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9章 瞬息之間
“老夫……”東岳先生顯得有些激動,但開口將要說話時,又被夏商打斷。</br> “世間都傳先生乃圣人。但依我看,先生終究也是個俗人。您口口聲聲為了天下甘愿拋棄生命,但內(nèi)心應(yīng)該很明白,您的死會讓天下士子成為一股沖擊太子的力量,保住天下文人的地位。但這樣真的能讓普通百姓好過嗎?普通百姓只能在這場越發(fā)激烈的爭斗中過得苦不堪言,而先生您去能保留一世清明,被后世所銘記。此乃俗人心性,先生看對否?”</br> 東岳先生盯著夏商,表情有些僵硬。</br> “再者,您為了完成自己的計劃,卻讓您的門生裝瘋賣傻,受盡折磨。到現(xiàn)在,所有的罪責(zé)也只有他一人承擔(dān)。此也是圣人所為?說這些,并非后生對先生的作為有多少不滿,此乃人之本性,不是什么大罪。但是,若一切按照先生的計劃進(jìn)行,那才是真正的天下將傾?!?lt;/br> “如今國泰民安,豈能讓那些武夫當(dāng)政?若國家長久以武立國,國民則善武蠻橫,掌權(quán)者難以制衡。這也是為何當(dāng)今天下武林中人為禍頗深之根源。想要摒除國家禍亂,唯有推崇文治,教化民心。百信心安,則天下穩(wěn)定,百姓心憂,則天下動蕩。若讓李辛當(dāng)權(quán),豈非讓大華回到了建國之初,人人皆兵之時?”</br> “先生所言,并非沒有道理。自古以來,亂世興武,盛世興文,此歷史輪轉(zhuǎn)之道。即是歷史變遷所導(dǎo)致的,又何必以人力橫加干預(yù)?沒有東岳先生的死,百年之后一樣可以遍興文治,不過時間稍長而已,但過程更緩,民間沒有太大的沖突,百姓也不會受到太多影響。</br> 但若以人力橫加干預(yù),想要縮短文武交替的時間。則會加大天下各方?jīng)_突,必然刀兵相見,血流成河。先生這是要讓自己流芳百世,卻要天下百姓為先生的作為受苦受難。這樣真的好嗎?”</br> 看著夏商,東岳先生再次拱手:“公子所言過真句句見血,想不到老夫籌謀許久,不及公子一雙慧眼。老夫自以為是的計劃,原來在公子眼中竟看得如此清楚??磥砝戏蛘娴氖抢狭?,有些自作聰明了。不過,老夫也是無奈之舉,如今李辛當(dāng)政,實(shí)乃天下之隱患。李辛尚武,對文人成見頗深,公子也看到了,他如今尚未登上皇位,對文人便已如此強(qiáng)硬。若他登上皇位,天下文人豈有安身立命之所?此時若再不出手,來日怕是難以有人撼動其地位了?!?lt;/br> “先生就這么怕李辛?”</br> “這天下誰人不懼?”</br> “可李辛在后生眼中卻并非是個精于帝王之術(shù)的詭詐之人。相反,倒是有幾分偏執(zhí)的莽漢。相比二皇子李向陽,他似乎還差了些?!?lt;/br> “如今李辛權(quán)勢滔天,你竟說……”</br> “先生,且聽我言?!毕纳填D了頓,喝了口茶水,“如今的李辛已經(jīng)占盡了優(yōu)勢。為何偏偏要跟文人較勁?換作任何一人,若是為了掌握天下江山,這時候必然采懷柔政策,安撫天下文人才是。如此豈不是最簡單的方法。但李辛卻在這時候絲毫不加掩飾地對文人用蠻橫手段,甚至不惜在這個節(jié)骨眼兒上殺了先生你。這說明什么?說明李辛的的確確是不喜歡文人。</br> 甚至說這份不喜歡能讓他不顧自己的皇位毫無保留的暴露出來。這樣的做法難道是個善于權(quán)術(shù)之人的表現(xiàn)嗎?這就是意氣用事的武夫!</br> 這樣的人先別說能不能安安穩(wěn)穩(wěn)登上皇位,就算他登上了皇位,他真的有能力去對抗整個士族嗎?故此,后生覺得東岳先生是多慮了,李辛此人雖權(quán)力極大,卻不是個能為禍天下的人?!?lt;/br> 講完,東岳先生想了很久,默默地說著:“公子之見解當(dāng)真非凡,就是老夫也從未想過這些。但聽起來似乎并非沒有道理?!?lt;/br> 夏商笑了:“所以,后生決定救下先生。希望把一切告知先生后,讓先生再好好想想,為對付這樣一個人,先生豁出去性命是否值得?命只有一條,先生可要想清楚。佛語有云:‘人生在世,除之生死,皆是小事’?!?lt;/br> 東岳先生沉默良久,淡淡嘆了一聲:“哎,是呀!這天下真沒有不畏死之人,就是老夫,到了真正的生死關(guān)頭,也是有那么一絲猶豫。不管怎么說,今日全仗公子,老夫才有幸活命。日后公子有什么用得著老夫的地方盡管開口?!?lt;/br> “不瞞先生,后生欲借先生之勢揚(yáng)名,望先生能舉薦一二?!?lt;/br> 東岳先生略顯詫異,但沒有多問:“如此小事,老夫自然會做個順?biāo)饲椋袢毡揪褪莻€很好的機(jī)會,公子憑智謀改了那一句對子,天下多少人都望塵莫及。不過眼下來看,天下人都認(rèn)為公子所說是真的,倒是沒想到公子的才華。如此便只能等待下個時機(jī)了?!?lt;/br> “無妨。”</br> 夏商剛把話說完,忽然門口有人喊話:“東岳先生,學(xué)生有急事求見,請速速開門?!?lt;/br> 聲音十分急促,看樣子真的著急。</br> 夏商看向東岳先生,東岳先生朝夏商點(diǎn)點(diǎn)頭,示意可以開門。</br> 夏商把門打開,一個人就從外面沖了進(jìn)來。</br> 竟然是那個叫葛楊的中年。</br> “先生……”葛楊急促道。</br> “你是?”東岳先生有些疑惑。</br> “學(xué)生……”葛楊欲言又止,看了看夏商。</br> 夏商明白,對東岳先生拱手道:“先生,后生就先告辭了?!?lt;/br> 說罷,夏商自己退出門外,將房門關(guān)上。</br> 心想,只要東岳先生答應(yīng)自己幫自己揚(yáng)名,那一切又回到了自己原先的計劃上。如此也不失為一樁美事。</br> 正想著,夏商忽然覺得哪里不對,回想起葛楊與自己對話,還有那些不經(jīng)意的表情,再想到剛才葛楊進(jìn)入房間后的急促,一股不祥的預(yù)感由心而生。</br> “不好!”</br> 夏商暗叫一聲,將剛剛關(guān)上的房門推開。</br> 前后也就幾秒鐘的時間,但出現(xiàn)在夏商眼前的景象讓夏商瞬間呆住了。</br> 剛剛還好端端坐著的東岳先生,此刻卻……卻……安靜地躺在了地上,一動不動……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