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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包子篇 第二章
    轉(zhuǎn)眼便是九月，秋風(fēng)蕭瑟。
    蕭懿曾在將蕭遠(yuǎn)的骨灰送至皇陵時下旨，國喪期間，皇室貴族，滿朝文武不可婚娶，不可淫樂。
    但沒有提到是否能秋獵，畢竟百年來即便改朝換代，秋獵也從未間斷過。因為秋獵不僅僅是皇帝強(qiáng)身健體的一項活動，更多的是彰顯天子風(fēng)采，威懾眾人的最佳場合之一。
    眼見中秋已過，但登基以來事無巨細(xì)，凡事親力親為的蕭懿對此只字不提，眾人一時猜不透這位新主的心思。
    于是有膽大的朝臣在早朝時終于忍不住，小心翼翼詢問蕭懿，今年皇家秋獵定在何時？
    蕭懿聞言毫不猶豫地脫口而出，取消！
    眾大臣先是一愣，隨后想要開口進(jìn)言，卻被高高在上的蕭懿一個眼神看得開不了口。
    自蕭懿登基以來，他行事手段與蕭遠(yuǎn)完全不同，這大概是他從未受過蕭遠(yuǎn)親自指導(dǎo)的原因，但有時候，在某一方面，又與蕭遠(yuǎn)相似。
    只有宋太傅能聯(lián)想到了一些可能性——大概是他從小就喜歡跟著蕭衍，被熏陶的吧。
    蕭懿雖沒有蕭遠(yuǎn)的心狠手辣，但也是雷厲風(fēng)行，說一不二；雖沒有蕭鸞的機(jī)關(guān)算盡，但也是細(xì)致了得；雖沒有蕭衍的宏觀大局的長光目光，但也是深謀遠(yuǎn)慮。
    于是當(dāng)蕭懿不容置喙地說要取消秋獵時，眾大臣只好默默八到嘴邊的長篇大論給吞回肚子里去。
    日子一天一天地過去了，眼見慕容瑾臨盆，小包子降臨的日子就要到來了。
    蕭衍干脆告假不出門，反正他平白無故告假窩在府里的行為蕭懿已經(jīng)習(xí)慣了，還照例替他對外發(fā)表聲明：燕親王舊傷復(fù)發(fā)，在府中養(yǎng)傷，不準(zhǔn)任何人打擾。
    然而，正在“養(yǎng)傷”的燕親王此時正腿腳麻利地端著一碗蓮子湯從廚房出來，端到慕容瑾跟前，一小口一小口地親手喂她。
    饒是燕王府上下對蕭衍這般寵妻無度，與什么“令人聞風(fēng)喪膽的閻王”判若兩人的形象已經(jīng)見怪不怪，但是越臨近日子，他們還是發(fā)現(xiàn)燕親王每日都在刷新他們對“寵妻”二字的認(rèn)知。
    一日十二個時辰都盯著慕容瑾，連解手都要跟著，唯恐眨眼錯過什么，堪稱喪心病狂。
    蕭衍喂了蓮子湯之后又拿起手絹替慕容瑾擦嘴，比這細(xì)致的再也沒有了。
    眾多丫鬟哭笑不得，王爺搶了她們的活兒，她們一天到晚光站著了，好尷尬，好內(nèi)疚啊！
    然而蕭衍卻不自知，而是自顧自的拿起旁邊的書，給慕容瑾念起詩經(jīng)來。
    秋風(fēng)習(xí)習(xí)，十指相扣，再美好也沒有了！
    安昭寺安靜的客房里，傳來了一聲輕微的咳嗽聲，端著銅盆的青衣男子聞言欣喜不已，趕盡放下手中的銅盆來到床前，聲音微微顫抖：
    “公子，您醒了！”
    此時躺在床上的，便是那日被所剩無幾的凌衛(wèi)護(hù)著從宮中逃出來的凌希。
    這兩個月來他們兜兜轉(zhuǎn)轉(zhuǎn)，躲躲藏藏，最后，還是求助于清遠(yuǎn)大師，躲在了安昭寺。
    凌希此時比兩個月前更加消瘦，簡直就是皮包骨，看上去有些脫相，不似人形了。
    他艱難地?fù)纹鹕习肷恚拔宜硕嗑茫俊?br/>     “三日！”青河連忙上前替他墊了枕頭。
    凌希聞言有些錯愕，他竟然睡了這么久，干裂的嘴唇張了張：
    “今日是......咳咳——”
    話還沒說完便劇烈地咳了起來，青河連忙替他拍了拍后背，“公子慢點(diǎn)！”又去倒了杯水，“先喝水潤潤喉吧！”
    折騰了一番，凌希才算是喘了一口氣，也有氣力繼續(xù)說剛剛為說話的話：
    “今日是，九月初八了啊。”
    青河不知道他說這話的意思，只是聽著語氣有些落寞，便又拿起水杯去倒水，并沒有回應(yīng)。
    然而凌希似乎也不需要別人回應(yīng)，更像是自言自語，“差不多了......”
    青河捏著杯子的指甲發(fā)白，凌希瞧見了，勾了勾唇問他：
    “我的堂侄，差不多要出生了。”
    青河一怔，隨即應(yīng)道：
    “是，應(yīng)該就是這幾日。”
    凌希接過水杯，低頭看著那清澈減低，漾起淡淡水紋的是水面，不由感嘆：
    “可惜......”
    他垂眸的側(cè)臉透著不舍，青河看得皺了皺眉，“公子？”
    凌希抬頭對上青河擔(dān)憂的雙眸，笑了笑道：
    “可惜，我不能親眼看到了。”
    青河心猛地一沉，“公子！”
    然而曾經(jīng)比誰都要固執(zhí)的凌希此時卻仿佛頓悟了，他看著眼的年輕人眼里有所不甘，便將水杯放置一旁，拍了拍他的手，“青河，生老病死，人之常情。而且......”
    說到這，他下意識地頓了一下，隨后瞇了瞇眼睛，語氣帶著一絲嘲諷：
    “如今我活著，也沒什么意義了。”
    青河驚恐：“公子！”
    凌希輕輕按了按青河的手，隨后松開，從枕頭下面摸出一塊巴掌大的六角形青銅，他拿起來端詳了一會兒，目光留戀透著愧疚。
    令牌的兩面四周刻著繁復(fù)的紋路，而中間，是一個用篆體寫的“凌”字，倘若蕭衍在場，便會發(fā)現(xiàn)這個字與當(dāng)初凌希與慕容瑾交給他的玉佩合成后的“凌”字如出一轍，無論是筆鋒走向，還是刀刻力度。
    凌希將令牌遞到青河跟前，有氣無力地開口：
    “這塊令牌，咳咳——你幫我送到燕王府吧，就當(dāng)作是我，咳咳——送給堂侄的滿月禮物。”
    青河見凌希已經(jīng)十分虛弱的模樣，又說這些話，忍不住出聲：“公子！”
    但凌希并沒有因此停下，“我死了之后，你們.....”
    青河紅了眼眶，欲要扶著凌希躺下，“公子！別說了！先躺下吧！”
    然而卻被凌希拒絕，“不，再不說，以后就沒機(jī)會了。”
    青河動作一頓，懸在空中的手漸漸收緊成拳，聽著凌希氣若懸絲地說：
    “你們跟了我這么多年，榮華富貴，舒適安穩(wěn)的日子一天都沒有過，我死了之后，你們要保重，好好活......”
    這時，凌希握著青河拳頭的手像被突然抽調(diào)力氣一樣，掉落在了身旁。
    客房安靜得連一絲氣息都聽不到。
    下一刻，客房便傳來青河撕心裂肺的吼聲：
    “公子——”
    帶著滿腔的不甘與不舍，橫沖直撞，聽得清遠(yuǎn)大師微微皺眉，閉上雙眼念了一句“阿彌陀佛”。
    秋夜露中，落葉成霜，無聲凋零。
    慕容瑾睡得正安穩(wěn)，然后不知怎的，忽地秀眉微蹙，睜開了雙眼，聽到有力平穩(wěn)的呼吸聲，她輕聲地喚了一句：
    “蕭衍！”
    蕭衍雖然睡著了，但卻不敢睡死，聽到聲音下意識地應(yīng)了，“嗯？”然后才漸漸地醒來。
    就在他以為這是慕容瑾在夢中呢喃時，又聽到了慕容瑾的聲音：
    “我好像......要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