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2章 恣意的資本
    【三更搞定,睡覺嘍】
    “你跟我說實(shí)話,昨兒那男人是不是孫家二郎?”
    聽了薛姨媽這言之鑿鑿的質(zhì)問,李紈神色變了幾變,竟點(diǎn)頭應(yīng)了下來,繼而反問道:“姨媽從何得知?”
    果然如此!
    薛姨媽心中暗嘆一聲,禁不住生出些失落感來,畢竟就在不久前,她還曾經(jīng)對孫紹宗萌生了異樣的心思。
    不過現(xiàn)在么……
    俱往矣!
    她嘆了口氣,無奈道:“你素來是個小心謹(jǐn)慎的,就算存了別的心思,也不該在個未婚男子家中如此自在。”
    李紈這才知道,自己是在何處露了馬腳。
    其實(shí)這也在意料之中,畢竟在發(fā)現(xiàn)薛姨媽,也對孫紹宗懷有異樣心思的時候,她就沒想過把這事兒隱瞞到底。
    只是薛姨媽提前窺破這隱秘,還是讓她有些措手不及。
    是依照原計劃,干脆把話挑明了說,還是……
    正遲疑著,又聽薛姨媽質(zhì)問道:“那我再問你,你今兒領(lǐng)著我過去,究竟是存了什么心思?”
    “這……”
    “如實(shí)道來!”
    薛姨媽難得的板起面孔,盯著李紈一字一句的威脅:“若敢有半句假話,我立刻就告到你婆婆那里,看她如何處置!”
    她既心傷于幻想破滅,又不忿李紈意圖拖自己下水,故而前所未有的威嚴(yán)起來。
    面對雷霆震怒的薛姨媽,李紈猶豫再三,終于還是斟酌著道:“早上我見姨媽,似乎對孫家二郎也有些念想,就……就琢磨著想要成人之美。”
    “好一個成人之美!”
    薛姨媽冷笑連連,見李紈停了下來,又催促道:“說、繼續(xù)往下說!”
    李紈瞧她這態(tài)度,心下就知道不妙,可開弓沒有回頭箭,眼下既然已經(jīng)說到這里了,也只能硬著頭皮繼續(xù)往下講。
    當(dāng)說道自己寫了紙條,托素云送到孫紹宗手里時,薛姨媽又忍不住皺眉道:“如此說來,素云也知道你與孫家二郎的事兒?”
    李紈點(diǎn)了點(diǎn)頭,卻沒敢說出素云也早已失身的實(shí)情。
    “那張紙條上,都寫了些什么?”
    “也……也沒什么。”
    李紈稍一遲疑,還是實(shí)話實(shí)說道:“只寫了‘昨日之事泄矣,彼亦幽思難解,一勞永逸可乎?’。”
    薛姨媽聽得這十六個字,更覺氣不打一處來。
    伸手在炕桌上一拍,呵斥道:“我原以為你是個實(shí)誠的,還想著要替你遮攔丑事,不曾想你竟然這般歹毒,反要壞我的名節(jié)!”
    果然還是弄巧成拙了。
    李紈心下暗暗哀嘆,卻也知道這純是自己操之過急的結(jié)果。
    如果說昨夜那番話,還算是徐徐善誘;那今兒這種種舉動,就有荒腔走板之嫌了。
    真要是為了穩(wěn)妥,合該先同孫紹宗取得聯(lián)系之后,再商量出個萬無一失的法子,而不是直接拉了薛姨媽過去,來個先斬后奏。
    可她面對這等局面,又如何耐得住性子一味求穩(wěn)?
    自家的名節(jié)也還罷了,兒子的功名前程,卻絕不能毀于一旦!
    這般想著,再看薛姨媽胸膛起伏、滿面寒霜的架勢,李紈悄悄的攥緊了拳頭,一邊忖量著該如何收場,一面又生出了決絕之意。
    若事有不諧,自己便是把性命配上,也絕不能影響蘭哥兒的前程!
    “唉~”
    誰知正思量著,冷不丁薛姨媽又嘆了口氣,身子向后仰了仰,搖頭道:“罷了,此事到此為止,只要你肯安心教子,以后再不與那孫家二郎來往,我便依舊守口如瓶。”
    “姨媽?”
    李紈沒想到薛姨媽竟會高高舉起、輕輕落下,忍不住詫異的喚了一聲。
    “就這樣吧。”
    薛姨媽意興闌珊擺了擺手,起身道:“我乏了,先回屋里歇一會。”
    說著,自顧自向外走去。
    不過走到門前,她忽又停住了腳步,轉(zhuǎn)回身吩咐道:“若孫家二郎回了消息,你立刻知會于我。”
    李紈下意識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然后就見薛姨媽頭也不回的去了。
    …………
    約莫是怕李紈心切,再擅作主張的搞出什么幺蛾子,孫紹宗的回復(fù),來的比想象中還要快樂許多。
    還不到響午飯店,他就找了個理由,把一封回信交到了素云手里。
    李紈拆開了逐行覽罷,心下卻是暗暗松了口氣,蓋因?qū)O紹宗在信里,非但拒絕了她‘一勞永逸’的提議,言辭間還對薛姨媽畢恭畢敬。
    這份回函應(yīng)該能挽回不少印象分吧?
    懷著這樣的心思,李紈迫不及待的找到到薛姨媽,將這封回函一字未改的轉(zhuǎn)給了她。
    然而……
    薛姨媽反復(fù)看了幾遍,那遠(yuǎn)山也似的黛眉,卻是越皺越緊。
    李紈在一旁狐疑不解,正有心問個清楚明白,卻見薛姨媽把信紙卷了,塞回信封之中,不咸不淡的道:“難得他倒是個明事理的,事情就此作罷吧。”
    說著,垂下眼簾,再無半句言語。
    這到底是怎得了?
    李紈大惑不解,之前因?yàn)樽约阂鈭D拖她下水,薛姨媽大發(fā)雷霆,如今孫紹宗畢恭畢敬的,卻怎得依舊不悅?
    有心問個究竟,可看薛姨媽明顯是趕客的架勢,唯恐逼問急了,再惹惱了她,于是也只能懷揣著滿心不解,怏怏的出了客房。
    直到李紈的腳步聲遠(yuǎn)去,薛姨媽才又重新睜開了眼睛。
    低頭打量了一眼那封卷起的書信,隨即起身到了梳妝臺前,伸手輕撫著眼角的細(xì)紋,喃喃自語道:“果然是年華不再了么?否則那孫家二郎,緣何句句都是疏離……”
    俗話說‘一千個人眼里就有一千個哈姆萊特’。
    李紈看這封信,滿滿都是恭敬,正合替自己找補(bǔ)之前的孟浪。
    但薛姨媽通篇讀下來,卻字字句句都透著疏離。
    若說礙于身份,孫家與榮國府也是世交,他卻怎得就敢偷了李紈?
    其實(shí)是嫌棄自己老了吧?
    說到底,李紈的壓抑苦悶,大多都源自于丈夫的早逝,婆婆因此另眼看待所致。
    故而她與孫紹宗勾搭成奸,既是因?yàn)闈摬卦谛牡椎那橛谴媪藢λ廊フ煞颍约皹s國府上下的報復(fù)心理。
    而薛姨媽承受的壓力,卻遠(yuǎn)遠(yuǎn)沒有那么大。
    反而是年華逝去所造成的恐慌,隨著時日變遷漸漸深入骨髓。
    若非如此,當(dāng)初她也不會刻意要在孫紹宗面前,證明自己魅力依舊。
    【當(dāng)年華不再,姨媽怡兒弄孫之際,會不會生出些悔意,后悔自己沒有拋開所有牽掛,恣意的做一回女人?】
    腦海中再次回響起李紈那番話,不過這一次薛姨媽卻不在恍惚,反而是滿心的苦澀。
    再次用手指輕觸著那細(xì)紋,觸摸到的,是歲月的無情,是身為女子的無奈,還有……化不開的幽怨與不甘!
    自己現(xiàn)如今,已經(jīng)連恣意一回的資本都沒有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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