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 第二十七章
梅雨季的雨像是要沖業(yè)績一樣,白天回來時還消停了一會兒,現(xiàn)在入了夜,雨勢逐漸變大,外面電閃雷鳴,李知月閉著眼在床上翻來覆去,但卻和以往一樣,不得安穩(wěn)入睡。</br> 她嘆了口氣,睜開眼看向陽臺處,忽的又一道閃電閃過,緊接著就是巨響的轟隆一聲,李知月面無表情的下了床。</br> 彎腰打開臺燈將打開,燈光閃爍了一下,緊接著便陷入了長久的黑暗。</br> 停電了。</br> 李知月再次嘆了口氣,不僅是家里停電了,她扭頭看向外面,窗外常年燈紅酒綠,此時也是陷入了一片漆黑。</br> 這一大片區(qū)域都停了。</br> 閃電閃過,李知月正好借著閃電帶來的短暫白晝看清自己的手機在什么地方,拿到了手機,將自帶的手電筒打開,還好在睡前充了電,此時已經(jīng)是滿的了。</br> 李知月拿著手機到了客廳內(nèi),拿起杯子給自己接了杯溫水,隨后坐在餐桌邊,聽著外面的雨聲,喝了口水。</br> 其實如果是單純的下雨天,她已經(jīng)能很好的入睡了,可一旦打雷,她便怎么也沒法入睡。</br> 她往后微仰,靠在了椅子上,腦袋里面想起今天沈星謙說下車給沈母買花的畫面來。</br> 少年一瘸一拐撐著傘,用最快的速度進(jìn)了花店,細(xì)心又認(rèn)真的挑選著每一朵花。</br> 現(xiàn)在想想,她卻連自己母親喜歡什么花都不知道。</br> 外面又是一道雷聲,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母親,這雷聲幾乎是瞬間就將她拉回了十歲那年的雨夜。</br> 汽車碰撞聲與雷聲相合,發(fā)出了最激烈刺耳的聲音。</br> 玻璃破碎,坐在后排的自己被母親緊緊護(hù)在懷里,就連救護(hù)人員來的時候,想要把自己從她懷里抱出來,都花費了好些力氣。</br> 李知月腦子里不斷地重復(fù)著那一幀一幀的畫面,明明已經(jīng)過去了十多年了,很多事情都在記憶里褪色了,卻唯獨這件事。</br> 不管多久都能想起,母親抱著自己的身體一點一點的變得冰冷僵硬,以及最后那聲,虛弱又堅定的話語——“爸爸媽媽愛你。”</br> 這是他們留給她最后的話。</br> 溫?zé)岬囊后w落在放在大腿的手背上,李知月回過神來,后知后覺的摸了摸自己的臉,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無聲地淚流滿面。</br> 李知月用手胡亂的擦掉自己臉上的淚水,手還沒放下,她便聽見了開門的聲音。</br> 她抬頭望去,沈星謙穿著他晚間標(biāo)配大背心,頂著一頭蓬松的頭發(fā),拿著手機,半睡不醒的模樣從房間里面出來。</br> 李知月沒出聲,只不過輕手輕腳的扯了張紙巾,慢慢的將臉上的淚拭去。</br> 外面又閃過閃電,沈星謙余光隨意亂撇了一下客廳,便看見坐在餐桌邊的李知月,手抖了一下,低聲罵了句臟話,將手機舉起來,照著李知月說道:“你坐那邊干什么?”</br> “喝水。”李知月溫聲應(yīng)道。</br> 沈星謙一看,果然李知月面前正放著她的杯子。</br> “也不出個聲,剛剛嚇到我了。”沈星謙另一只手撫了撫自己的小心臟,自己還算有出息,沒叫出來。</br> 不然丟臉丟大了。</br> “你出來干什么?”李知月問道。</br> 沈星謙抓了一把自己的頭發(fā),對啊,他出來干什么?</br> 喔,想起來了,他被雷吵醒了,打算出來上個廁所來著,差點忘記了。</br> 沈星謙推開廁所的門,等他再次出來的時候,李知月情緒也控制好了。</br> 雙手抱臂,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輕敲著自己的胳膊,看著沈星謙拿著手機在朝自己走過來,最后坐在自己面前,一點也不避諱的拿起她的水杯,咕嚕幾聲就見了底。</br> 沈星謙將手機放在一邊,燈光打在天花板上,還挺想開了燈。</br> 沈星謙問道:“大晚上的,你不睡覺,坐在這里干什么?”</br> “喝杯水,馬上就回去睡了。”李知月話音剛落,外面又是一聲巨響雷聲,沈星謙也察覺到,李知月好像有點不對勁。</br> 他雙眼盯著李知月的臉,李知月被看的有些不自在,正要起身和沈星謙道晚安,沈星謙便開口道:“你哭過了。”</br> 李知月神色微愣,下意識反駁道:“沒有。”</br> 脫口而出的反駁卻像極了自己在掩飾什么,李知月清了清嗓子,繼續(xù)道:“我只是打了個哈欠而已。”</br> 沈星謙才不信,剛才隔得遠(yuǎn),看不清,現(xiàn)在面對面坐著,李知月的眼眶紅紅的,鼻尖也泛著紅,這怎么看也像是打哈欠能打出來的。</br> 沈星謙靠在椅子上與李知月靜靜對望著,突然福至心靈,他想起了一件事情。</br> 這件事情是他媽很早之前無意中說起的,好像也是在雨天。</br> 他媽說,李知月的父母是在雨天出了車禍,一家三口只剩下她,而且當(dāng)時好像還是她看著自己父母離開的。</br> 所以一到下雨天她就睡不安穩(wěn),便去給她買些溫和的安神香點著。</br> 沈星謙有些懊惱,他怎么才想起這件事情。</br> 難怪,上回在家也是,也是下雨天,李知月大半夜的跑到樓下喝水。</br> 她渴不渴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失眠睡不著一定是真的。</br> 二人一時之間又沒有話說,李知月有點想離開這里,她起了身說道:“我先回房睡了,晚安。”</br> 她拿起自己的手機,繞過餐桌,一邊朝著自己的臥室走,一邊打開手機的手電筒,卻在路過沈星謙身旁的時候,她感覺自己的衣角被人拉住了。</br> 她有些疑惑地低頭看向拉著自己衣角的沈星謙:“怎么了?”</br> 沈星謙可憐兮兮道:“姐姐,我怕。”</br> ?</br> 他怕什么?</br> 李知月感覺自己有點聽不明白沈星謙所說的話了。</br> 沈星謙說道:“今天的雷好響,我有點怕,能不能去你房間打個地鋪?”</br> 李知月輕挑了一下眉,將沈星謙拉著自己衣角的手掰開:“不能。”</br> 沈星謙也不惱,他跟著站起來,跟在李知月后面說道:“那不能打地鋪,我能不能和你打電話。”</br> 李知月停下腳步,沈星謙及時剎住了車。</br> 李知月轉(zhuǎn)過身來,有些無奈道:“沈星謙,都多大了,自己回去睡覺。”</br> “你二選一,再說了,我手和腳都還沒有完全好,你就不可以遷就一下我嗎?”沈星謙說得愈發(fā)可憐,好像李知月拒絕一聲,他就能立馬在地上打滾哀嚎自己有多慘。</br> 沈星謙眨了眨眼:“好不好?”</br> 也不知道是沈星謙蠱惑能力強,還是她自</br> 己分了心,竟然鬼使神差的點了點頭。</br> 沈星謙問道:“打電話還是打地鋪。”</br> 李知月重新轉(zhuǎn)過身,走向臥室說道:“打電話。”</br> “好,我一分鐘之后給你打!”</br> 沈星謙重新轉(zhuǎn)回去拿了自己的手機,一瘸一拐卻走得飛快,李知月剛進(jìn)屋,她就聽見隔壁已經(jīng)關(guān)上門了。</br> 她輕輕將門帶上,可能是因為和沈星謙聊了一小會兒,她原本那低迷的情緒竟消散了些,現(xiàn)在滿心的無奈。</br> 李知月重新躺下,手里捏著的手機鈴聲便響了,她接通放在自己枕頭邊上,喂了聲。</br> 對面?zhèn)鱽砀O窸窣窣的聲音,好一會兒才傳來了沈星謙低沉的嗓音:“好了,我想讓你陪我說說話。”</br> “嗯。”李知月睜著眼看著天花板:“說什么?”</br> 那邊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道:“下雨天,你在想什么?”</br> 也許并不是面對著面,李知月現(xiàn)在特別放松,她應(yīng)道:“我在想我爸媽。”</br> “好巧,我也是。”沈星謙似乎還帶了笑意:“我在想明天我們兩個回去,我爸會做什么好吃的。”</br> 說起這個,李知月也附和道:“好久沒吃叔叔做的飯菜了。”</br> 在沈家,如果沈父有空的話,基本都是他下廚做飯,他年輕的時候做過一段時間的廚子,也就是做廚子的時候,認(rèn)識了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沈母。</br> 那邊的沈星謙哼了聲:“每次我爸做飯,餐桌上都是你和我媽喜歡吃的,我就是個垃圾桶,你們吃不完了才會想到我。”</br> 李知月被沈星謙的比喻逗笑了,不過他說的也沒錯,每次沈父做飯,做的都是她和沈母喜愛的,用他的話來說就是‘無論如何,家里的女孩子才是最重要的。’</br> 沈星謙聽見李知月的笑聲,翻了個聲,捏著手機繼續(xù)道:“你笑什么,這有什么好笑的。”</br> 李知月笑得更歡了,外面還打著雷,可意外的,李知月想的卻全是自己在沈家的日子。</br> 沈父沈母都對她很好,沈星謙雖然有些時候太孩子氣了,可也是真心實意的對她。</br> 她真的很幸運,有些時候她都在想,自己是不是在做夢。</br> 沈星謙道:“李知月,外面的雷好響,我睡不著。”</br> “我也是。”李知月深吸了一口氣:“但是我不怕。”</br> “很了不起?”沈星謙輕哼哼了幾聲:“我也不怕。”</br> “為什么?”李知月問道:“你剛才還說自己怕的。”</br> 那邊安靜了一會兒,沈星謙才輕聲道:“因為你在,我就覺得什么都不怕了。”</br> 李知月沉默了下來,一只手放在自己的胸膛處,在沈星謙說完這句話之后,她的心臟詭異的跳動的厲害。</br> 沈星謙似乎輕笑了一聲,繼續(xù)重復(fù)道:“你好像成了我的保護(hù)神一樣,你在,我就不怕了。”</br> 李知月覺得離手機的耳朵有些發(fā)燙,感覺沈星謙就在自己耳邊這樣輕聲說著,那些被她壓抑下去的,奇怪的情緒似乎又翻涌了起來。</br> 怕雷的不是沈星謙,是她。</br> 他發(fā)現(xiàn)了,并沒有直接說出來,而是用著自己的方式在安慰她。</br> 她沒再開口,電話那頭的沈星謙也沒有開口,二人都默契的沉默著。</br> 不知道過了多久,久到李知月都快睡著了,電話那頭的沈星謙突然輕聲開口說道:“李知月,我……”</br> 他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晚安。”</br> 房間里似乎還響著剛才沈星謙那句沒有說完的話。</br> 李知月抿了抿嘴,她好像知道沈星謙要說什么,她心里有強烈的**想要讓沈星謙將那句話說完。</br> 可理智終究還是占了上風(fēng)。</br> 要是真的是她想的那樣,那么她沒辦法給沈星謙回應(yīng),也回應(yīng)不了他那句話。</br> 李知月將電話掛斷了,隨手塞在了枕頭底下。</br> 又是無眠一夜。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