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內(nèi)殿里光線暗了暗,所幸點了燈,到不影響看物。這里也比外殿更悶熱,潮氣更重了些。
他們四人才到,就看見南宮朔夜也正從屏風(fēng)后出來,只穿了身單衣,頭發(fā)也沒梳,微微凌亂地披散在肩頭。
“微臣等參見陛下。”四人先是愣了愣,隨后急忙跪地行禮。
“免禮,趕快起來,出了什么事?”南宮朔夜朝他們抬抬手,走過來幾步。
四人這才起身。
南宮朔夜沒說什么,伸手指指兩邊的墊子,示意他們坐。
于是四人又各自落了坐。
“陛下,別太貪涼了,小心身子。”內(nèi)侍總管忙躬著身上前,柔聲勸說。
南宮朔夜皺了皺眉,攤開手。
于是內(nèi)侍總管忙伸手招呼拿來外衣,躬著身輕手輕腳替他穿戴起來。
“什么事?”他看著那四人,又問了一遍。
“陛下,西涼那邊派了人來。”柳承燁起身回稟。
放下手臂,南宮朔夜眉皺的更緊。
“他們還派人來干什么?事到如今,還有什么好說的。”他走到上首坐下,質(zhì)問。
內(nèi)侍總管又忙喚來宮人,拿著玉梳子替他梳頭發(fā)。
“是沒什么好說的了。可陛下您也知道,他們根本就是一群無賴強盜。”鄭玉生面有難色說道。
“那件事,他想都別想。”南宮朔夜冷哼一聲。
四人不語,望了一眼南宮朔夜之后,又將頭垂了下去。
南宮朔夜亦是沉默。
旁邊的宮人手抖了抖,扯著他的頭發(fā)了。
他嘶的叫一聲,轉(zhuǎn)頭朝宮人瞪了一眼。
那宮人急忙伏身下跪。
“下去。”他沉聲一吼,打發(fā)開兩個宮人。
“如果,他要的,僅僅是財富的話,朕可以滿足。”回轉(zhuǎn)頭,他輕輕嘆了一口氣。
“除了人之外,財富他們也要的不少,較之原來,足足多了四成。”莫堯道。
“他們要那么多干什么?”他問道。
“西涼這近日突起狂風(fēng)暴沙,埋沒了許多牲口。連牧草也吹死了一大片。而且,西涼這幾年總是征戰(zhàn)四周部落,花銷是越來越大。”
用手指敲敲桌案,南宮朔夜微抬著頭思量了片刻。
“財富,可以給他們,他們要多少,我可以給的更多。”他說。
“陛下,真給他?”柳承燁身體微微前傾,問道。
南宮朔夜點點頭。
“給他。”他又說一遍。
“可是,如今我們各地義倉也都告急,而開春的稻種也才種下,收成未知。一下子拿那么多給西涼,我們自己怎么辦?”柳承燁干澀開口。
“不給他,難道等著他們打過來嗎?”南宮朔夜手指握緊,看著柳承燁,沉聲說道。
“可是……”
“給他們,他要就給他們。滿足他,讓他好好待在他的草原。新朝還需要時間。就讓他拿著新朝的金銀在他的草原胡鬧吧。天氣和草原的其他部落會替我們好好收拾他的。”南宮朔夜拳頭重重一捶桌案。
柳承燁低低道:“可是,陛下,他們要的,不僅僅是財富,如此白白的付出,是否真的可以喂飽他們?”
“陛下,征中男,我們就可以打過去了。受夠這幫西涼蠻夷的鳥氣。”鄭玉生提議道。
“對,我們打過去,不怕他。陛下,臣下請行前鋒。”方孝廉也大著嗓門起哄。
南宮朔夜抬了抬手。
兩人立刻安靜下來。
“經(jīng)歷過如此多的陣仗,難道你們還沒打夠么?”他白了兩人一眼。
“新朝現(xiàn)在不需要打仗,需要的是種糧食的人。沒有糧食,什么也別想。”
“可……我們也不能老是當(dāng)縮頭烏龜,白白受他們的鳥氣嘛。”方孝廉撅著嘴喃喃道。
“現(xiàn)在不打不代表以后不打。明白嗎?朕下令開打的時候,一定讓你先鋒。”南宮朔夜高聲朝他吼。
聞言,方孝廉垂下頭,老實下來。
南宮朔夜重重呼出羈押于胸口的悶氣。
“你們看著,看著吧。朕總有收拾他們的時候。”他說道,又重重捶了桌案一拳。
四人安靜下來,互相看了看彼此,面有難色,想說又不敢說。
“還有事?”他銳利的眼神在四人臉上轉(zhuǎn)了一圈,知道他們肯定還有事。
四人你還是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還是柳承燁站了出來,微微起身。
“啟稟陛下,其實,我們不必付出任何財富,也不必打仗。”
“你想到了什么好辦法?”南宮朔夜皺眉,沉默片刻。
“只要讓他們老老實實地待在草原幾年就好,別再來妨礙朕。”他說。
柳承燁面有難色,不肯退下。
南宮朔夜看著他,挑了挑眉。
“你的辦法,究竟是什么?”
柳承燁抿了抿有些干裂的嘴唇,艱難開口說道。
“將夫人……給他們。”此刻,他稱她為夫人,而不是皇后。
嘩啦啦一陣巨響,桌案被南宮朔夜一腳踢翻,金碗銀盞叮呤當(dāng)啷砸了一地。
伺候著的宮人太監(jiān)一下跪了滿地。
“狗奴才,你想也別想!”南宮朔夜暴跳如雷,朝柳承燁大聲怒吼,額頭上的筋跳個不停。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一旁的莫堯忙擺手勸慰。
“那是我的女人,我的。”他急躁的走來走去,大力揮動著手臂,猛的停下,朝莫堯吼道。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鄭玉生也跟著不住勸道。
“息怒?我怎么息怒!你們是要我把自己的女人也送過去?”他又吼道。
“陛下……新朝,現(xiàn)下既打不得仗,也給不起錢啊。”柳承燁滿臉憂愁為難的低勸。
“可那是……那是……我的人,我的人!”南宮朔夜走了幾步,揮手高吼。
“如果一個女人,可以換得新朝幾年,甚至是十幾年的太平,微臣認為值得。”方孝廉低語道。
南宮朔夜狠狠瞪他一眼,伸手指了指他。
“可那不是別人,而是我的女人!”他朝方孝廉大吼了過去。
“雖然對不住夫人,可是難道陛下真的要將新朝的老底都拱手送人,或者再次燃起戰(zhàn)火么?第一,如果給他們錢,那新朝在數(shù)年之內(nèi),必然國庫空虛,不免被人有機可乘。二來,若是開戰(zhàn),數(shù)年內(nèi)我軍恐無實力再戰(zhàn),數(shù)年之后,焉知又是何等局面?三來兵者不吉,如今新朝百廢待新,百姓都在呼吁和平,避免戰(zhàn)禍,況且陛下素來愛兵如子,忍見這數(shù)十萬子弟兵再去赴湯蹈火,戰(zhàn)死沙場?”柳承燁一口氣說了那么多,頓了頓又道:“若是不費一分一厘,一兵一卒便能換得天下太平,天下蒼生何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