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三十六章 病癥(二)
閔太后藏不住心事,到了床榻邊,立刻被蕭詡看出不對勁。
“母后,我的病癥是不是很嚴(yán)重?”蕭詡低聲問道。
閔太后強(qiáng)擠出笑容:“沒有的事。尹院使和太醫(yī)們會診過了,皇上就是太過疲累,要歇上一段時日罷了?!?br/>
一段時日?
蕭詡微不可見地皺了皺眉:“一段時日是多久?”
閔太后含糊其辭地應(yīng)了一句:“不會太久?!?br/>
顧莞寧忽地說道:“至少也要兩個月?!?br/>
閔太后:“……”
閔太后不無嗔怪地看了過來。
不是說好了要瞞著他嗎?怎么一轉(zhuǎn)臉就說了實(shí)話?需要靜養(yǎng)兩個月以上,怎么可能是不痛不癢的病癥?
顧莞寧定定地看著蕭詡,緩緩說道:“這兩個月里,你什么事都不要過問,更不得憂心煩神。國事有閣老們,邊關(guān)戰(zhàn)事有蕭凜蕭烈盯著。若有他們無法決定的事,我便代你處理?!?br/>
此言一出,閔太后又是一驚,脫口而出道:“這怎么行!”
后宮不得干政,這是蕭家列祖列宗定下的規(guī)矩!
更何況,顧莞寧懷孕已有五六個月,不宜操勞……
蕭詡的反應(yīng),卻大大出乎閔太后意料。只見他自責(zé)又無奈地苦笑道:“也只能如此了。”
閔太后:“……”
閔太后頭腦里如一團(tuán)亂麻,理也理不清,更不知該說什么是好。半晌才憋出一句:“總之,這樣不妥?!?br/>
蕭詡抬眼看了過來,聲音輕柔:“母后不用驚慌。此事除了我們?nèi)?,不讓別人知曉就行了。等閑之事,也不會驚動我。若有什么危急之事報(bào)到福寧殿來,阿寧替我下旨,對外便宣稱這是天子圣意,誰也不會起疑?!?br/>
他的病癥,少不得也要瞞上一二才行。免得人心浮動,朝堂不穩(wěn)。
閔太后還在猶豫躊躇,蕭詡又低聲道:“我知道這樣是辛苦了阿寧。可眼下也只有這個法子最穩(wěn)妥。我不敢逞強(qiáng),若真熬垮了身體,早早歸天西去,扔下母親妻兒……”
閔太后聽不得這樣的話,想也不想地打斷蕭詡:“罷了,什么都依你就是了?!?br/>
……
閔太后不再反對,此事就這么定了下來。
從這一日起,蕭詡便在福寧殿里靜養(yǎng)。
顧莞寧也未再回椒房殿,也在福寧殿里住了下來。說來,這又是不合宮中規(guī)矩的事。只是,誰也不敢多嘴饒舌。
阿嬌姐弟三人,每日來探望一回,然后便老老實(shí)實(shí)地回椒房殿里休息。
傅妍林茹雪果然進(jìn)宮“幫忙”,兩人各自帶著孩子,住在會寧殿里。白日孩子去上書房讀書,她們兩個便去慈寧宮請安,幫著閔太后一起打理后宮瑣事。
兩人都是聰明靈透之人,心知肚明這一趟進(jìn)宮是為了什么。表現(xiàn)得頗為溫順,也無半點(diǎn)不滿。
魏王世子韓王世子各自領(lǐng)著戶部刑部,如今又肩負(fù)重任,隨時盯著邊關(guān)戰(zhàn)事的情況。
小事他們兩人商議,遇到大事,便得立刻去福寧殿稟報(bào)。
一轉(zhuǎn)眼,便是七八日。
邊關(guān)戰(zhàn)事依舊膠著。邊軍原本占著上風(fēng),近來因瘟疫之事人心惶惶不安,大大影響了戰(zhàn)力。接連吃了幾場敗仗,士氣頗為低落。
倒也有個好消息。
沈謹(jǐn)言住進(jìn)軍營之后,幾天幾夜不眠不休,研制出了治療瘟疫的藥方。雖未能徹底治好患上瘟疫的將士,卻有效地抑制了瘟疫的傳染。因瘟疫而死的士兵迅疾減少。
消息送到福寧殿,小貴子滿臉喜色地向顧莞寧稟報(bào):“……娘娘,這等好消息,不如讓奴才親自稟報(bào)皇上?;噬闲那楹昧耍蛟S龍?bào)w恢復(fù)得更快一些?!?br/>
顧莞寧的目中有了久違的笑意:“我去和他說。”
……
顧莞寧邁著輕快的步伐進(jìn)了寢室。
蕭詡這幾日吃了睡,睡了吃,幾乎沒機(jī)會下床榻。可俊臉依舊蒼白無血色,臉孔也略略清瘦了一些。
他每日睡得頗多,嗜睡得令人心驚。
對此,尹院使的解釋是:“……之前的大半年,皇上每晚睡得時間不足。時間久了,龍?bào)w消耗過度,太過困倦。便如弓弦一般,一直緊繃著?,F(xiàn)在松懈下來,睡得多些才是正常的。”
顧莞寧便未再多問。
此時,蕭詡又睡著了。
顧莞寧沒舍得叫醒他,坐在床榻邊,凝望著他蒼白俊美的睡顏,心如針扎一般。
她伸出手,輕輕撫上他的臉。
蕭詡,你一定要快些好起來。
直到今時今日,我才知道,我是這般地在意你。
不知過了多久,蕭詡才睜了眼,沙啞著聲音問道:“我睡了多久?”
“約莫兩個時辰?!鳖欇笇幏湃崧曇舸鸬?。
竟又睡了兩個時辰。
蕭詡皺了皺眉,心里隱約有些不安。
一天十二個時辰,他幾乎要睡八九個時辰。清醒的時候還不足四個時辰。如此嗜睡,真的只是因?yàn)槠@圻^度嗎?
睡醒之后,他并未覺得頭腦清醒,反而有些難言的昏沉和難受。
蕭詡定定神,故作輕快地笑道:“過了三歲之后,我再也沒這樣清閑過。這幾日,我可真是睡得足實(shí)。”
或許是因?yàn)樗难菁继^高明,也或許是因?yàn)轭欇笇幮那轭H佳,一時有些疏忽,并未留意到蕭詡目中一閃而逝的陰霾。
顧莞寧笑著將邊關(guān)送來的好消息告訴蕭詡。
蕭詡聽得精神一振:“阿言果然是好樣的!他這次可是立下了大功!待戰(zhàn)事平息,我一定要重賞他?!?br/>
顧莞寧嘴角微揚(yáng):“確實(shí)該重賞?!?br/>
沈謹(jǐn)言在邊關(guān)立下大功。這般爭氣露臉,以后還有誰敢揪著他的身世不放?
或許,沈謹(jǐn)言留在邊關(guān),確實(shí)是最好的選擇。
在軍中,沒有朝堂那么多彎彎繞繞。軍中的將士要訓(xùn)練要打仗,對軍醫(yī)的尊重,遠(yuǎn)勝旁人。沈謹(jǐn)言在邊軍里待著,不會再有冷眼歧視嘲笑。
他想堂堂正正地活著,甚至有建功立業(yè)的念頭。只有在軍中,才有可能。
“蕭詡,阿言想留在軍中。”一直隱瞞未提的話,很自然地出了口:“我本不愿意?,F(xiàn)在仔細(xì)想來,倒也合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