥的武士!”走著走著,李旭突然沒頭沒腦地來了一句。
“現(xiàn)在明白你有多笨了吧!”徐大眼毫不留情地“打擊”他的自尊?!澳懿唏R踢人的家伙,只有你才相信他會往馬肚子底下掉!”
“他怕跟咱們一起走,會被卻禺的人馬追殺!卻不肯直說,非得想這么一個笨辦法!”李旭搔了搔頭,不介意徐大眼對自己的評價。朋友之間就是如此,一個見面就說話臭你的人,未必心里不把你當(dāng)兄弟看。相反,一個終日給你笑臉,滿口贊譽的家伙,轉(zhuǎn)過頭就會捅你一刀。這也是他不愿意接受阿史那卻禺邀請的原因之一,與一個如此“聰明”而又狠辣的人為伍,對方的一言一行你都得提著十二分小心去應(yīng)對,這樣的日子,縱使大富大貴,恐怕也乏味得很。
“人家好心相邀,你卻一把火燒光了人家的營地!”徐大眼笑著回應(yīng)。“我若是阿史那卻禺,不抓住你挫骨揚灰,解不了心頭之恨!”
“前提是他能抓得到咱們!”李旭大笑著踢了踢馬鐙,策動黑風(fēng)跑了出去。阿史那卻禺不是一個肯善罷甘休的人,他一定會動用所有力量追殺自己和徐大眼。所以潘占強找理由離開,并不令人感到憤恨。換了是自己,被一個素不相識的人逼著去送命,也得想辦法逃走才是。
“無論如何,跑得快些總是正理!”徐大眼縱馬追來,少年人爽朗的笑聲順著風(fēng)傳出老遠(yuǎn)。
營地?zé)呀?jīng)燒了,再去追究到底是什么原因?qū)е禄饎菀话l(fā)不可收拾也沒用。眼下第一要務(wù)是逃回中原去,至于回到中原后如何躲避兵役,那是過了長城之后才需要考慮的問題。
兩個人有四匹馬,可以輪番換乘,一邊行一邊讓坐騎恢復(fù)體力。如是見河涉水、見山爬山地急馳了一整天,到了太陽偏西,才又找了一個背陰的山坡下生火做飯。這回輪到徐大眼出去打獵了,李旭用石頭搭好了火灶,又等了將近兩炷香時間,還沒見到對方回來。正焦急間,突然見到徐大眼的身影在自己上方不遠(yuǎn)處的巖石后閃出,手中角弓拉滿,羽箭卻斜斜地指向了半空中。
“吱!”半空中響起一聲清脆的鳥鳴,有頭山羊大小的黑雕拍動著翅膀疾飛沖天。徐大眼手中的羽箭脫弦而出,直奔雕腹,半途中卻力道用盡,被黑雕翅膀帶動的罡風(fēng)吹進了樹叢。
“快走!”徐大眼一射不中,立刻收弓。沖到李旭身邊,拉著他奔向戰(zhàn)馬。李旭心中亦是大駭,問也不問,上馬便走。二人順著山坡跑出十余里,方欲休息,頭上卻又傳來刺耳的雕鳴。
“奶奶的,是阿史那卻禺養(yǎng)的扁毛畜生,被你射殺了它兄弟,如今找你報仇來了!”徐大眼笑著罵了一句,再次彎弓,頭上的黑雕卻不待羽箭搭穩(wěn),早已騰起到三百步之外。
三百步的高度,即便是養(yǎng)叔復(fù)生也無可奈何了。李旭和徐大眼相對苦笑,策動戰(zhàn)馬繼續(xù)奔逃。剛剛繞過眼前的小山坡,南方的曠野卻被幾股騰起的濃煙擋了個死死。
“是阿史那卻禺的人,他們南下的路比咱們熟!”徐大眼低聲分析道。阿史那卻禺看樣子是動了真怒,遠(yuǎn)處刮過來的晚風(fēng)中都帶著濃濃的燎羊毛味道。不用問,一定是前來追擊的突厥武士殃及無辜,把營地被毀的憤怒盡數(shù)發(fā)泄在附近的散落牧人頭上。
從煙火冒起的方向看,南下的路肯定被人切斷了。徐大眼和李旭兩個人的武技雖然都不能算弱,可誰也沒有一個人打十個、百個的本事。無可奈何,只得貼著丘陵地帶向東急走。只盼著太陽早點落山,躲過頭頂上那只該死的黑雕??翱坝峙艹龆?,腳下的地面卻慢慢震動起來。
“轟隆??!”悶雷一樣的馬蹄聲貼著林梢傳來,震得周圍山坡瑟瑟土落。頭上黑雕的鳴叫卻愈發(fā)歡快,仿佛已經(jīng)將兩頭獵物毖于爪底。徐、李抬頭張望,只見前方不遠(yuǎn)處塵煙大起,不知道有多少突厥武士洪流一樣滾過。
“掉頭!”李旭和徐大眼同時大喊聲,撥馬便向西走。此地向南走是燕山和中原,向東走是契丹、靺鞨等部落,向西卻盡是突厥人天下?;艁y之中,二人卻也顧不了許多,拼命拍打著坐騎狂奔。跑著,跑著,卻發(fā)現(xiàn)東、南、北三個方向,都有煙塵向雕影所在處聚攏。
“昨夜怎么沒把這扁毛畜生燒死!”李旭懊惱地說道。先前還有些憐憫火勢太大,令很多無辜的突厥人今冬忍饑挨餓。眼下卻只希望昨夜的火勢越大越好,最好燒得阿史那卻禺湊不出足夠的戰(zhàn)馬,這樣自己的徐大眼就有機會擺脫追兵。
事實卻與他的期待恰恰相反,左右兩側(cè)冒起的煙塵越來越多。除了馬蹄聲外,耳畔已經(jīng)漸漸能聽到突厥人彼此聯(lián)絡(luò)的號角。整個草原幾乎都被調(diào)動起來,一波接一波,不斷有煙塵加入追兵當(dāng)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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