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是她裙子上沾到了什么？鳶也進了電梯，對著電梯壁轉(zhuǎn)轉(zhuǎn)身，全身上下很整齊，并無不妥。
    奇奇怪怪的。鳶也搖了搖頭，大步走進商務(wù)部，一眼看見攢頭攢腦的秘書：“貞貞?！?br/>     秘書馬上應(yīng)：“到！”
    鳶也吩咐：“讓大家準備一下，十點半在小會議室開個會?！?br/>     “好的。”秘書嘴上應(yīng)著，神情卻是猶豫，去茶水間泡了一杯綠茶送進鳶也辦公室，又趁機偷看了她幾眼。
    鳶也坐在辦公椅上，雙腿相疊，雙手端茶，打量著她，把她看得渾身緊張，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問：“姜副部，你為什么這樣看著我啊？”
    “那你又是為什么偷看我？”
    “……我沒偷看你?！?br/>     “是嗎？”
    鳶也瞇起眼睛，像狐貍一樣，小秘書當場就覺得自己被看穿了：“……”
    瞞得了一時，也瞞不了長久，秘書心一橫，走到她身邊：“姜副部，可以借用一下你的電腦嗎？”
    鳶也腳下一蹬，帶著辦公椅一起往后退，給她騰出了空間。
    秘書登上微博，點開熱搜榜第二條——揚州瘦馬。
    只有四個字，但鳶也敏感地皺了下眉。
    她靠過去看，果然印證了她的預(yù)感。
    網(wǎng)頁上，她生活照被放滿了九宮格，滑動鼠標一溜下來，全都是她。
    她停下來看標題——我要是長大成這樣，也能躺著賺錢！
    再往上滑動，看最熱門的那條微博，是一個紅V賬號發(fā)出——26歲擔任外企高管，全身名牌，今天從賓利下來，明天從蘭博基尼下來，常用座駕是一輛價值40萬的凱迪拉克，卻是個“揚州瘦馬”，十幾歲就開始陪，這樣換來的生活你羨慕嗎？
    還貼了圖。
    除去她生活照的幾張，鳶也緊緊盯著其中三張圖片，最關(guān)鍵的那三張照片。
    是十五歲時的她。
    久遠的記憶陡然間被人強行撕開一個口子，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有那么一瞬間，她感覺好像又回到十年前那個玻璃柜里，那種窒息的，逼仄的感覺，伴隨著網(wǎng)絡(luò)上鋪天蓋地的喧囂，飛踏而來。
    ……原來當時還被拍下了照片。
    眼見她的臉色越來越白，秘書覺得她快不好了，連忙關(guān)掉網(wǎng)頁，手足無措地說：“姜副部，這些都是營銷號，開局一張圖內(nèi)容全靠編，目的就是吸人眼球賺KPI，沒人會相信的！”
    鳶也平時開朗又燦爛，現(xiàn)在的臉色素寡得嚇人，什么都沒有說，拿起手機，還是上了微博，點開底下的評論。
    熱評第一是：“姜鳶也，晉城人，16年入職高橋，18年升為副部長，年后還升為正部長，每兩年一躍進，在世界五百強的外企這種升職速度，你品，你細品?！?br/>     熱評第二是：“@高橋中國，進來查查。”
    再看其他評論，還有各種真真假假的爆料。
    “這女的前段時間就被扒了，還有人不知道嗎？她在Sirius慈善夜當眾跟尉氏總裁和顧家三少調(diào)情，還被拍到跟高橋總經(jīng)理在車庫那什么，我都存圖了，私生活本來就不干凈，只是沒想到竟然是只瘦馬?！?br/>     “現(xiàn)就職高橋商務(wù)部的小員工表示，前任正部長搞了一年都沒成的投資，她接手半個月就解決了，憑的是什么能耐，咱也不敢問啊。”
    “圈內(nèi)不知名人士偷偷跑個料，她的名字經(jīng)常出現(xiàn)在高端局的陪客名單上?！?br/>     “等等讓我捋捋……所以這意思是，她是高橋養(yǎng)的瘦馬？除了陪客戶還要陪老板？現(xiàn)在的外企都這么玩嗎？鄉(xiāng)下人表示嚇到了?！?br/>     鳶也面無表情地看下來，冷嘲熱諷，污言穢語，還有各種人肉，她大學甚至初、高中的畢業(yè)院校都扒了出來，這些網(wǎng)友還真是……有能耐。
    秘書忐忑地站著，不知道該說什么，因為那三張小時候的照片，加上一些所謂科普，現(xiàn)在網(wǎng)友們都認為她從小飽受“調(diào)教”，是專門飼養(yǎng)來陪高級客戶玩樂的寵物，這種人，歷史上，就稱為揚州瘦馬。
    除了那些不好聽的話，還有相當一部分是在“同情”她的遭遇，覺得她是被人拐騙了才會小小年紀經(jīng)歷這么多可怕的事情，可伴隨著這些唏噓和感嘆，是不斷更進一步的人肉。
    有些人就是這樣，一邊說著同情的話，一邊好奇她的遭遇，不斷地深扒，殊不知這也是一把鈍刀子，不斷往當事人身上狠扎。
    沒有哪個普通人能經(jīng)手這么突如其來的風暴，小秘書真怕鳶也崩潰了。
    鳶也點開了一條又一條的所謂爆料，其實都是看圖說話，她在酒會上和客戶交談的照片成了“奉命接客”，和男性朋友比如顧久一起吃飯成了“聯(lián)絡(luò)關(guān)系”，尉遲偶爾順路送她上班，或者和她一起走在街上，因為同框頻率比較高，所以尉總就喜提了“她的固定金主之一”稱號。
    另一個“固定金主”是霍衍。
    全都是無稽之談，不過這么多她和不同男性走在一起的照片拼在一起，就湊出了她私生活混亂的“鐵證”。
    鳶也鎖了屏淡淡地問：“什么時候的事情？”
    “我是上班路上，在地鐵刷微博的時候看到的。”秘書忙說，“姜副部，我絕對相信你，而且這明顯就是有人害你！”
    鳶也隨手擱下手機，忽的一笑，和平時對比竟然沒什么區(qū)別：“你怎么肯定？”
    秘書愣了一下，沒想到她現(xiàn)在還笑得出來，咽了口水，比手畫腳地說：“我剛看到的時候，這條熱搜還在第十七位，沒什么人注意，結(jié)果一下子就上到了第二位，明星緋聞都沒有升這么快的，肯定是被人買上去的！”
    鳶也繼續(xù)瀏覽，照片還真不少，她不曾在公眾平臺發(fā)自拍，曬出來的幾張都是她發(fā)在朋友圈的，不由得冷笑一聲。
    再往下看，還有她和霍衍在車庫交換禮物的照片，她在服裝店幫霍衍戴袖扣的照片……等等，這一張，怎么有點眼熟？
    鳶也想了想，然后拉開抽屜翻找，找到一個快遞信封，從里面拿出三張照片對比，果然是這個。
    信封是大半個月前，有人匿名寄給她的，當時她覺得莫名其妙就沒有理會，沒想到現(xiàn)在又見著了。
    “姜副部，現(xiàn)在怎么辦??？事情鬧這么大了，上面會不會停你的職?。俊泵貢鴳n心忡忡。
    比起網(wǎng)友的議論和會不會被停職，鳶也更想知道到底是誰在背后搞她，她又不是明星，這么潑她臟水有什么用？
    手機嗡嗡嗡地響起，鳶也拿起來看了一眼，是顧久，她掛了。
    從這時候起，手機就沒有安靜過，各路朋友或打電話或發(fā)信息，都是在問她這件事，她索性開了飛行模式，清靜。
    內(nèi)線電話響起，鳶也接聽，是霍衍的秘書：“姜副部，請到總經(jīng)理辦公室來一趟?！?br/>     該來的還是會來。鳶也深吸了一口氣，起身走出辦公室。
    門一開，同事們紛紛拿起手邊的東西，假裝是在工作，她神情自然，一路走過，經(jīng)過一個同事工位，順手將手搭在她椅背：“昨天發(fā)你郵箱的文件，打印十份出來，等會開會要用?！?br/>     她一派平淡地吩咐工作，一如既往，被叫到的同事反而愣了一下，才回道：“哦，哦哦?！?br/>     鳶也微微一笑，目不斜視走向電梯。
    電梯門還沒有完全合并，她聽到韓漫淇說：“裝得那么淡定，以為我們還不知道嗎？揚州瘦馬啊，就是從小培養(yǎng)專門給富商的玩寵，沒想到姜副部的經(jīng)歷這么豐富，你們看到她被關(guān)在玻璃柜里那幾張照片了嗎？”
    “……”
    鳶也眸子一斂，突然伸手，卡了一下電梯門，門受到感應(yīng)又緩緩打開，她一步走出去，順腳踢了一下電梯門邊的鐵質(zhì)垃圾桶，哐當一聲，辦公室內(nèi)眾人紛紛回頭，見她站在那兒，啞雀無聲。
    “那是我小時候拍的寫真照?！?br/>     她輕輕提起又淡淡放下：“很逼真嗎？把諸位商務(wù)部精英都騙到了，看來確實拍得很好，你們要是有興趣，我可以把攝影師介紹給你們?！?br/>     沒有一個人出聲，都愣愣地看著她。
    鳶也重新按了上樓的電梯，曼聲說：“揚州瘦馬？什么年代了，還信這個？不好意思，我穿名牌開豪車是因為我有錢——姜氏集團，我家的。”
    話說完，電梯門也打開了，她轉(zhuǎn)身進去。
    按了23樓，鳶也閉上了眼睛。
    腦海里又閃過那幾張照片，她記得那件事，只不過是第一次從旁觀角度看到那時候的自己，原來比她想的，還要，惡心。
    叮咚——
    樓層到了，她整了整思緒，走了出去。
    這一層只有總經(jīng)理辦公室，外間是霍衍的秘書和助理的工位，他們都在工作并無議論八卦，只是她經(jīng)過時，還是忍不住抬頭看了她一眼。
    鳶也目不斜視，敲門進入：“霍總?！?br/>     霍衍站在小吧臺邊，拿了個一次性紙杯接了溫水，遞給她。
    “謝謝?！兵S也說。
    霍衍并無迂回，直接問：“網(wǎng)上的事情看到了？”
    鳶也點點頭：“剛剛看到?！比缓筻嵵芈暶?，“合同我都是通過正規(guī)方式簽下，不存在灰色勾當?！?br/>     霍衍一笑：“當然，要不然高橋成什么了？我已經(jīng)讓公關(guān)部去交涉，盡快讓站方刪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