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 跪了一路求什么
“喂?安娜?你還在聽嗎?”
那邊的人呼喊著,鳶也像定住了一樣一動不動一言不發(fā),唯獨臉上像褪了色的顏料,急遽地蒼白下去。
安娜見狀不妙,連忙從她的手里拿過手機,一問之下才知道蘇先生那邊出了這么大的事情,術(shù)中大出血,病危通知書,見最后一面,怎么……怎么會這么突然!!
“小姐,我馬上訂票,我們馬上回去!”安娜著急忙慌地打電話,聯(lián)系人脈,找一架能馬上把他們送回蘇黎世的飛機。
鳶也突然感覺肚子有點疼,像心肝脾肺都揪成了一團,慢慢地蹲到地上,吸氣,呼氣,腦子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好像是一片空白,連過耳的聲音都仿佛遠(yuǎn)在天邊,不太清晰了。
她仰起頭,天的那一邊是喜馬拉雅山的山脈,堆著終年不化的雪。
安娜掛了電話,蹲到她面前,神情急切地對她說什么,嘴唇一張一合,鳶也聽了一會兒,才明白她是說他們來時那個印度機場,因為臨時管制關(guān)閉了,沒辦法從那個機場離開。
屋漏偏逢連夜雨,比伯急道:“還有別的路可以走嗎?整個不丹就沒有一個機場?”
“不丹有一個帕羅機場,但是我剛才問過了,今天沒有飛蘇黎世的航班了,后天才有,”安娜抿唇,“其他轉(zhuǎn)機方案時長也要兩天?!?br/>
鳶也可笑了一下,兩天。
她撐著膝蓋站起來,方才的惶然已經(jīng)褪去,神情鎮(zhèn)定:“從西藏走,可以嗎?”
對,廷布和西藏毗鄰,還有西藏這條出路,安娜馬上說:“我去問問?!?br/>
不丹是最不發(fā)達的國家,想進來,或是想離開,都很難。
鳶也垂眸,按亮手機的屏幕,她和蘇先生最后一條信息是她早上發(fā)去的那句“順順利利”,他沒有回復(fù)。
安娜打了幾個電話,臉上始終不好看:“西藏可以走,但只能從西藏飛往四川,再從四川飛往蘇黎世?!?br/>
比伯咋舌:“這……這要多久?。俊?br/>
鳶也點頭:“就這么走?!彼麄円矝]有別的路了。
可是老天仿佛是下定了決心,今天一定要把他們留下,好不容易過了邊界到了西藏,最近一個飛四川的航班也在零點后,鳶也給羅德里格斯家打去電話,蘇星邑還在搶救,已經(jīng)下第二次病危通知書。
鳶也環(huán)顧四下,和廷布的荒涼不同,這里人來人往,很是熱鬧,她才認(rèn)出來:“這是八角街?!?br/>
安娜還沒從第二次通知書的打擊中回神,就聽鳶也看著前方這一條石板路問:“你知道八角街嗎?”
“……”安娜搖頭,她才說:“八角街是藏族人的‘圣道’,環(huán)繞著大昭寺?!?br/>
所、所以呢?這和先生現(xiàn)在的狀況有什么關(guān)系嗎?安娜張了張嘴,不知道該不該問。
鳶也沒有再說什么,只是把自己的鞋脫了下來,又把身上的手機等物品都給了比伯。
然后就直接跪在地上。
安娜一驚:“小姐!”
比伯拉住她想去攙鳶也的手,他大概知道鳶也想做什么,搖了搖頭,讓她去吧。
……
終于回到蘇黎世,已經(jīng)是第二天的傍晚,所有事情都已經(jīng)塵埃落定。
鳶也沒有回莊園整頓,下了飛機就直接去醫(yī)院,全世界醫(yī)院都是一個樣子,白茫茫的叫人感覺不到任何生氣,她走在空蕩蕩的走廊,影子折在地上,縮成很小的一團,隨著她推開門,又轉(zhuǎn)進病房。
病床上的男人依舊那么俊朗,只是過分蒼白的臉色將他雙眉和睫毛襯得很黑,像宣筆沾了徽墨描摹而出。
她站在床邊很久,路上醞釀了很多質(zhì)問的話,真到了他面前卻一句都說不出來,她只好伸手,手指走過他鼻梁和下巴,現(xiàn)在才算是明白一個道理,就算長成一副不會騙人的樣子,也還是會騙人的。
指腹下的皮膚透著絲絲涼意,鳶也喉嚨滾了一下,慢慢撤回手,轉(zhuǎn)去洗手間端了一盆溫水出來,用毛巾浸濕,擰干,仔細(xì)地擦了擦他的臉,末了又拿出他手,從手背擦到手心,每一根手指都沒有漏掉。
如果他是醒著的,這種事情絕對不肯假手于人,之前臥床那幾天,也都是撐著身子親力親為,只有現(xiàn)在,這種時候,才會“任人擺弄”。
擦完了手,鳶也又倒了一杯水,用棉簽潤過他干燥的唇,想著病房里空氣窒悶,順手又把窗戶打開。
做完了這些,沒有別的可以做了,她只好坐下,怔怔地看著他,他卻好像是再也不會動了。
……
蘇星邑醒來是在兩天之后。
第一感覺是熱,本以為是空調(diào)的溫度太高,不曾想低頭一看,身邊竟然躺了一個人。
他微微一愣,眉心蹙起,想說是哪個不懂規(guī)矩的?這人背對著他,側(cè)著頭,一時看不見臉,他復(fù)而想到,敢這樣放肆,也就只有那個女人了。
安娜剛好進門,看到他醒了,馬上就要出聲,蘇星邑做了個噓聲的動作,她心領(lǐng)神會,同時放輕了腳步。
“先生?!?br/>
蘇星邑開了刀沒辦法動,只能轉(zhuǎn)動眼睛覷向鳶也,她大概是怕壓到他的傷口,并沒有完全睡到他的病床上,一只腳支在地上,半個背部都是凌空的。
安娜小聲說:“小姐這幾天都守在醫(yī)院,大概是坐累了,才上-床躺一下?!?br/>
病房里只有一個小沙發(fā),弓著身體也躺不下去。
蘇星邑看著她的臉,慢慢地問:“她的額頭怎么了?”怎么淤青了一塊?
“我們在廷布接到您的消息,偏偏遇到印度機場臨時管制,帕羅機場沒有最近的航班,只能從西藏拉薩走,但拉薩飛四川的航班最快也在凌晨,我們沒有別的辦法,只能等?!?br/>
越是著急越是趕不回來,這邊病危通知書卻下了一道又一道,像催命鼓一樣,她那時候心里一定在罵他吧,是個大騙子,騙了她一次又一次。
蘇星邑挪動了手,在被子下虛虛地握住了她的手。
“途徑八角街,小姐說,這條路是藏族人心中的轉(zhuǎn)輪道,然后她就三步一叩,等身長頭,跪倒了大昭寺?!?br/>
等身長頭,藏教最高禮儀的叩拜,她跪了一路。
蘇星邑輕輕吸了一口氣:“求了什么?”
“先生,長命百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