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媽媽聽罷，嚇得手中的毛線都掉了。
    “這……這……那可咋整？”
    薛凌嘆氣，將毛線撿了起來。
    “我在路上已經(jīng)聯(lián)系薛衡了，讓他同意小涵跟我去看她。不管他同不同意，我一會兒都得去醫(yī)院一趟。何律師有熟人，辦事也比較容易些。她說，現(xiàn)在也不是誰相見就能見得著的。你們就算想去，看管她的警察同志也不一定肯。”
    薛媽媽紅著眼睛，拍了拍胸口，哽咽：“如果昨晚……昨晚搶救不及時，那不就是人沒了？！天??！她還不到四十歲，人生還沒過半，咋就能這樣子想不開！大家心里頭確實(shí)怪她，可誰都不想她有事！對誰有仇有恨，也不能對自己人有仇?。　?br/>     “唉……”薛凌低聲：“她可能是覺得自己對不住爸爸……心里頭想不開吧。關(guān)在里頭，就孤孤單單一個人，哪有那么好受的?！?br/>     薛媽媽覺得她又是可憐又是可惡，低聲：“你去看她，快去吧！讓何律師趕忙申請，看看能不能提前保釋什么之類的?；氐饺巳褐衼?，回到這個家來，總歸還是有人陪著伴著?！?br/>     “阿源和我婆婆那邊……估計暫時接受不來。”薛凌嘆氣道：“需要時間?！?br/>     薛媽媽搖頭道：“母女倆不會有隔夜仇的。你盡管催促律師去辦，該花錢咱就花錢，現(xiàn)在也不差錢，對吧？我們兩家人都是人丁稀少。我們就你一個人女兒，英姐就一個兒子一個女兒。她是生氣，是怨恨女兒不小心害慘了老伴，但女兒仍是她的心頭肉。等這件事過去了，她仍會心疼女兒的。”
    她也是做人家母親的，明白這個道理。
    薛凌點(diǎn)點(diǎn)頭：“我會催律師去辦的。這個案子太大，牽扯的人多，后來又扯上我公公的命案，更加復(fù)雜了。得等警察同志調(diào)查清楚，程序上允許了，才能保釋她出來?！?br/>     就在這時，門鈴響起了！
    薛媽媽狐疑起身：“還不到放學(xué)時間??！該不會是你爸忘了帶鑰匙吧？”
    “應(yīng)該是阿衡?！毖α璨聹y。
    果不其然，薛衡來了。
    這一陣子又是離婚又是戴綠帽子又是受傷搬家，一番身體心理折騰忙碌下來，他愈發(fā)清瘦了。
    薛媽媽倒了一杯溫水給他，嘆氣低聲：“你們心里頭對她有氣，那是肯定的。伯母不會勸什么。只是，小涵畢竟是她的親生女兒……”
    “我懂?！毖獯怪X袋，道：“一會兒我再去帶小涵過來……只是我有一些話要提前跟凌凌商量。”
    薛凌下巴微揚(yáng)，“直接說?！?br/>     都是自家人，薛衡也沒什么好遮掩的，道：“小涵是一個好女孩，我從沒因?yàn)槌烫旆甲鲥e什么，便故意在孩子面前暴露她的過錯。她是巴不得找機(jī)會在孩子面前說我的壞話，揭我的短。我跟她不一樣，即便她現(xiàn)在錯成這樣，我仍會盡量在孩子面前維系她是好媽媽的形象。因?yàn)槲抑?，這對孩子的身心更好，不想孩子未來的價值觀和世界觀受影響?！?br/>     “嗯。”薛凌欣慰道：“小涵很幸運(yùn)，能擁有你這么一位好爸爸?！?br/>     薛衡苦笑：“可惜，我這個爸爸沒法給她一個完整的家庭，這是我最對不起孩子的地方?！?br/>     “別這么說?！毖α鑳?nèi)心深處也是心疼他的，低聲：“你已經(jīng)盡力了，便是了。”
    薛衡解釋：“離婚后，她一直沒來看女兒，我總偷偷告訴小涵，說媽媽工作非常忙，所以才沒能回來看她。只要她表現(xiàn)得好，做一個乖巧的孩子，媽媽就會回來看她。這幾天搬過來這邊，她有些不習(xí)慣，總粘著我和我媽。也許是轉(zhuǎn)移了注意力，她沒怎么找媽媽。”
    薛凌輕輕嘆氣，低聲：“即便今天不行，也爭取明天后天這兩天吧。阿芳現(xiàn)在孤零零一個人躺在醫(yī)院里，在情感上……需要我們這些親人?！?br/>     “小涵還在午睡。”薛衡道：“如果你要去，我就過去喊她醒，喝點(diǎn)兒水后帶過來。不過……我不想跟著去?！?br/>     “嗯?！毖α枥斫馑男那椋瑴芈暎骸拔?guī)『ゾ统?。我剛落腳，緩半個小時后再出發(fā)。”
    薛衡眸光微閃，問：“醫(yī)院那邊……你能不能幫我遮擋一下？”
    “可以?！毖α椟c(diǎn)點(diǎn)頭：“我一定盡量遮瞞?！?br/>     薛衡微微笑了，道：“謝謝?！?br/>     這時，薛媽媽從廚房走出來，手里捧著一個瓷盤子。
    “阿衡，這是我老鄰居老唐送的牦牛肉干，挺香的。你給你爸媽帶點(diǎn)兒過去，偶爾啃幾片，當(dāng)零嘴吃?！?br/>     “好，謝謝伯母?！毖饨舆^，拿了一小塊啃了一口，笑道：“很香哎！”
    薛媽媽微笑解釋：“老唐這兩年帶著老伴到處去旅游，這是他們?nèi)ノ鞑柯糜蔚臅r候帶回來了?！?br/>     “真幸福！”薛衡笑道：“我對這個老唐有些印象，人高馬大，滿臉笑容，有些像電視里的彌勒佛?！?br/>     “唉！彌勒佛也有笑不出來的時候?。　毖寢屨勂疬@位青梅竹馬的老唐，忍不住搖頭苦笑：“去年年底他老伴跌了一跤，起身后就迷迷糊糊的。醫(yī)生說是老年癡呆癥，可能慢慢會記不住事情，讓他們一家子要有心理準(zhǔn)備。老唐心疼老伴跟了他大半輩子，享福不多，臨老了還要受病魔折磨。想要趁她沒忘記自己前，多帶她出去走走。他和老伴是當(dāng)年下鄉(xiāng)去大西北的時候認(rèn)識的，所以特意跑去那邊兜兜轉(zhuǎn)轉(zhuǎn)旅游?！?br/>     薛衡聽罷，一時忍不住紅了眼眶。
    “也是挺不容易的……不過老人家的這份情感，著實(shí)讓人感動?！?br/>     薛媽媽附和點(diǎn)頭：“老伴已經(jīng)開始記不得很多事了，天氣也冷了，老唐帶了她回帝都。昨天帶著老伴來看望我，給我?guī)Я艘稽c(diǎn)兒牛肉干。也許是我們認(rèn)識幾十年了，難得她還記得住我，讓我一下子直掉眼淚?！?br/>     語罷，老人家傷感擦了擦淚水。
    薛凌拍了拍老人家的肩膀，對薛衡道：“時間差不多了，你去帶小涵過來。你告訴她說，我去榮城的時候買了很多小禮物送給她，讓她過來拿?！?br/>     “好?！毖恻c(diǎn)點(diǎn)頭，端著牛肉干匆匆離開。
    薛凌進(jìn)屋換了毛衣，換多一件外套。
    想著自己還有一些鼻音，嗓音也不對勁兒，干脆泡了一包感冒沖劑吃下去。
    一會兒后，薛衡帶著小涵來了。
    小家伙戴著毛絨絨的帽子，穿著小羽絨服和小雪地靴，打扮得好像可愛小公主般。
    薛衡提醒道：“快喊人呀！”
    小涵脆脆喊：“大奶奶好！凌姑姑好！”
    “乖！”薛媽媽趕忙掏出牛奶片，遞給她吃，“這不上火，還有營養(yǎng)，多吃點(diǎn)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