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是亮了，但時間尚早，距離早朝還有一個時辰。</br>　　各家都在匯報情況，各家主人也在準(zhǔn)備早朝的衣著，順便梳理一下在朝堂上該說什么話。</br>　　經(jīng)過昨夜，尚且還能如期上朝的官員都很憤怒，同時也很慶幸，相比于那些被抓了或是被殺了的人，他們已經(jīng)算很幸運了。</br>　　要說誰笑到了最后？</br>　　其實沒有所謂的贏家。</br>　　京城的所有勢力都遭受了一定損失，不過是損失的多少而已。</br>　　最慘的自然是李向陽，現(xiàn)在正在府上砸東西，不僅翰林院被燒了，死了不少手下，連最信任的心腹也沒了。</br>　　都察院看似讓京都的人都了解了他們的實力和魄力，但都察院在昨夜死的人更多，經(jīng)過統(tǒng)計，一共有兩百三十七人死亡，八十四人受傷。</br>　　都察院在春嬌的帶領(lǐng)下好不容易擴張到了五百人的規(guī)模，經(jīng)過一夜折騰，又回到了起點。</br>　　好在是院中的精銳沒有傷亡。</br>　　對于這樣的結(jié)果，院中的人怎么也高興不起來，心里面都覺得首座大人的行動太過武斷和激進。</br>　　而且，這不是最后的結(jié)果，今天的朝堂必然會圍繞昨夜的事情鬧翻，最終目的只有一個，就是要追責(zé)，朝廷必然會對都察院的行為作出處罰，而處罰的力度會根據(jù)朝堂上爭論的結(jié)果而定。</br>　　這里是京城，不是江湖，殺人一時爽，全家火葬場，真不是玩笑話。</br>　　都察院雖然聽命于夏商，但始終是朝廷的機構(gòu)，不可能直接無視朝廷的處罰，否則就會被視為叛黨，失去了正當(dāng)?shù)拿^，就成了類似江湖的邪惡組織，自然失去了話語權(quán)。</br>　　明顯上，都察院不可能因為一個人的決定站在朝廷的對立面，所以處罰一旦下來，就必須面對。</br>　　畢竟在京城就要遵守京城的規(guī)則，身為朝廷的機構(gòu)，更是如此，一旦違規(guī)，就要承擔(dān)后果。</br>　　對此，都察院的核心成員都是有些擔(dān)憂的。</br>　　最有可能出現(xiàn)的狀況便是朝廷把一切的罪過都算在夏商的一意孤行上，不必針對整個都察院，只爭對夏商一個人。</br>　　都察院衙門內(nèi)，夏商清點了昨夜的傷亡情況后，下令要妥善處理好死掉手下的后事，盡可能多的給予經(jīng)濟補償，如果院中的錢不夠，就從夏商名下的產(chǎn)業(yè)以及織造司有涉及的產(chǎn)業(yè)中調(diào)銀子。</br>　　對于補償問題，夏商說了一個數(shù)，這個數(shù)讓周圍所有人都覺得匪夷所思。</br>　　這里聚集了都察院所有的首腦，大家都相互看著，有些不敢相信。</br>　　小聲的議論持續(xù)了一會兒，虞姬才試著小聲提議：“大人，您說的這個補償是不是太多了？</br>　　這個數(shù)可比一般的數(shù)目高出了整整十倍不止，院里行動，有死傷是難免的，咱們用不了花這么多冤枉錢。”</br>　　“一般的數(shù)目是什么意思？”</br>　　“就是京城里各家各戶的護衛(wèi)因公而死給予他們家人的補償。”</br>　　“意思是在京城里死個人還有明確的價錢了？”</br>　　“屬下不是這個意思……屬下也知道大人不愿見屬下白白送命，但也不至于過分高于尋常的補償價格?！?lt;/br>　　“……”夏商張了張口，想說一句類似“生命無價”的圣母話，但轉(zhuǎn)念一想，這些人送了性命還不是因為自己的一個決定嗎？</br>　　這時候說生命無價實在是太不知廉恥了，若真是那樣，自己何不多考慮考慮別人的家庭。</br>　　就因為自己憤怒有人對自己的家人動手，所以就讓數(shù)百個家庭失去了父親和丈夫，這本就是自私到了極點的決定。</br>　　有時候想想，夏商覺得自己已經(jīng)越來越不像個穿越者了，自己的思想和行為已經(jīng)被這個時代同化得太厲害，什么人人平等，什么尊重生命都已經(jīng)丟得差不多了，甚至也覺得自己的性命自己的家庭已經(jīng)重于了這個世界的一切，所以為自己為家人而不擇手段成了理所應(yīng)當(dāng)，沒有一點點負(fù)罪感。</br>　　今天，忽然提到手下人的補償問題，夏商內(nèi)心的記憶像是被觸動了一點點，他看著自己的手，沒有想到他的一個決定會讓數(shù)百人喪命，這不是戰(zhàn)爭，不是保家衛(wèi)國，只是一次單純的權(quán)力爭斗，一次自己的氣憤難平。</br>　　這個決定到底是對是錯？</br>　　夏商沒法給自己判斷。</br>　　昨夜如果不行動，或許不會有這么多人死去。</br>　　但那些死去的人如果逃過了昨夜的命運，就能平安一生？</br>　　京城的局勢瞬息萬變，保不準(zhǔn)某一天的夜里，京城的另一人發(fā)難而針對自己，或許還會有更多人死掉。</br>　　夏商沉默了很久，沒有說話。</br>　　周圍人還以為是虞姬的話讓首座大人有些惱怒，虞姬自己也有些擔(dān)心，畢竟這不是一些該說的話。</br>　　沒人知道夏商心中所想，夏商在沉默之后只能給自己一個無奈的答案。</br>　　以一個穿越者的身份和意識活在這個時代真的太難了，就算不被那些看不見的敵人殺死，也會被一次次內(nèi)心的拷問搞成神經(jīng)病。</br>　　所以，想要活下去就得讓心冷一些，淡一些，事情不必去計較對錯，跟隨本能。</br>　　至于對錯？</br>　　還是留給他人評價吧……夏商擺擺手：“別說了，照我的安排去做。”</br>　　誰都看得出首座大人精神不好，不再多廢話。</br>　　這時候，又有一人來通報：“首座，國教司傳來消息，鳳起大人……死了。”</br>　　所有人聽到這消息都是一愣，然后不約而同地看著夏商。</br>　　夏商眉頭皺起，低下了頭，還是平淡地擺擺手，示意通報的人下去。</br>　　春嬌一直站在夏商身邊，小聲安慰：“鳳起先生已經(jīng)一百零七歲了，都察院創(chuàng)立第十三年接手國教司首座一職，如今已有七十二年了。</br>　　在都察院的人都知道，加入都察院就別想有個好下場。</br>　　要說誰過得最好，應(yīng)該就是這位鳳起先生了，大人不必多想。</br>　　國教司首座一職就暫時空置，待找到了合適的人再安排?！?lt;/br>　　“鳳起先生一生之愿便是為了跟都察院撇清關(guān)系，把他和都察院有關(guān)的一切卷宗都銷毀……記得三圣之一的東岳先生葬在仙桃山的皇陵旁，就把鳳起先生葬在東岳先生旁，地勢要高東岳先生一寸?！?lt;/br>　　夏商重新振作精神，吸了一口氣，繼續(xù)說：“給我備上車馬，今日的早朝，我要到場?！?br/>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