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若有話但說無妨！”曹操連忙擺手示意荀或不要這么拘束。作為跟隨自己超過十年的元老級人物，曹操對荀或的倚重程度，絕對不是郭嘉可比的，更不是賈詡這種新近投奔的謀士可比的。這倆人都只是謀臣，但是荀或卻是自己倚仗的王佐之才。自己在外打仗，只要有荀或在，那就意味著自己能有個堅固穩(wěn)定的后方。曹操本就是不太講究禮法的人，跟荀或就更不會用這么鄭重其事的態(tài)度說話了。
    </br>
    </br>“魏公，據(jù)傳近來不少人上書勸說魏公進位魏王，未知魏公意下如何？”茍或還是用比較委婉的方式問出了自己的問題。事實上荀或自己也清楚，何止是有人勸說，曹操自己心中肯定也是蠢蠢欲動了。
    </br>
    </br>“確有此事啊，文若，眾人盛意拳拳，孤豈可冷了大家的心啊！”一向灑脫的曹操，罕見地沒有直面回答這個問題，而是采用有些顧左右而言他的口氣來回復(fù)茍或，或者說為自己辯解。
    </br>
    </br>“魏公萬萬不可！”荀或的語氣突然變得很堅定，接著急聲諫道：“魏公今已位屆丞相、驃騎大將軍。大漢四百年，位高權(quán)重如魏公者，前所未有。如今魏公若是再進位為王，即為僭越，到時候天下人皆以為魏公乃是心懷篡逆之輩，白白毀了魏公的忠義之名。“這話要讓別人聽見了，肯定會笑掉大牙。
    </br>
    </br>曹操混到今天這一步，要說他是忠義的，估計也沒幾個人信了。曹操聽了這話，心里自然很是不爽，不過還是盡量用平緩的語氣道：“文若這話未免危言聳聽了吧，想孤已是魏公，進位為王也只是升了一級爵位罷了，何至于圖謀篡逆呢？”說到這里曹操也有些奇怪，荀或雖說是個犟脾氣，怎么自己稱魏公的時候沒見他蹦出來，現(xiàn)在要稱王了，卻是這么強烈地反對。
    </br>
    </br>不過很快他就知道答案了，”昔日高祖斬白馬盟誓，非劉姓者不得稱王！”茍或梗著脖子道。
    </br>
    </br>奶奶的，劉邦老兒都死了幾百年了，你居然還拿他的話來擠兌我！曹操心中不爽，但還是盡量克制地道：“眾人盛意拳拳，一力奏請。文若，你難道要讓我失眾人所望嗎？”語氣已經(jīng)有些不爽了。
    </br>
    </br>“魏公！自古以來身居高位者，只因無德方會失人望。知進退不圖虛名，只會讓眾人敬仰，如何會失人望呢？只有那些希冀附庸從龍之輩，才會一力勸諫主公行此僭越之事，望主公三思啊！”荀或苦苦諫道。
    </br>
    </br>“哼！”曹操這次是徹底忍不住了，霍地起身怒道：“茍文若，難道普天之下就你一個人是忠臣，別人都是奸臣嗎？”
    </br>
    </br>“荀或不敢妄言他人忠奸，但求自身行事無愧于天地，無愧于漢室！”荀或似乎無視曹操的憤怒，挺直了腰板淡淡地道。也許，他從來就沒有畏懼過。
    </br>
    </br>“你？”曹操看著一臉無畏的茍或，也是氣得有些說不出話來。看著曹操這樣的表情，荀或也不便繼續(xù)使他難堪，當(dāng)下?lián)Q了副稍微緩和的口氣道：“主公，當(dāng)年我等于陳留起兵討伐董卓，為的是什么？為的是匡扶漢室，剿滅國賊。上不負(fù)朝廷厚愛，下以保百姓平安。自己的個人榮辱得失，又何必那么看重昵？如今為一虛名而失天下人望，此乃不智啊！”
    </br>
    </br>“當(dāng)年？”聽了荀或說起當(dāng)年之事，曹操一時間似乎有些恍惚。當(dāng)年自己狼狽不堪地逃出長安，回家變賣家產(chǎn)豎起一桿忠義大旗，備路豪杰紛紛來投，回憶起來真是讓人激情澎湃啊。當(dāng)時的自己一腔熱血，為的就是剿滅國賊，然后平定天下。只是此一時彼一時oBil，現(xiàn)在自勺自己，已經(jīng)不是那個懷揣著七星寶刀去刺殺董卓的熱血少年了。有些事情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br>
    </br>看到曹操的表情由緬懷再度變?yōu)閳远ǎ埢蛩坪醪碌近c什么，不由得又是有些黯然。就在這時曹操繼續(xù)道：“文若，如今我位高權(quán)重，政敵遍布朝野，更有劉備這等大敵在側(cè)。
    </br>
    </br>若是我稍有懈怠，便是個萬劫不復(fù)之下場。當(dāng)此形勢之下，我又如何能自甘墮落呢？再者，我問你，若不是我曹操，這天下有多少人會稱孤道寡？”
    </br>
    </br>這話倒不是沒有道理，荀或聞言也有些默然，正待出言反駁，卻聽得曹操繼續(xù)道：“我曹操自問生平功勞，縱觀大漢四百年無人能及！縱然是高祖再世，亦會封我為王！我匡扶社稷，造福萬民。功在當(dāng)代，利在千秋！漫說是當(dāng)個魏王，就是！”自顧自地說到這里曹操也是意識到這些“豪言壯語”有些不妥，只得戛然而止，再看茍或卻見他一臉平靜，并沒有駁斥什么，反而是還點了點頭，這讓曹操很不適應(yīng)。
    </br>
    </br>“主公，剛剛夫人派人來報，小公子身染重病，已是昏迷過去了！”就在這時一名內(nèi)侍忽地來報，這也讓僵持著的二人似乎都松了口氣。
    </br>
    </br>“文若，你先回許昌吧，我隨后就到！”
    </br>
    </br>匆匆交待完之后，曹操趕緊回家看兒子去了。
    </br>
    </br>茍或一臉平靜地點了點頭，恭送曹操離開。
    </br>
    </br>待到曹操離開大殿，茍或似乎一瞬間失去了全身的力量，開始彎下腰劇烈地咳嗽起來。
    </br>
    </br>“哇！”的一聲，荀或竟是咳出一口鮮血來。
    </br>
    </br>“荀大人？來人，快，快叫太醫(yī)啊！”一旁wJ內(nèi)侍看見荀或吐血，連忙急聲叫道，自己上去扶住荀或。
    </br>
    </br>“沒事的郭公公，老毛病了，回家吃藥就是了l”茍或制止住郭太監(jiān)興師動眾，自己慢慢地站直了身子。”荀大人，您可要保重啊，國家大事，可不能沒有您茍大人啊！”這個郭太監(jiān)還算是個有良心的人，一邊攙扶著荀或出門，直將他扶上馬車，放下車簾之前還苦苦勸了一句。只是以他的見識，哪會明白茍或的病乃是心病，好不了了。
    </br>
    </br>“唉！”馬車?yán)锏能骰蜷L嘆一聲，低頭靠在車邊上，嘴里喃喃地道：“陛下啊，老臣真的無能為力了！曹公，他已經(jīng)不是從前那個曹公了！”接著再次劇烈地咳嗽起來。
    </br>
    </br>“呼！”此時曹操卻是剛剛長出了一口氣，小兒子倉舒的病情總算是穩(wěn)定下來了。自己所生十幾個兒子，最疼愛的還是這個聰慧的小兒子，他六歲就能想出稱象的方法。可惜的是他自幼體弱多病，曹操最擔(dān)心的還是他能不能長大成人。
    </br>
    </br>“主公！”曹操剛剛走出府中，卻聽得有人來報，說是華歆求見，連忙令他進來。
    </br>
    </br>“主公，這是河?xùn)|、河內(nèi)、弘農(nóng)備郡的宗族之長、飽學(xué)士子的上書，懇請主公進位魏王！”華歆待見禮之后，又將一大堆文件遞給曹操。
    </br>
    </br>“子魚辛苦了！”曹操接過之后也是口頭獎勵了一句。最近這場曹操進位魏王的勸進活動，背后造勢的基本上就是華歆和司馬懿了。
    </br>
    </br>這種輿論宣傳說麻煩也不麻煩，但也不是什么輕松的事，最近華歆當(dāng)真是忙得廢寢忘食了。
    </br>
    </br>華歆被曹操這么一稱贊，頓時感覺渾身骨頭似乎都輕了幾兩。“主公，眼下雍州、司州、冀州、兗州、幽州、并州、青州等七州官民士子都對主公進位魏王翹首以待，還請主公早日進位，以免冷落了眾人之心0網(wǎng)！”華歆繼續(xù)勸道，當(dāng)真是忠心耿耿啊！
    </br>
    </br>“子魚，可是也有不少人反對我進位魏王啊！昔日高祖曾言，非劉姓者不得封王啊！”
    </br>
    </br>曹操故作難色地道。他知道，以華歆之善于體察上意的本領(lǐng)，絕對可以為他找個合理的借口。
    </br>
    </br>“主公啊！”華歆激動地道：“正所謂此一時彼一時啊，昔日高祖之所以斬白馬盟誓，只因異姓之王如韓信之輩功高震主，這才尋此借口除之。韓信不停蒯通之言，這才有未央宮之禍。主公今已是功高蓋世，若是不進位為王，令眾人與蒯通一般失望，最終難免落得韓信一般的下場，豈不令天下人同悲？““嗯！”曹操也是點了點頭。匡扶漢室，還政與天子，這些口號當(dāng)初喊喊也就罷了，真要把權(quán)力還給天子，曹操知道自己會有什么下場。
    </br>
    </br>“再者，魏公此番進位為魏王，還有兩樁好處。”華歆壓低嗓子繼續(xù)道。
    </br>
    </br>“子魚直言。”曹操連忙示意華歆不要藏著掖著，有話直說。
    </br>
    </br>“第一，主公雖然已是威震四海，但是朝野之中，尚有些心懷叵測之輩，對主公心懷怨望。只是這些人潛伏得很深，一時間難以察覺。如今主公進位為王，此輩中人必然按捺不住，定要出來反對，屆時主公便可將其一網(wǎng)打盡了！”華歆低聲道。
    </br>
    </br>“嗯？”聽了華歆的話，曹操也是有些怦然心動，雖然曹操謀略已是當(dāng)世第一流，但是論陰謀，還是不如華歆這種職業(yè)的陰謀家。稍一沉吟，曹操又問道：“那第二樁好處呢？”
    </br>
    </br>“第二樁就是，眼下主公所面臨之大敵，唯有劉備。主公稱王可以大為振奮士氣，趁勢南下一舉剿滅劉備，豈不易如反掌？”華歆笑道。
    </br>
    </br>“嗯，子魚所言不差。”曹操嘴上應(yīng)付道，但心里卻對華歆口中的這個好處有些不太以為然，劉備豈是易如反掌就能剿滅的？看來這個華歆雖然善于體察上意，也會搞陰謀，但是輪到軍國大事，可就不大擅長了。
    </br>
    </br>這些念頭都只是在曹操腦海中一閃而過，便面上不動任何聲色，轉(zhuǎn)頭對華歆道：“子魚啊，明日隨我一同前去許昌面見天子，商議遷都事宜。”
    </br>
    </br>“是！”華歆大喜，連忙應(yīng)諾道。就在這時忽見賈詡急匆匆走進來，朝曹操施了一禮之后遞上一份緊急軍情道：“主公，西涼急報。”
    </br>
    </br>“嗯？”曹操接過之后打開一看，表情看不出是喜是悲，看完之后卻是淡淡地道：“韓遂突襲馬騰，馬騰與其子馬超逃入漢中。涼州八郡，眼下已盡為韓遂所得。妙才率軍進駐隴西，以鎮(zhèn)西涼。”
    </br>
    </br>“馬騰垮臺，西涼不足為慮啊！“華歆喜道。曹操卻是皺了下眉頭，半晌才開口道：
    </br>
    </br>“文和，你久在西涼。依你之見，馬騰父子若是得劉備之助，重奪西涼是不是難事？”
    </br>
    </br>“丞相，以馬家在西涼之根基，若得劉備相助，重奪西涼確是易如反掌。但是韓遂也不是等閑之輩，馬騰縱然能重奪西涼，也必是元氣大傷。且隴西三郡已被夏侯將軍占據(jù)，馬騰父子縱然能重奪西涼，也難有所作為。”似乎猜到了曹操所擔(dān)心的是什么，賈詡半是解釋半是安慰地道。
    </br>
    </br>“那便好！”曹操稍微松了口氣，雖然沒能一舉剿滅馬騰，但是這招離間計效果已經(jīng)相當(dāng)不錯了，曹操想想也就知足了。算算日期，今天已經(jīng)是臘月二十六了，緊趕慢趕還是來得及在年前趕至許昌，然后趁著歲末朝議的時候?qū)⑦w都的事情定下來。
    </br>
    </br>“文和，依你看來，遷都之后，是不是就可以和劉備決一死戰(zhàn)了？”曹操問道。
    </br>
    </br>“詡認(rèn)為可行，河北民生已經(jīng)得到一定的恢復(fù)，眼下主公除去鎮(zhèn)守北疆的戍邊的軍馬，至少還能再調(diào)動四十萬大軍，加上糧草輜重亦是不缺，足以將劉備一舉擊破。”賈詡信心十足地道。
    </br>
    </br>“只是這個大耳賊現(xiàn)在也非同小可了啊！”曹操嘆道，這可是一個從黃巾時代存活至今的生命力極為頑強的家伙，曹操知道，想對付他比對付袁紹什么的可是難多了。
    </br>
    </br>似乎猜到了曹操在擔(dān)心什么，賈詡繼續(xù)諫言道：“主公，劉備軍勢雖盛，但是卻有一明顯缺陷，我軍只需避實就虛，足以將其擊破。”
    </br>
    </br>“什么缺陷？”曹操連忙示意賈詡明言。
    </br>
    </br>“騎兵！”賈詡言簡意賅地道，接著詳細(xì)解釋道：“前日細(xì)作來報，趙峰在漢中，用糧草與馬騰換取馬匹，共計換取了兩三干匹。縱然如此，劉備麾下騎軍，總計也就三四萬。一旦在平原開戰(zhàn)，以其步兵對陣我軍之騎兵，極為不利。眼下幽州與并州以及關(guān)中等產(chǎn)馬之地，均為主公所有，涼州亦為韓遂占據(jù)。劉備縱然本領(lǐng)再大，也變不出騎兵來。”
    </br>
    </br>“確是如此！”曹操點頭表示贊同。以賈詡之智，也絕對想不到，劉備正在通過海上通道從遼東袁譚那里弄馬匹。當(dāng)然了，就算他知道了，也不會當(dāng)一回事的。每次幾千匹戰(zhàn)馬，曹操哪會把這點小數(shù)目放在眼里。
    </br>
    </br>“對了文和，難道劉備讓趙峰駐守漢中？”曹操突然想起點什么，連忙向賈詡問道。
    </br>
    </br>“正是！”賈詡點頭道。”此人在漢中，則關(guān)中只怕日后再也不得安寧矣！”曹操卻是嘆道。華歆聞言不知所措，賈詡稍一沉默，卻是開口道：“詡有兩條計策，或可對付此人。”
    </br>
    </br>(未完待續(xù)）</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