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1 丟車保帥
,重生—深宮嫡女 !
精巧纖細(xì)的玉簪,挽在發(fā)上必定瑩潤生輝,卻是極易損壞的。叮鈴一聲落在地上的時候,已經(jīng)是碎成了兩段。
“難道不是你的簪子么,拿去給鄭順家的當(dāng)買藥的盤費(fèi),她卻未曾來得及用,恰好今早從她家中搜了出來。”
如瑾拿起那簪子,在簪頭玉瓣底下看見了一朵細(xì)細(xì)的梅花刻痕。府里給幾位小姐添新衣新首飾的時候,習(xí)慣做成相似的款式,只在細(xì)微處加以甄別。這簪子如瑾依稀有些印象,什么時候得的記不清了,但確是幾位姐妹都有,區(qū)別只在隱刻的花朵不同。
“的確是我的。不過,真是從鄭順家里搜出來的?”
張氏看向老太太:“今早去拿人,是內(nèi)外兩頭的管事一起在場的。”
藍(lán)老太太不語,如瑾又問:“嬸娘還有什么證據(jù)沒有?”
“你還想要什么?”張氏恨恨,“鄭順家的是人證,簪子是物證,不夠嗎?三丫頭你真是讓嬸娘傷心,給咱們家丟盡了臉面!”
如瑾臉上浮現(xiàn)淡薄的嘲諷,像是雪晴后冰魄反射的微光。她不再理會張氏,直直跪了,沖著老太太凄然一笑:
“祖母,孫女還是那句話,沒有做過,不必解釋。”頓了一頓,她又道,“只是這些所謂證據(jù),這個局,是有人蒙混了嬸娘和大姐姐,還是嬸娘和大姐姐想蒙混祖母?孫女不敢深想,也不敢再問。”
“三丫頭你還要反咬一口!”張氏怒指如瑾。
如瑾跪在祖母跟前,靜靜的,不再說話。背脊是挺直的,似是高崖上最孤傲的松。
秦氏也走到羅漢床前俯身跪了下去:“婆婆,瑾兒是什么樣的性子您比誰都明白,她絕對做不出這樣的事,也沒理由做這樣的事。”
張氏也跪了,朝上磕了一個頭:“知人知面不知心,事情已經(jīng)水落石出,求老太太給璇兒做主,她可是受了苦!”
屋中重新歸于寂靜,只有藍(lán)如璇低低的飲泣。四個人齊刷刷跪在羅漢床前,藍(lán)老太太掃視一圈,突然笑了起來。
“我嫁入襄國侯府這么多年,風(fēng)風(fēng)雨雨,起起落落,以為什么事也都見過經(jīng)過了,卻不料半截快要入土的時候,你們倒讓我長了這樣的見識。”
如瑾離羅漢床最近,祖母的笑聲響在耳邊,她聽出里頭隱抑的凄涼和傷心。年近六十的老人,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了,祖母在她的記憶中,威嚴(yán)的時候多,慈愛的時候少,從小她未曾得過什么寵愛,與老人之間算不上有多親厚。然而這一聲不合時宜的笑,卻讓如瑾心里緊緊一抽。
她抬頭看去,看到老人額間深深的皺紋,笑容里隱藏不住的蕭索,還有一雙看遍了滄桑的眼。如瑾一瞬間有些恍惚,驀然想起那個在荒僻幽冷的宮院中耗盡生命最后一點(diǎn)熱度的太妃來。
“他竟然死了,竟然早就死了,隔了這么久我才知道……怪不得那時我的玉突然碎了,如今算起來,正是他走的時候,呵,呵,呵呵呵……”
記憶里太妃低啞蒼涼的笑,和耳邊祖母的笑聲重合在一起,震得如瑾耳鼓有些疼。
她本來是十分清醒冷靜的,此時卻不由自主地恍了神。藍(lán)老太太感受到如瑾的目光,也側(cè)頭看過來。祖孫四目相對,一個眼底的凄然緩緩換成了不明意味的探詢,一個緊緊抿了唇,低下頭去。
可以對一個萍水相逢的太妃產(chǎn)生善意的憐憫,卻為何要讓親祖母暮年經(jīng)受這樣的折磨,親眼看骨肉相殘?一個本該含飴弄孫的老人,要時時用銳利的眼神與兒孫相對,是多么無奈又不幸的事情。
雖是身不由己,卻也不必趕盡殺絕。
如瑾低頭的瞬間,腦海中電光火石念頭閃過,再抬頭時,臉上已經(jīng)恢復(fù)了平靜。
藍(lán)老太太笑完了,閑話家常似的又開口:“咱們家遠(yuǎn)居青州這個小地方,與其他公卿勛貴也沒太多來往,不免讓你們見識短淺了。譬如三月三那樣的事,你們不知道,如果在其他稍微有些體面的府第發(fā)生,必定是不問緣由是非,先將所有在場的人悄悄處理掉了事,無論主子奴才都得清理干凈,為的是合府合族的臉面。”
藍(lán)老太太停一停,看到二兒媳臉色煞白,長孫女也停了飲泣,又接著道:“遠(yuǎn)的不說,就說我娘家,若出了這樣事,大丫頭和三丫頭五丫頭就不要想再嫁人了,若饒了她們性命,也是要送進(jìn)庵堂里認(rèn)真修行一輩子,至于奴才么,自然都是活不成的。”
張氏明顯身子抖了一抖,藍(lán)如璇胸口急速起伏著,秦氏也身子有些不穩(wěn),只有如瑾,依舊筆直跪在那里,臉色一如既往的沉靜,眉頭都沒有動一下。
藍(lán)老太太的目光便在如瑾臉上停駐,如瑾坦然抬眼,不疾不徐說道:“禍?zhǔn)轮蠹抑衅届o,孫女和姐妹作息如常,都是祖母寬容的恩典。”
老太太道:“我似乎是寬容過頭了。”
如瑾道:“也許確實(shí)有人需要嚴(yán)懲。”
老太太目光陡然銳利起來,如瑾磕了一個頭,告罪道:“大約是孫女糊涂了,一是為了往日的情分,一是為了回去自己先查清底細(xì),因此方才沒跟祖母稟告。但……還是交予祖母查問吧,大丫鬟紅橘昨夜行蹤詭秘,可能和此事有關(guān)。”
張氏臉色一變,覷著老太太的神色:“三丫頭,紅橘是你的院子里的。”言下之意,這個頂罪的可不算數(shù)。
如瑾沒接她的話,只跟老太太道:“嬸娘和大姐姐興許是被人蒙騙了,現(xiàn)下鄭順家的在這里,紅橘可以派人傳來,請老太太一并查問清楚。將興風(fēng)作浪的奴才懲治了,家宅才能興旺,骨肉才能和睦。”
“家宅興旺,骨肉和睦?”
“是。”如瑾頓首,“孫女別無所求,只求水落石出后,能與嬸娘和大姐姐冰釋前嫌,和好如初。”
藍(lán)老太太沉吟不語,藍(lán)如璇目光一閃,握著帕子又抽泣了兩聲。“三妹妹,你……你說的這樣好聽,卻這樣害我……”
如瑾道:“為表清白,孫女在事情查清之前想住在南山居,一舉一動請祖母看著,看孫女是否磊落干凈。”
秦氏接口道:“那么媳婦也住在您這里吧。”
張氏和藍(lán)如璇對視一眼,正要說話,藍(lán)老太太已經(jīng)點(diǎn)了頭:“也好,就如此。”
藍(lán)如璇哭了半聲剛要開口,藍(lán)老太太肅聲道:“全都下去,我歇會。告訴請安的都散了回去。”
……
回去東府的路上,張氏和女兒同坐了一輛清油小車,低聲說話。
張氏有些惱恨:“白費(fèi)我們眼淚!還丟了鄭家。”
藍(lán)如璇淚痕已干,眉頭深鎖:“三丫頭既然能找到鄭順家的頭上,這人就已經(jīng)成了無用棄子,丟車保帥,舍之并不可惜。”
張氏嘆道:“我怎不明白這個道理,否則也不會恩威并施的逼她去說那番話了。只是老太太這番言語舉動,似乎并不想深究。”
“原本我們也不是要她深究。只是……”
“只是什么?”
藍(lán)如璇眉頭皺得更深:“只是恐怕我們有些急躁了。看似三丫頭吃了虧,其實(shí)……”她臉上泛起切齒的惱意,“其實(shí)她倒是得了先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