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日傍晚，太孫匆忙回了太子府。
    剛踏進(jìn)梧桐居，太孫就聽到了顧莞寧熟悉的笑聲。
    已經(jīng)很久沒聽到她笑得這般開懷了。太孫唇角也隨之揚(yáng)了起來，大步進(jìn)了寢室?？吹教蛉说纳碛埃珜O并不奇怪。
    他人雖在宮中，卻一直心系梧桐居里的動靜。每日翡翠都會將顧莞寧的一舉一動傳到宮中。太夫人被請到府中陪伴顧莞寧一事，他自然清楚。
    “祖母，”太孫走上前，拱手作揖，行了晚輩禮。
    太夫人坦然受之，含笑道：“老身就托大一回，不給殿下行禮了?！?br/>     太孫忙笑道：“祖母是長輩，我給祖母行禮是應(yīng)該的?！?br/>     寒暄兩句后，太孫立刻看向顧莞寧。
    顧莞寧還是那副清瘦的模樣，不過，精神明顯比往日好了許多，眼角眉梢有了笑意，顯得面色也好看了幾分。
    太孫的心情也頓時(shí)好了起來，細(xì)細(xì)地問道：“今日吃了幾頓？每頓吃了什么？胃口是不是比昨日好些了？吐了幾回？”
    這些事，其實(shí)早有人稟報(bào)給他知曉。
    可他還是習(xí)慣了每天都問上一回。
    當(dāng)著太夫人的面，顧莞寧有些不好意思，迅速說道：“今日比昨天多吃了一些，吐了五回?！?br/>     吃的多了一點(diǎn)，吐的少了兩回，總之是有好轉(zhuǎn)了。
    太孫眉眼中俱是笑意。
    太夫人不愿打擾小夫妻說話，起身道：“我也有些乏了，先去客房休息片刻?！?br/>     ……
    太夫人一走，太孫頓時(shí)伸手，將顧莞寧摟進(jìn)懷中，喜滋滋地在她額上親了一口：“聽聞你吃得下飯了，我在宮中也跟著高興，今日多吃了一碗。”
    顧莞寧聽得又好笑又感動。
    這些日子，她吐得厲害，清瘦了許多。太孫心中著急憂慮，也跟著沒了胃口。清俊的臉孔也瘦了不少。
    “女子懷孕少不得要吃些苦頭?！鳖欇笇幰蕾嗽谒男靥?，輕聲道：“我能撐得住，你不用為我擔(dān)心。”
    太孫嘆了口氣：“阿寧，我恨不得吃苦的人是我自己?！?br/>     可惜，這件事他根本無能為力。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顧莞寧受苦。
    想及此，太孫對沒出世的兒子充滿了怨念，狠狠地說道：“等阿奕出世，我第一件事就是揍他一頓?！?br/>     顧莞寧立刻忘了自己打算揍孩子一頓的事，瞪了太孫一眼：“你敢動手，我就先揍你。”
    太孫咧咧嘴：“你舍得動手，都由你。”
    顧莞寧被他的厚顏逗樂了：“對兒子我舍不得，對你我可沒半點(diǎn)心疼?！?br/>     說笑幾句后，顧莞寧又嘆道：“蕭詡，我總有些不妙的預(yù)感。我這懷孕的癥狀，和前世完全不同。只怕肚中的孩子，也不是阿奕了?！?br/>     其實(shí)，太孫也有相同的預(yù)感。
    兒子再不成器，也是他和顧莞寧的骨肉。若是因?yàn)樗麄兲崆皥A房就沒了出生的機(jī)會，他心中豈能好受？
    不過，看顧莞寧如此消沉低落，太孫哪里舍得再讓她難過，張口哄道：“不是這個(gè)混賬小子也無妨。我們生一個(gè)更俊俏更聰明的?！?br/>     顧莞寧瞪著他，一句話還沒說，眼淚已經(jīng)落了下來。
    素來冷靜自若的太孫，頓時(shí)慌了手腳：“阿寧，你別哭。是我說錯(cuò)話了，你生氣就沖著我來。我保證打不還手罵不還口，任你出氣。”
    他曾見過顧莞寧疲憊不堪的時(shí)候，悄然落兩滴眼淚。
    可她素來驕傲倔強(qiáng)，從不會當(dāng)著人前哭泣。
    他溫柔地為她擦拭淚珠，然后湊過去，輕輕吻上她的眼角，用舌尖卷走一滴將落未落的淚珠。
    顧莞寧有些別扭地轉(zhuǎn)過頭。
    “好些了沒有？”太孫輕聲問道。
    顧莞寧嗯了一聲。
    太孫輕嘆一聲：“我知道你心里不是滋味，我心中也不好受。可此事非你我能決定，我們也只能順應(yīng)天意?！?br/>     “不管生的是兒子還是女兒，都是我們兩個(gè)的骨肉。我都會一樣地疼愛?！?br/>     顧莞寧默然片刻，才低聲道：“我也會一樣地疼肚中的孩子?？墒?，我一想到阿奕，就覺得心痛。”
    和兒子之間的疏離淡漠，是她前世最大的遺憾。她本以為，這一世她可以學(xué)著做一個(gè)好母親，彌補(bǔ)這份遺憾。
    卻沒想到，阿奕或許永遠(yuǎn)都不會來到世上了……
    顧莞寧眼中又閃出了水光，聲音有些哽咽起來：“蕭詡，若是沒有阿奕了，我該怎么辦？”
    兒子縱有種種缺點(diǎn)，也是她的骨肉。
    太孫也不知該如何安慰顧莞寧，默默地?fù)Ьo了她。
    世事不盡如人意，若是天意如此，也是無可奈何的事。
    這個(gè)道理，顧莞寧當(dāng)然懂。只是她現(xiàn)在心情太過消沉，他不忍說這樣的話讓她更傷心難過。
    ……
    懷了身孕之后，顧莞寧的情緒極易波動。
    哭了片刻，她有些困倦，在太孫的懷中睡著了。
    太孫唯恐驚醒了她，小心翼翼地維持著同樣的姿勢。整整一個(gè)時(shí)辰，腰酸腿酸胳膊更酸。不過，看著顧莞寧安靜的睡顏，所有的酸痛都不翼而飛。
    顧莞寧睜開眼，迎上太孫溫柔的目光：“阿寧，你現(xiàn)在好些沒有？”
    顧莞寧定定心神，輕輕嗯了一聲。心里還是覺得遺憾難過。不過，哭了一場，負(fù)面的情緒已經(jīng)散了大半。
    太孫有意哄她高興：“天早就晚了，祖母還等著我們兩個(gè)一起用晚膳?！?br/>     提起太夫人，顧莞寧果然有了精神，嗔道：“我睡了這么久，祖母一定早就餓了。你也不早點(diǎn)叫醒我?！?br/>     太孫立刻自?。骸岸际俏业腻e(cuò)?！?br/>     顧莞寧忍不住抿唇笑了起來。
    夫妻兩個(gè)略略整了儀容，出了屋子。
    晚飯?jiān)缫褌浜茫蛉艘惨训群蚨鄷r(shí)。見到顧莞寧眼眶微微泛紅，太夫人少不得要追問幾句。
    顧莞寧不便多說，立刻扯開話題：“梧桐居的客房，祖母可還住得慣？”
    太夫人很配合地轉(zhuǎn)移話題：“客房里收拾得干凈整潔，紫嫣她們幾個(gè)也跟著進(jìn)府伺候。和在侯府里住著也沒什么差別?！?br/>     顧莞寧笑道：“住得慣，祖母就多住些日子?！?br/>     太夫人點(diǎn)點(diǎn)頭：“那是當(dāng)然。難得有機(jī)會在太子府里小住，讓我走我也舍不得走?！?br/>     顧莞寧忍俊不禁地笑了起來。
    被人嬌慣著的感覺，真是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