輪回仙王古井無波，但那雙眸子太深隧了，像是可以看穿世間的所有迷霧，洞穿任何人的心神。
    慌嗎。
    說不慌是不可能的，可能是蛄祖隱藏的太深了，導(dǎo)致輪回仙王沒有察覺到。
    畢竟這是個隱藏了太多年的老六，隱之一道早已登峰造極，不止是異域諸王沒發(fā)現(xiàn)，就是在他元神中留槍的不朽都沒有察覺。
    輪回仙王只是一道印記，沒有發(fā)現(xiàn)，只能說很正常。
    但，萬一輪回仙王動手了，那這一縷印記，也足以將他擊殺在這里，導(dǎo)致蛄祖沒有成功顯化，這才是史上最尷尬的事。
    自家人被自家人殺了，這或許是身為一個臥底死的最憋屈的方式，沒有之一。
    地下空間冰冷，六條通道不知為何，突然傳出了陣陣陰風(fēng)，伴隨著隱隱約約的嗚嗚咽咽聲，像是有成片的生靈在哭泣。
    這種聲音剛開始并不清晰，可隨著時間的推移，聲音越來越大了，有生者的憑悼和祭祀，也有亡魂的低語，更有厲鬼的咆孝，混合在一起，在他的耳邊不斷回蕩。
    白夜頭皮發(fā)緊，全身雞皮疙瘩都起滿了，甚至，他還看到了那六條陰暗的通道內(nèi)，開始有陰影在徘回，木然、無神，一道接著一道，宛若要前往往生之地，進(jìn)入輪回，重新轉(zhuǎn)世。
    但，他卻不敢動，因?yàn)檩喕叵赏跏冀K在看著他，一動不動。
    這一刻，白夜倒是不怕其他鬼物什么的，但，輪回仙王那一眨不眨的眼神是真的讓他發(fā)毛了。
    就在他忍不住想拿體內(nèi)的時空書招呼過去時，輪回仙王終于收回了那讓人壓抑的眸光，就連那詭異的聲音和諸多人影都消失了。
    “你不是安瀾后人……這一點(diǎn)我信……”
    “你師姐在輪回池，她的天賦還算不錯。”
    輪回仙王轉(zhuǎn)身，重新飄去，倒是沒有動手。
    但，就在此時，白夜的面前也出現(xiàn)了一道身影。
    “輪回……”
    突然，一聲滄桑的聲音傳出，并不是很響亮，反而有種難言的復(fù)雜，像是等待了千百萬年，又像是千言萬語的濃縮。
    不遠(yuǎn)處高大的偉岸一怔，身體停住了，久久沒有動彈。
    這一刻的氛圍是很微妙的，平臺上也是寂靜的，白夜看著面前的那道并不算壯碩的高大老人，他依然如故，就連發(fā)絲都是澹金色，與記憶中的一樣，恍若昨日。
    但，他并沒有留在這里，更沒有問蛄祖在自己元神深處留下了什么，而是主動向道臺的另一邊走去。
    就像蛄祖從來沒向任何人透露過自己是一個臥底的事，手染自己人的鮮血，獨(dú)自一人背負(fù)千古罵名，蛄祖的壓抑和心酸，以及愧疚，誰人能懂。
    對于蛄祖而言，他寧可不要仙王果位，甚至是可以犧牲自己和全族，永遠(yuǎn)的留在那個仙古紀(jì)元，也不愿茍活下來。
    戰(zhàn)敗了也不過是一死，但，活下來默默忍受才是最大的痛。
    通道無聲，但白夜感覺那兩道視線都在自己的背后，一道是輪回仙王，一道是蛄祖。
    或許，自己不止是異域不朽接觸一些東西的媒介，同時也是蛄祖接觸一過舊人舊事的媒介。
    也有可能，蛄祖是在保護(hù)他，猜到了那位不朽會怎么做，因此提前在他元神最深處埋下了東西。
    蛄祖讓他離開時曾言，讓他永遠(yuǎn)都不要再回異域了，這種永遠(yuǎn)，似乎是在表明，他元神中的長槍印記并不足以為慮，他是自由的，并沒有被任何人限制。
    但，白夜不知道，誤以為會有問題，他相信是個人都會這樣想。
    或許，蛄祖自己也不曾想到，他會那么早就接觸了蒲魔，更是激活過不朽印記。
    現(xiàn)在，他真的成為了一個臥底，已經(jīng)走上了這條路，根本就回不了頭了。
    甚至，從他第一次在上界展現(xiàn)比王槍的那一刻起，他就無法再回頭了。
    有些事，不是你說沒有就沒有，寧可錯殺一千，也不放過一個，不管是九天一方，還是仙域一方，對黑暗都是零容忍的，那么多仙王和仙出去了都無法再回去，可見一斑。
    白夜感覺很惆悵，他見過葉傾仙，從對方的態(tài)度來看，未來的自己似乎并不是好鳥，能讓葉傾仙都恐懼，那絕對是個大詭異沒跑了。
    “真的一條路走到黑了嗎……”
    他想要蛄祖活著，想要蛄族活著，蛄祖讓他不要再回去了，可不管怎么樣，他早晚都要回去，只為時機(jī)合適，改變蛄祖的命運(yùn)。
    他在乎的人不多，蛄祖不只是其中之一，更像是石云峰在石昊心中的地位一樣，不可或缺。
    白夜沉默著，整個人順著通道不知不覺已經(jīng)走到了一片水池前。
    這是一片十分神異的池子，直徑尚不足一丈，池水更是堪堪沒過肚臍，但內(nèi)部卻充斥著驚人的大道規(guī)則，像是化道后的遺留。
    它們太密積了，整個池子中到處都是純凈的大道符文和秩序鏈條，伴隨著一縷至尊的威壓，讓他整個人都難以看穿內(nèi)部的景象。
    不過，那數(shù)不清的秩序內(nèi)部，卻有一道熟悉的身影輪廓。
    “至尊池……有至尊在這里化道后留下的液體嗎……”白夜心驚。
    這絕對是天大的造化，足以讓教主都要脫胎換骨，他估計(jì)，八成是因?yàn)樗弥鴹l，被輪回仙王截胡了，要不然自己有可能和自家?guī)熃懵湓谕粋€池子。
    不過，他并不失落，反而為自家?guī)熃隳塬@得這種造化而高興。
    “世人常說，愛笑的人運(yùn)氣從來不會差，看來是真的。”
    白夜笑笑，盤坐在池邊，緩緩靜下心來，開始思索自己的路。
    他并不打算因仙古而停滯不前，這是他選擇輪回地的原因，如果這里不行，他就只能前往火州，借銅棺中的腳印帝帝火。
    相對來說，后者還更安全一些，但他不確定萬一有不祥霧靄出現(xiàn)，自己會不會有共鳴，若是有，那團(tuán)火指不定連他也一起燒了。
    白夜沉默，內(nèi)視著自身，在他的體內(nèi)，一道道門戶像是一顆又一顆星辰，明亮而璀璨。
    三百六十五顆，不多也不少，像是三百六十五道盤坐中的開天神祇，它們自主誦讀著神秘的時空道符音節(jié)，散發(fā)著奇異的偉力，順著一條條紋路，蔓延到人體小腹中心位置，緩緩的照耀出了一片透明的小湖。
    那里是人體的黃金分割點(diǎn)，也是他身體內(nèi)紋路交織最密積的點(diǎn)，同時也是三百六十五顆星辰的中心點(diǎn)。
    不過，他的不是若海，也不是河，只是一片詭異的小湖。
    水波如時空，蕩漾著夢幻而飄渺的光漬，唯一洞天初升，似大日橫空，雙目開闔，如黑白夜交替，三百六五顆星辰齊亮，順著一條條紋路，持續(xù)為其輸送偉力，讓湖泊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擴(kuò)大著。
    時間長河他并沒有摸索出來，反而摸索出了一片小湖，這算是他閉關(guān)大半年的意外收獲。
    只不過，他目前并沒有在創(chuàng)道，也沒有在創(chuàng)法，而是將延伸后的幾個境界進(jìn)行了一定程度的融合，這才形成了現(xiàn)在的一幕。
    境界，并不是說超越極境后就不用管了，尊者超脫凡俗，這種超脫不止是單純的境界，更是一種整合，整合以前的所有境界，融合在一起，形成一種超脫，為成神打下最堅(jiān)實(shí)的基礎(chǔ)，這才是真正的尊者。
    ……
    一連數(shù)日過去了，魔女依舊盤坐在至尊池中，似在進(jìn)行著深度沉眠。
    白夜盤坐在池邊，從閉目中緩緩醒來，余光觸及背后，并沒有回首。
    “你長大了……”
    “爺爺，見到舊人，心情怎么樣？”白夜問道。
    “還算不錯，我以為這輩子都見不到他了，沒想到他還留有一道殘念在世間，有些話憋的太久了，說出來了，感覺輕松了不少，可惜，還有一個人我可能永遠(yuǎn)也見不到了。”
    “那也不一定，說不準(zhǔn)哪天就碰到了。”
    “你不懂……有些事并不是你所看到的那般……”
    白夜點(diǎn)頭，老爺子這是要敞開心扉？打算和他聊仙古舊事？畢竟一個人守著那些秘密，終究太累。
    然而，他伸長了耳朵等了半天，蛄祖愣是一個字都沒說。
    他估計(jì)，蛄祖就算將那些事爛在心里，都不會泄露一點(diǎn)。
    “你想走以身為種的路？”蛄祖突然問道。
    “有這種想法。”
    “仙古時就曾研究過，也推演過，有些人認(rèn)為走不通，也有些人認(rèn)為可以走通，嘗試一下并非壞事，量力而行即可。”
    白夜點(diǎn)頭，不等他回首，他的元神深處就突然一震，有成片的時空偉力在流動，似在清理痕跡，片刻后，又重新歸于平靜。
    他知道，蛄祖又重新回到了印記中，甚至，那并不是真的蛄祖，而是腦海深處的烙印，就像那黃金長槍一樣。
    ……
    ……
    數(shù)日過去，大世風(fēng)云仍在，魔州動蕩，始終未曾停歇，且越演越烈。
    魔葵園覆滅，冥土虎視眈眈，但相鄰的天州更加迅速，直接派出了大軍，似乎要占領(lǐng)魔州。
    “天人族還動的起來嗎，他們早已不是當(dāng)年的那個可以號令天下的皇族了。”
    “天人族一動，戰(zhàn)族也在動，他們兩家大族在魔州一左一右，還都是古老的帝族，只不過現(xiàn)在都衰落了。”整個上界，很多生靈都在議論紛紛。
    可以看的出來，雖然帝族那種龐然大物早已不復(fù)上古時期的輝煌，身雖老矣，但爭霸天下的雄心仍在。
    “老大，打聽清楚了，各方教主為了不傷和氣，決定換一種方式進(jìn)行爭奪。”天狐山上，金牛歸來，向其上的一道白衣身影說道。
    “他們終于不打了？”白夜驚訝。
    “估計(jì)是因?yàn)橄陆绲娜兆泳驮谧罱膬扇辏蟾怕适窍氡３种罴褷顟B(tài)，以防有變。”蒲都開口。
    “各大教主和兩大帝族共同攜商，打算在靈界舉行一場盛會，由當(dāng)代年輕人進(jìn)行擂臺賽，來劃分魔州，以及魔葵園的礦脈開采、藥田等資源。”金牛興奮道，“估計(jì)是因?yàn)橄晒艑㈤_，有些人想看看當(dāng)代年輕人的水準(zhǔn)。”
    白夜摩擦了一下下巴，倒是不覺得意外，魔葵園的大部分神藏都被蒲都炸掉了，只剩下了其他的一些外在的產(chǎn)業(yè)、曾經(jīng)依附的小道統(tǒng)、礦區(qū)等物，那些大人物不是不打了，多半是沒撈到好處，剩下的一些地盤等東西對他們那個層次而言，又可有可無。
    “有那功夫，我還不如繼續(xù)嗑瓜子……你別給我說，上面讓我去？”
    在白夜的一雙眸子下，金牛訕訕點(diǎn)頭，“大長老說，你往那一站，哪怕不動手，也能取個好名次，雖然你不一定看的上那些東西，可教中終究是有很多弟子的。”
    白夜：“……”
    這是打算拉他當(dāng)苦力了，但他也不好推脫，畢竟大長老都說了是為了教中的低級弟子。
    一個下界的截天教，弟子都能號稱千萬，上界的到底有多少，真的很難說，畢竟這些大教不像仙殿、也不像學(xué)院，只收精英，也不像大家族，只認(rèn)血脈。
    “而且帝沖又出來了，聽說這個帝沖很不一般，極其強(qiáng)大，疑似專門要找老大復(fù)仇。”
    “帝沖？難道他的主身終于不躲在烏龜殼子里了？”
    這是驚世的，各大教聯(lián)手舉辦一場盛會，不止是提供了各種寶丹和寶藥，更是關(guān)乎瓜分魔葵園等大事。
    這種消息始一傳出，整個上界都轟動了，因?yàn)榭膳c參與擂臺的，并不限制出身，不管是小派弟子，還是散修，只要能通過外圍設(shè)下的考驗(yàn)，不止是可以參與盛會，更可以參與擂臺挑戰(zhàn)。
    這不止是揚(yáng)名立萬的大好機(jī)會，更是能親自見到那些傳說中的大人物，若是表現(xiàn)出色，被其收為弟子也不是不可能。
    甚至，還可以見到各種初代、神女，一睹風(fēng)采。
    白夜騎著金牛，走在靈界的大地上，看著前方傳送陣周圍擠滿了的人群，著實(shí)有些發(fā)懵。
    僅僅是一座小城的傳送陣，就排了不下十萬生靈，那密密麻麻的人海，只是掃一眼，就讓人頭皮發(fā)麻，這主要是因?yàn)榕e辦地點(diǎn)在魔州的緣故。
    但，就算如此，他的出現(xiàn)也是轟動的。
    “天哪，那是帝沖？”
    “不對……帝沖竟然被小魔頭騎了！”
    白夜：“……”
    這話怎么聽起來感覺怪怪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