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
    南宮朔夜眼底的紫光微微一聚，緩緩走近鳳馨，聲音冷然，“你下不了手么？”
    “……”
    鳳馨的唇顫抖著，搖著頭，不斷地后退。
    她恨他，應(yīng)該一劍刺死他的，此刻，不是最好的機會么？
    可，為什么，自己的手，在不斷地哆嗦著……
    不要……不要過來……
    我不想……不想……不要逼我……
    南宮朔夜仍然向她靠近，他那難以名狀的眼神定在她的身上，一刻也不移開。
    他的聲音里，有一絲玩味，一絲冷漠，一絲固執(zhí)，一絲驕傲。
    “沈鳳馨，你真的好天真呢！”他的腳步沉穩(wěn)而有力，“你以為，我放了你，你就不是我的妻子了么？你就可以放心地隨沈眠風(fēng)而去了么？你以為，我會如此輕易地成全你們做一對鬼鴛鴦？”
    南宮朔夜淡漠地冷笑。
    他的身后，倏地想起了一陣急促地腳步聲。
    同時，方孝廉緊張的聲音已經(jīng)傳了過來，“少帥——”
    南宮朔夜目光一凜，一個轉(zhuǎn)身，向方孝廉低吼道：“滾！”
    聞言，方孝廉等人只能無奈地退下。
    “嚶——”
    電光火石之間，一道寒光從他眼前閃過，垂于南宮朔夜肩上的一縷發(fā)絲應(yīng)聲而落。
    他轉(zhuǎn)頭，愕然地看著不知何時已經(jīng)到了自己身旁的沈鳳馨。
    鳳馨站在于他幾步之遙的地方，她嘴唇緊緊地抿著，臉色慘白，雙手顫抖地握著劍柄。那柄劍，重重的，長長的，握在她那軟軟地小手之中，是顯得那么不協(xié)調(diào)，才舉著片刻的功夫，她已經(jīng)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可，即使如此，她依然咬緊牙關(guān)，握著長劍，直直地對準(zhǔn)了南宮朔夜。
    南宮朔夜神色一黯，眉頭深鎖，可腳步還是沒停下來，紫眸中，有著淡淡地光芒，“你還是要下手了……”
    最終，她還是下手了……
    她恨他，她要殺他！
    鳳馨不語，死死地咬緊唇，再次揚起長劍，根本就毫無任何章法地對著南宮朔夜劈過去。
    長劍，毫不留情地劈下！
    一直拼盡全力忍著的淚水，卻在劈下的那一瞬間，唰唰地落下……
    眼前的這個男人，他是兇手，是害死眠風(fēng)哥哥的兇手，是害得沈家家迫人忙的罪魁！
    是他，就是他！都是他！
    恨！恨他！恨死他！
    恨他將自己所擁有的一切盡數(shù)毀滅！恨他將她的情貶低得體無完膚！恨他將她無情地推入黑暗的深淵，不能自拔！
    恨！恨！恨！
    殺！殺！殺！
    無數(shù)次的劈砍，使得鳳馨筋疲力盡，她呼吸急促起來，眼淚仍舊止不住地往下滑落著。
    南宮朔夜再次旋身閃過了她的長劍。
    轉(zhuǎn)身的那一刻，一顆眼淚飄落到了他的臉頰上，和著雨水滑落到他的嘴里。
    咸咸的，瑟瑟的，冰冷的，其中還夾雜著無盡的絕望……
    看著她那晶瑩剔透的淚珠，他的心，在夜色之中不住地往下沉……
    其實……
    從很久很久以前，在她的紅蓋頭飄落下來，他看到她的那一刻……
    他的心，就一直情不自禁地往下沉……
    他不住地想要接近她，他的心，慢慢地被她占據(jù)……
    對于此種異變，他感到恐懼……
    他好怕，自己沉溺于她的溫柔，而忘卻了那段不該被他遺忘的歲月，那個不該被他遺忘的人……
    仿佛，他是陷入了泥濘之中，根本是無力掙扎，抽身不得，或許，是他自己不想掙脫，甘于陷落……
    沉重的長劍，一次接著一次地落在南宮朔夜的眼前，他不慌不忙地向后退著，躲開鳳馨那毫無章法、毫無威脅的攻擊。
    他退兩步，她才進一步。
    一旁的眾人緊張地看著，生怕少帥受到一絲一毫的損傷。盡管鳳馨的攻擊對于久經(jīng)沙場的南宮朔夜來說，根本就算不上什么，他可以輕而易舉地奪過她手中的劍，但是，少帥看起來卻沒有一點還手的打算。
    他依舊在不斷地后退著……
    紫色的眸子里，溢滿的，盡是孤傲、沉冷。
    他看著她流了好多好多的眼淚，他看著她沒有半點血色的面頰，看著她因為太過用力而顫抖的雙手……
    她對他的恨，如此之深，深到令他心顫。
    她的眼中……
    從來就沒有他的存在！
    一個利落的轉(zhuǎn)身，南宮朔夜再次輕而易舉地閃過長劍，他面容一凜，右手果斷地?fù)P起，一手緊緊地握住了鋒利的劍鋒。
    鮮血，有若涓涓地流水一般，順著劍身流淌，一直流到鳳馨的手里。
    一片死寂！
    南宮朔夜的手，紋絲不動，一直握著劍身，目光安靜淡然。
    鳳馨呆呆地站立著，她的雙手依然牢牢地握住了劍柄，唇色蒼白入紙，眼底亦是一片冰冷的絕望。
    握住劍柄的雙手，伴著那具冷冰冰的身體，一齊劇烈地顫抖著。鳳馨的手上，染滿了南宮朔夜的鮮血，他握住劍的那一刻，分明有一種劇烈呃、麻木的疼痛隨著他的鮮血順著劍身傳遞到她的雙手。
    雙手，變得滾燙滾燙的，劇痛已然震麻了她的手……
    濃重的血腥氣，襲面而來，使得她忍不住惡心，干嘔起來。
    倏地，南宮朔夜將劍尖猛然指向自己的胸口，扯了扯嘴角，那臉上帶起的是足以顛倒眾生的笑，眼中，卻是心痛，“怎么？不忍心了？來啊！這一次，我不躲了，就給你一次殺我的機會！”
    血肉模糊的右手，緩緩放下，南宮朔夜閉起紫眸，靜靜地等待著她將長劍戳入胸膛的那一瞬間。
    黑暗中，他感到胸口一陣輕微的刺痛，可，隨即，刺痛卻消失了……
    這，是怎么回事？她，終究還是不忍么？她的心里，還是有他的么？
    一陣欣喜，悄然爬上心頭，他睜開雙眼，看見她手中的劍，仍舊舉著，卻不住地往后退著……
    鳳馨搖著頭，睜大眼睛看著南宮朔夜，又看著自己的手，痛苦地顫抖著。
    原來……
    她所有拼盡全力的反抗……
    在他的面前，都是如此地脆弱，不堪一擊！
    “嗖！”一聲巨響，蓋過了雨聲，劃破了夜空！原本，鳳馨一直后退著的身子，不退反進，朝著南宮朔夜襲去。
    “你……”
    一切，發(fā)生得實在是太過突然，南宮朔夜還來不及反應(yīng)，只覺得胸口一痛，高大挺拔的身軀，不自禁地顫抖了一下，俯首，目光向胸口的痛楚看去，只見鳳馨手中的長劍，深深地插入了自己的胸口，鮮血橫飛，噴濺到她的臉上，深深地刺痛了他的雙眼。
    “沈鳳馨……”南宮朔夜凝望著鳳馨，心痛，遠(yuǎn)遠(yuǎn)地超過了胸口的傷痛。
    可……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
    他眉頭深鎖，隨即，大聲呼喊道：“鳳馨！”
    他不相信自己會看錯，眨了眨眼睛，看著艷麗的血色從她嘴角劃落。
    怎么了？她怎么流血了？
    拔掉插在胸口的劍，他緩緩地靠近她，抱住她，她的背后，竟插著一支箭！
    箭！誰的箭？
    南宮朔夜愕然，抬頭去看，看到的是一抹黑影赫然站于屋頂，他還緊張著弓弦，還準(zhǔn)備射下一箭！
    此時，方孝廉等人已經(jīng)飛身上了屋頂，去圍捕黑影。
    “鳳馨！”
    鳳馨看著南宮朔夜，只是微笑。她嘴動了動，可能想說什么，但卻只涌出那么多那么多的鮮血。
    她慢慢地在他懷中癱軟，緊閉著雙眼，臉色發(fā)白，嘴唇微紫，呼吸微弱，已經(jīng)完全聽不見南宮朔夜的叫喚了。
    他呼吸開始急促，伸手撫摸她的臉龐，柔聲喚道：“鳳馨……”
    她，死了么？死了么？
    不！不會的！她不會死的！
    他用手抹了抹她嘴角溢出的鮮血，不顧自己胸口的劇痛，將她攔腰抱起，踉蹌地朝著前方奔著。
    他想哭泣，卻一滴眼淚也掉不下來。原來痛到極點，真的連哭都會哭不出來。
    轉(zhuǎn)頭看看不遠(yuǎn)處，還處于呆怔之中的惜惜，漠然笑了笑，隨即，飛快地向著大夫的住處。
    鄴城城郊，龍王廟。
    黑影終于擺脫了方孝廉等人的追擊，他扯下蒙面布，一手將弓箭丟在地上，席地而坐，嘴角邊，泛起一絲狂妄的冷笑，“一切，都是你作繭自縛，南宮朔夜。你欠我的，永遠(yuǎn)也還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