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三章 相認(rèn)(四)
顧莞寧默然不語。
他曾經(jīng)默默地跟在她身邊二十多年。她做過的所有事,都落在他的眼中。顧家所有的隱秘,他都已經(jīng)知道了。
想來,他對她和蕭睿之間的恩怨也是了如指掌。
“阿寧,其實(shí)我對你早就心生懷疑了?!?br/>
太孫徐徐說道:“不說別的,只說你和蕭睿之間,就處處透著不尋常。前世這個時(shí)候,你們兩個還是感情甚篤的表兄妹。這一世,你對蕭睿卻一直格外冷漠疏遠(yuǎn)。”
“我想暗中試探你,所以那一日才會特意在杜鵑樹下等你。后來,又去了顧家,打著探望太夫人的名義見你一面?!?br/>
“不過,你一直隱藏的極好,我一時(shí)也不敢確定?!?br/>
“知道你今日來了普濟(jì)寺,我便也跟著來了。又特意和你獨(dú)處見面,就是為了試探你?!?br/>
所以,那一聲“阿寧”,是他故意為之。
顧莞寧霍然抬眼,看向太孫。
好一個狡猾的蕭詡!
前世她竟然一直以為他是世間難尋的謙謙君子!
原來,她根本就不曾真正地了解過他。
他似乎洞悉了她的心思,無聲地扯了扯唇角,意味深長地說道:“阿寧,我們兩個雖做了四年夫妻,卻不曾真正交過心。我了解熟悉你的性子,你卻不了解真正的我是什么模樣?!?br/>
被他這么一說,顧莞寧莫名地生出幾分心虛,口中卻不肯承認(rèn):“我嫁給你的原因確實(shí)不單純,不過,成親后,我一直努力做一個合格的太孫妃。這一點(diǎn),你總不能否認(rèn)?!?br/>
是,她確實(shí)是一個合格的太孫妃,也是一個合格的好妻子。
他病重每日要泡藥浴,她總會親自陪在一旁。雖然從不說什么溫柔動聽的話,可她的陪伴,對他來說已經(jīng)是最大的安慰。
病愈后,他們便圓房,做了真正的夫妻。
她性子不夠柔順,也格外剛強(qiáng)。不過,對他這個丈夫一直很敬重。
后來,他驟然離世。她一個纖弱女子,領(lǐng)著剛滿周歲的孩子逃出京城,收攏忠于太子府的文官武將,歷經(jīng)磨難艱辛,殺回京城,收復(fù)江山,入主慈寧宮,打理朝政。將兒子撫養(yǎng)成人。
別說是女子,男子能及得上她這份剛毅堅(jiān)強(qiáng)的,世上也寥寥無幾。
她真的很好,什么都很好。
她只是不愛他而已。
太孫黯然輕嘆,唇角的笑意里多了幾分苦澀:“阿寧,你一直都是一個好妻子。可是,我想要的,不止是這些?!?br/>
我想要的,是你全心全意的戀慕。
我想要的,是心心相印兩情相悅。
我想要的,是白頭偕老至死不渝。
你那么聰明,怎么會不知道我的心意?
……
她怎么會不懂他的心意?
顧莞寧看著目光復(fù)雜難言的太孫,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半晌,顧莞寧才低聲道:“對不起。”
夫?yàn)槠蘧V,世間對女子諸多苛刻,男子地位生來就高女子一等。嫁為人婦之后,女子更要以夫?yàn)樘?,?yīng)該將一顆心都放在丈夫的身上。更何況,他是高高在上的太孫,身份尊貴。她身為太孫妃,理所當(dāng)然地應(yīng)該敬他愛她。
可他們彼此都心知肚明。
前世夫妻一場,一直占盡上風(fēng)的都是她。
有句話說的沒錯,誰先動了心,誰就徹底地輸了。情場如戰(zhàn)場,太孫從一開始就已失了“先機(jī)”,自然也就“節(jié)節(jié)敗退”了。
“阿寧,你不用說對不起。感情的事,沒有誰對不起誰?!?br/>
太孫凝視著顧莞寧,眉宇間是一貫的從容溫和:“而且,前世的事,都已經(jīng)過去了。你我都不必再提?!?br/>
“這一世,我們重新開始。”
重新開始嗎?
顧莞寧一怔,被動地看入他的眼眸。
那雙眼眸閃著熠熠的自信光芒,耀眼奪目,宛如一塊磁石,散發(fā)出強(qiáng)大的吸引力。牢牢地吸引住她的目光。
此時(shí)的太孫既熟悉,又有些陌生。
身為一個妻子,她其實(shí)一點(diǎn)都不合格。她竟不知道,雍容溫和只是他的表象,真正的他堅(jiān)定自信,擁有著令人無法抵擋的霸氣和魅力。
顧莞寧抿了抿嘴唇,似是故意要和他較勁一般:“如果我不想和你重新開始呢?”
太孫挑了挑眉,從容一笑:“當(dāng)日太夫人病重,我登門去探望。我說過的那些話,都是認(rèn)真的。”
“阿寧,我不會強(qiáng)迫你嫁給我?!?br/>
“只是,除了我,你還能嫁給誰?”
顧莞寧:“……”
這和強(qiáng)迫她嫁給他,有什么區(qū)別?!
“當(dāng)然有區(qū)別。”太孫像是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立刻又道:“我沒有請旨賜婚,就是想讓你慢慢地想清楚。也讓你重新認(rèn)識我,等你心悅于我,才會登門提親?!?br/>
顧莞寧反問:“萬一一直沒有那一天,你又待如何?”
太孫認(rèn)真地想了一會兒,然后頗為遺憾地說道:“那我只好先娶你過門,一心待你好,然后等著你喜歡上我的那一天了?!?br/>
顧莞寧:“……”
所以,還是非嫁他不可了!
其實(shí),自從知道他也重生的那一刻開始,顧莞寧就已經(jīng)清楚地知道,她再也無法逃避。只是,看他那副信心滿滿的樣子,她就忍不住想唱反調(diào)。
“我記得,前世你就是在今年年底生了一場重病,之后一直臥榻不起,差點(diǎn)就一命嗚呼?!鳖欇笇幪袅颂裘?,聲音故意顯出了幾分刻薄:“你不在府里好好待著,還敢往外亂跑,莫非是嫌自己命長了么?”
太孫不說話,只一個勁兒地沖顧莞寧笑。
顧莞寧瞪了他一眼:“你笑什么?!?br/>
太孫眼里的笑意更深了:“我在笑你,明明是關(guān)心我,卻非要這么說,口是心非的樣子,真是可愛?!?br/>
顧莞寧:“……”
不知是羞是惱,抑或是兩者兼而有之??傊?,顧莞寧臉頰悄然發(fā)燙,就連耳后和脖子也是一片滾燙:“誰關(guān)心你了,你別自作多情了?!?br/>
“是是是,是我自作多情?!碧珜O一本正經(jīng)地道歉,就像在哄一個任性又別扭的孩子:“都是我不好,你別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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