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0章 他能做的都做了(加長)
走出希爾頓酒店,鳶也直接坐上車回姜氏,同時將車窗降了下來,冷風(fēng)在某種程度上,很好地達(dá)到了冷卻情緒的效果,她一雙眼眸分外平靜。
“沅總,您為什么不告訴程董事長,尉深的真實(shí)身份?”安莎忍不住問,剛才程董事長都追問到那個份上,她還是四兩撥千斤地將話題帶走,她在門外聽著,很不明白她的意思。
“以我對程董事長的了解,他不是那么容易被說動的人,尉遲跟他合作那么多年,他沒道理因?yàn)槲业娜詢烧Z就轉(zhuǎn)投向我。”
鳶也看著外面的車水馬龍,手指在扶手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雖然可以解釋說,他只是想要多準(zhǔn)備一條路,但是我們也要謹(jǐn)慎一點(diǎn)。”
安莎沒有再說話,神情還是有些遲疑,鳶也看了她一眼:“你想說什么?”
“我們……只是告訴他尉深的真實(shí)身份,哪怕他是別有用心來套我們的話,套到的也只有尉深一個身份而已,他就算將尉深的身份公開出去,對我們也有利無害。”所以為什么要忌諱將尉深的身份說出去?
鳶也一下凝滯,很快將視線轉(zhuǎn)開:“太早公開出去的話,對我們自己也沒有那么好,多一個籌碼在手,更加能要挾到尉家人。”
對,為了威脅尉家人。
知道尉深身份的人少之又少,她怎么能隨便把他的身份公開出去?別人家知道秘密都知道敲詐一筆封口費(fèi),她當(dāng)然更要在最合適的時候,再放出這個大招。
就是這樣。
鳶也被風(fēng)吹得有些冷,將車窗升了起來,可密封的空間,又讓人胸口窒悶。
……
程董事長還沒有立即離開餐廳,仍坐在餐桌前,看著餐盤里慢慢融化成水的冰塊。
原本擺盤精致,色香味俱全的龍蝦刺身,此刻非但毫無美感,甚至有點(diǎn)令人作嘔。
隔間的門打開,身形頎長,黑衣落拓的男人走了出來,他只穿著簡單的休閑服,隨手戴起口罩,露出的一雙眼睛清清冷冷,像不把任何事物放在眼里那般漠然。
“我早就說了,現(xiàn)在就問她尉深的身份,太操之過急,她不會告訴我的,你還要我來問?!背潭麻L說。
男人聲線壓得很低,聽不出像誰:“我只是為了試探。”
程董事長皺眉:“試探什么?”
試探,松橋路之后,鳶也對尉遲的態(tài)度是否一如既往的憎恨。男人狹長的眼睛一斂,將衛(wèi)衣的兜帽拉上。
他轉(zhuǎn)身就要走了,程董事長忍不住站起來:“你今晚回去一趟吧,想想學(xué)會跳華爾茲,一直想跳給你看?!?br/>
男人的腳步甚至沒有停頓,很快門便傳來打開和關(guān)上的聲音,程董事長一個人站在原地,背脊微微佝僂。
……
鳶也回到姜氏后,便開始投入工作。
她除了負(fù)責(zé)四大港口這個合作外,同時還擔(dān)任著HMVL旗下幾家子公司的職位,每天都有文件傳過來。
她處理這些早已經(jīng)是輕車熟路,但今天不知怎的,密密麻麻的英文郵件,她一個字都看不下去,哪怕強(qiáng)迫了自己集中精神,可還是沒有原來那種工作效率。
到最后,她將鼠標(biāo)一撇,雙手撐住腦袋,閉上了眼睛。
安莎敲了兩下門:“沅總,尉氏那邊派了人過來,想和您聊聊港口運(yùn)輸?shù)膯栴}……沅總,您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嗎?”她快步走進(jìn)來,神情擔(dān)憂,“要叫醫(yī)生來看看嗎?”
“不用?!兵S也放下手,將眉心的躁意壓了回去,抿唇說,“請到會議室,稍等我五分鐘?!?br/>
安莎又多看了她幾眼:“好的?!?br/>
鳶也從包里拿出口紅補(bǔ)了一下,讓自己看起來精神一些,方才起身走去會議室,沒想到的是,來的三個人里,竟然有一個陸初北,她一愣:“陸少?”
然后就笑了起來:“陸少什么時候成了尉氏的員工?真是怠慢了,不好意思?!?br/>
陸初北起身,與她握了一下手:“阿遲出國治病了,臨走前將公司暫時交給我盯著,剛好有了問題,所以我就帶著他們來了,等聊完工作,我可以再邀請弟妹一起吃個下午茶。”
弟妹……鳶也唇邊的弧度不變:“陸少,我是沅也。”
陸初北眉毛一挑:“抱歉,我口誤。”
鳶也笑笑表示不在意,然后就在椅子上坐下。
尉氏的員工借用了投影儀,開始講述問題,鳶也這邊也有人做出回答,雙方都是專業(yè)的,很快就達(dá)成了共識,都不怎么需要兩邊主位上的鳶也和陸初北開口。
散會后,陸初北就讓尉氏的員工先回去,又邀請了鳶也一次:“沅總有時間嗎?”
鳶也自然不能不給他這個面子,站起來說:“姜氏樓下有一家廣式茶點(diǎn)還不錯,上次陳總裁來在那里吃過,夸味道挺正宗的,不如我請陸少去試試?”
“好。”
兩人便一起下樓,出了姜氏集團(tuán)走幾步便到了那家店,開在商業(yè)區(qū)的店鋪?zhàn)畈蝗钡木褪强腿耍@個點(diǎn)又剛好是下午茶時間,店內(nèi)放眼看去,幾乎沒有位置。
不過鳶也一進(jìn)門,服務(wù)生便認(rèn)出了她,忙帶著她前晚二樓靠窗的雅間,那是全店最好的位置,視野開闊,可以將整條街道盡收眼里,一般人預(yù)約也預(yù)約不到這個位置。
陸初北也是豪門出身的貴公子,對特權(quán)這種事情是見多不怪。
廣式茶點(diǎn)的標(biāo)配就是一壺好茶,服務(wù)生也記得她的口味,不用吩咐,便送上來了一壺上好的碧螺春,小心地沖泡了兩杯,分別放在兩人面前。
陸初北端起茶杯在鼻尖嗅了嗅,茶香濃郁甘甜,還有一股山泉水的清新:“我還以為弟妹……沅總,會把我也記恨上,沒想到還能請我喝這么好的茶?!?br/>
鳶也心知肚明他指的是什么,眉眼不動:“陸少說笑了,能入你的眼,是這壺茶高攀了?!?br/>
“其實(shí)我這次來晉城,綿綿也想跟著一起來,她知道你回來后總想跟你再見一面,只是不湊巧,臨時出了一點(diǎn)意外,只好過段時間了再來?!标懗醣闭f。
鳶也倏地直起腰:“什么意外?”
陸初北嘴角挑了起來,溫潤的眉眼愈發(fā)無害:“她懷孕了?!?br/>
……她還以為怎么了。
鳶也重新放松下來,她挺喜歡傅眠這個人的,希望她能一直好好的,不過說到懷孕……她試探著問:“她和陸少的關(guān)系是?”
“我們已經(jīng)訂婚了?!?br/>
“恭喜?!兵S也真心高興,畢竟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他們其實(shí)是相愛的,能走到一起不容易,“她這個年紀(jì)懷孕確實(shí)要小心,陸少怎么不在榕城陪著她?”
“她不肯見我。”陸初北慢悠悠地說,“連夜收拾衣服跑去洛杉磯她父母家了,我只好先讓她冷靜一段時間?!?br/>
傅眠大他四歲,從小就以姐姐自居,他追了三十年才把人追到,結(jié)果剛訂婚完就查出了懷孕,對她來說,簡直是另一個心理挑戰(zhàn),她都不知道該怎么面對他,索性就跑了。
陸初北深知她的性格,所以沒有追,讓她“眼不見為凈”幾天,這才轉(zhuǎn)來晉城幫尉遲。
鳶也對傅眠也有那么一點(diǎn)了解,對她會做這種事一點(diǎn)都不驚訝,只是沒想到,都過了這么多年了,陸少還沒把人搞定,居然還只是未婚夫妻。
她看了陸初北一眼,眼神里有那么一點(diǎn),鄙視。
陸初北在傅眠這件事上,經(jīng)常受嘲笑,已經(jīng)可以做到不動如山,隨便大家怎么想,反正他現(xiàn)在老婆孩子都有著落了。
有了傅眠這個話題,兩人這頓下午茶吃得很是融洽,陸初北還邀請了鳶也將來去參加他們的婚禮。
鳶也自然是答應(yīng),她本還想問一問陸初西,陸初北就拿起茶壺,往她的茶杯里倒茶,忽而說:“我和傅眠,不只是把你當(dāng)成‘弟妹’,也把你當(dāng)成了朋友,所以當(dāng)初的島嶼換地皮的事情,我應(yīng)該向你道歉?!?br/>
他承認(rèn),當(dāng)初他是和尉遲合謀,騙了她。
鳶也笑意收斂起三分:“已經(jīng)過去的事情,陸少就不要再提了。”
陸初北看著她:“事情過去,可是你自己心里沒有放下?!?br/>
那股原本已經(jīng)被壓下的躁意,突然間又沿著她筋脈,爬上了她的神經(jīng),鳶也手里握著茶杯,茶溫燙得她的指腹有些痛感:“陸少想要我怎么放下?”
“我不清楚阿遲為什么要那樣做,但你‘去世’三年,他有多難過,我看在眼里,要說他不愛你,我不信?!标懗醣钡溃澳翘煳疫€想起一件事,你們?nèi)沙沁^年的時候,你和小楊在玩水上摩托,我和他在海灘喝酒,他問我,如果老教父有一個私生子女流落在外,要怎么做?我當(dāng)時回答他,‘我勸TA藏起來’。”(124)
“后來我聽黎雪說,他曾自言自語過一句話,‘藏是沒有用的’。”(145)
這兩天聽了太多過去的事情,此刻又聽他開口,將時間撥回三年前,鳶也心里騰起了一抹抵觸:“陸少今天是來幫尉遲當(dāng)說客?”
“阿遲昨晚就出國了,他不知道我來找你,這些話是我想對你說的。”陸初北氣質(zhì)本就是溫文爾雅,耐下心說話,愈發(fā)人畜無害。
鳶也一愣,她不知道尉遲出國的事情,還沒來得及所細(xì)想,陸初北下半句循循善誘的話便拋出來:“大禹治水都知道堵為下策,疏為上策,弟妹你這么聰明,更應(yīng)該明白,很多事情既然已經(jīng)存在,直面對它,才是解決問題的根本辦法?!?br/>
所以藏是沒有用的。
等著危機(jī)到來再解決也沒有用,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就像她那起車禍,誰又能提前想到會發(fā)生?而如果不是她命大,她早就喪生在車禍里了,又哪來的今天?
唯一能讓鳶也下半輩子平平安安的辦法,就是解決幕后主使。
鳶也垂著眸,看著面前那道晶瑩剔透的水晶蝦餃,白里透紅十分誘人,突然,那顆餃子被一雙筷子夾起。
她下意識抬頭,陸初北用公筷將它放在了她的碗里:“如果你沒有跑,蘭道夫人就會以為你真的已經(jīng)死了,不會繼續(xù)關(guān)注你,阿遲就可以專心地對付她,這個策略難道不對嗎?”
鳶也拿起筷子,夾起蝦餃想送入口中,但沒控制好力道,將餃子皮戳破了,餡料又都掉回了碗里。
就像是有人拿了一根針將氣球扎破,砰的一聲,那些原本收得住和收不住的情緒,都在這一刻爆開。
鳶也從中午,不,是從昨晚起,就開始雜亂無章的心情,直至此刻終于控制不住,她今天為什么會這么煩躁?就是因?yàn)槲具t。
他那些解釋,到程董事長的逼問,再到陸初北那句似無意似有意的“弟妹”,都是一根根針,或者說是一支支羽箭,將她原本完整、結(jié)實(shí)的城墻,扎滿了洞。
鳶也將筷子放下,眸子一抬,底色清冽,一開口便是帶有攻擊性的話語:“把我還活著的事情出賣給蘭道的人是莊舒,這個人雖然是我招進(jìn)來的,但尉遲也沒看出她有問題不是嗎?”
“他不謹(jǐn)慎,沒有識人之明,就算我沒有跑,莊舒還是會把我還活著的事情告訴蘭道,尉遲的策略同樣不會成功,等于他之前做的那些,除了折騰我以外,完全是無用功。”
讓她假死的原因,是為了避開蘭道的關(guān)注。
可是她最后還是暴露在蘭道的眼皮下,那么假死計劃,可不就是無用功?
陸初北沉聲:“他再怎么厲害,總歸只是一個人,不可能面面俱到至毫無錯漏,我想他已經(jīng)把能做的事情都做了。”
“而且任何事情,本就不可能一蹴而就,沒有人真的能做到走一步想一百步,在第九十九步的時候出錯,有辦法補(bǔ)救回來就可以,可弟妹你跑了,就讓前面的九十九步都功虧一簣了?!?br/>
鳶也笑了一下:“我聽明白了,陸少話里話外的意思都是,當(dāng)年我不該跑?!彼c(diǎn)了點(diǎn)頭,又反問,“假死轉(zhuǎn)移蘭道注意力,好讓他毫無顧忌地對付蘭道,這個策略‘對’的前提是,他可以在短時間內(nèi)解決蘭道?!?br/>
“三年過去,蘭道還是好好的,如果當(dāng)初我不跑,是不是要當(dāng)三年的無名氏?是不是要被他軟禁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