鳶也想起那次黎雪對她說，他們已經(jīng)派人阻攔陳莫遷找到她，但是不知道為什么，陳莫遷還是突破重圍到她的身邊。
    用尉遲這個猜測，重新審視這個疑問，答案便是呼之欲出。
    “我沒記錯的話，你所謂看到陳莫遷和小圓一起葬身火海，只是看到他們背影而已，對嗎？”尉遲記得，他當時找到鳶也的時候，她是在追陳莫遷，落后陳莫遷幾十米。（183）
    “……對?！币驗殛惸w把她捆在地上，拉著小圓跑，她掙扎了很久才掙開草繩追上去，就只看到小圓紅色的裙擺，下一秒鐘，炮火就發(fā)生了。
    鳶也心亂如麻，巴塞爾，巴塞爾……
    她流落巴塞爾山林是尉遲設(shè)計，尉遲沒有告訴外人這個計劃，她小表哥肯定沒辦法提前在山林做準備，所以他是在進入山林之后……不，應(yīng)該是小圓說出她是來替她死之后，他才臨時決定假死脫身。
    那才多長時間？前后加起來，才……十分鐘吧？
    十分鐘，他就完成了“決定假死、和開炮的殺手打好招呼、找一個人代替他拉著小圓繼續(xù)跑、自己躲起來”的連環(huán)步驟？
    ……如果這個人不是她小表哥，她很難相信有人能做到這個程度。
    但她小表哥從小就比一般人要聰明和心思多，連她大表哥有一次都半開玩笑地說：“他們都叫我毒蛇，我看毒蛇這個稱呼給莫遷更合適?！?br/>     一霎間，腦海里掠過陰冷的毒蛇纏在樹梢吐出紅色蛇信子的畫面，鳶也不禁縮了縮雙腿，將被子抱得更緊，顰眉抬起頭問：“你剛才說的是‘他和約瑟夫’，不是‘他和蘭道’？”
    蘭道是主，約瑟夫是仆，按說，尉遲的表述應(yīng)該是后者才對。
    尉遲眼底浮現(xiàn)出笑意，一個措辭細節(jié)而已，都被她注意到了。
    他隨手將咖啡杯放在柜子上，反問：“陳莫遷為什么要假死？”
    鳶也抿唇：“因為他知道我沒死，假死是演給我看，的好讓我以為他真的因你而死，更加恨你?！?br/>     “是，他知道你沒死。他想要完成這出假死，最起碼得和開炮的殺手互相配合?！蔽具t走到她的面前，使得她仰起頭就能看到清晰的自己，“蘭道一定要你死的，她的人，怎么可能配合陳莫遷在你面前演假死？”
    也就是說，開炮的殺手不是蘭道的人，或者說，算是蘭道的人，只是比起聽蘭道的話，更聽別人的話。
    鳶也醍醐灌頂：“蘭道的事情一般都是交給約瑟夫去辦，和那些殺手有直接接觸的人是約瑟夫，加上昨晚我小表哥去六層見的人也是約瑟夫，所以你覺得，和我小表哥來往的人是約瑟夫，而不是蘭道？”
    “蘭道可能都不知道他們有這層關(guān)系?！蔽具t嘴角一泛，“這四年來，我，莊舒，都沒有聽蘭道提起過陳莫遷這個名字?！?br/>     鳶也原本挺直的腰，慢慢松了下來：“約瑟夫……”
    所以清理現(xiàn)場的人可能不是她小表哥，可能是約瑟夫，哪怕清理現(xiàn)場的人是她小表哥，帶走小刀的人也不一定是她小表哥，可能是約瑟夫。
    約瑟夫雖然她和小表哥有某種關(guān)系，但他和蘭道的關(guān)系更深，蘭道想要她去背“殺死老教父”這口鍋，約瑟夫自然領(lǐng)命行事。
    小刀不是她小表哥給蘭道的。
    鳶也竟然有種松口氣的感覺，就好像對分析到現(xiàn)在明顯是“惡行昭著”的陳莫遷，還有某種期待似的。
    她素顏時，臉色總是很蒼白，尉遲一邊想等風平浪靜要帶她去做個詳細的全身檢查，一邊說：“已經(jīng)派人去查約瑟夫的過去，看看有什么和陳莫遷重疊的地方，也許就能確定他們之間的關(guān)系。”
    也許就能知道陳莫遷做這么多事的真正原因。
    鳶也點點頭，又將事情在心里過了一遍加深記憶，準備回頭再仔細琢磨，然后問：“第二件事是什么？”
    他進門的時候就說，在她睡覺的時間里，發(fā)生了兩件事。
    尉遲卻不打算繼續(xù)說了，將她的被子掀開：“起來吧，我們?nèi)コ栽绮汀，F(xiàn)在的陽光很好，到甲板上吃。”
    鳶也不滿：“我們說正事呢，吃什么早餐？”
    “一邊吃一邊說。”
    也行吧。
    鳶也下床洗漱，換好衣服后，走到五層的甲板上，尉遲又打扮成巴里的樣子，將她的早餐放在桌子上。
    陽光確實很好，鳶也原本有些寒意的身體，看到光線落滿他每一根發(fā)梢，由內(nèi)而外散發(fā)出溫暖的感覺，自己也恢復(fù)了溫度，尉遲抬起頭，對上她的眼睛平和溫軟。
    尉遲也在看她，她將頭發(fā)扎成了魚骨辮，穿一條莫蘭迪色的燈芯絨連衣裙，外套則是灰紫色的毛衣，整個人看起來很淡，直到她走到陽光底下才有些真實感。
    尉遲拉開椅子，鳶也坐下，同事問：“你還沒有告訴我，你爺爺怎么回事？”
    “沒怎么，死了而已?！蔽具t一筆帶過，鳶也皺眉，正要追問，就聽見一句由遠至近的喊聲：“姐姐?！?br/>     會這樣叫她的，只有只有安德斯。
    安德斯跑過來，一屁股就坐在她對面的位置上，那原本是尉遲的位置，于是尉總的長眉挑了起來。
    鳶也喝了一口果汁：“有事？”
    安德斯道：“我怕你傷心過度，特意來安慰你?！?br/>     “謝謝，我不需要，你還是多陪陪你母親吧?！碑吘故窃谒纳昭缟习l(fā)生的事情，多少會不舒服吧？
    “我母親昨晚一直陪著你母親?！卑驳滤箍粗媲暗牟似罚澳阍诔栽绮蛦?？蘑菇醬看起來還不錯，服務(wù)生，也給我來一份。”
    ……
    不用懷疑，這句服務(wù)生，叫的就是尉總。
    鳶也被鮮榨果汁的天然糖漿給嗆到，連忙抽了一張紙巾捂住嘴巴：“他不是服務(wù)生，他是我的助理?！?br/>     “哦哦，巴里，我喜歡吃可頌，你幫我多拿兩個，謝謝?！卑驳滤箟焊蜎]聽她的話，指使完，就直接去抓鳶也的手，深情……旁觀角度看起來是深情，神情地對著鳶也喊，“姐姐?！?br/>     尉遲瞧著這小孩，心里在想，揍哪個地方最疼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