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5 御前拔刀
,重生—深宮嫡女 !
燈火通明的金霖殿,重重幔帳低垂。
足足四排內(nèi)侍候列在殿中,從殿門一直延伸到內(nèi)里的寬大龍床,總共六十多人,紅、青、綠、灰四色服侍均有,表明他們各自高低的等級。
龍床垂著半幅明黃繡飛龍的帳子,帳內(nèi)繡被隆起,內(nèi)里面朝上躺著一個人,呼吸時緩時急,不時全身痙攣一下。
床前站著一身黃袍的太子。
燕朝立國時便有規(guī)定,儲君所著黃袍雖然也屬明黃一類,但要比帝君的正黃淺上一些,微微透著珠白色。然而此刻,在殿中搖曳的燭光映照下,太子身上穿著的卻是再正不過的明黃,與龍袍同色。
且胸前所繡的金龍也是五爪。
床前的紫檀四方幾上放著八角錦盒,盒中是一頂十二掛白玉垂珠旒冕,象征著至高無上的皇權(quán)。
太子狹長的狐貍眼不時瞥向旒冕,大有勢在必得之意。
“父皇,玉璽在何處,我最后再問您一次。時辰不早了,您此時不說,過一會可就再沒有機會了。”
陰柔的聲音,輕輕盤旋在大殿之內(nèi),似有回響。
床上躺著的人喉嚨里發(fā)出“赫赫”的響聲,像是破舊的風(fēng)箱。埋在繡被底下的身體又開始痙攣,這一次比之前都要劇烈,將牢固的龍床都帶得顫動起來。
太子靜靜站在床邊看著,無動于衷,甚至似在欣賞。
“父皇,別裝樣。太醫(yī)不是說了么,說您雖然中了劇毒情況不好,但吃喝說話還是可以的。您只做這個樣子給誰看呢?以為只要不說出玉璽的下落,兒臣就奈何不得您?您也太小看您辛苦培養(yǎng)的兒子了!”
床上的人痙攣更加厲害起來,原本高大的身體幾乎要縮成一團,一抽一抽的。喉嚨里的聲音也更加粗糲,呼哧呼哧,聽得人頭皮發(fā)麻。
若是平日里盼著侍寢的嬪妃們看到這一幕,絕對不會認出床上的人就是她們?yōu)橹疇幍妙^破血流的皇帝。
皇帝此時披頭散發(fā),臉色灰白交加,嘴角控制不住地掛著涎水,甚至打濕了胸前衣服。他努力想聚集視線到太子身上,但卻怎么也掌握不好眼珠的轉(zhuǎn)動,轉(zhuǎn)著轉(zhuǎn)著就成了翻白眼,十分嚇人。
此時的他,哪里還有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威嚴?比街邊席地而臥的乞丐也強不了多少。與之相比,儀容整齊的太子就顯得特別豐神俊朗。
皇帝在被子里抽搐不停,半天不見停下的意思,太子淡淡皺了眉頭。
“至于么?您早點說出玉璽藏在哪,兒臣早點送您上路,也好讓您少受點罪。這般執(zhí)迷不悟只讓您多些痛苦罷了,對我登基稱帝沒有任何影響。您以為沒有玉璽我就坐不上龍椅么?只管消磨拖延,惹惱了我,我可不敢保證會做出什么事來。后宮里那么多嬪妃兒女,您真得不顧忌她們?”
“赫……赫赫……”
皇帝猛地抽搐一下,半天沒緩過勁來,身體呈一種詭異的形狀。
床邊不遠處站著御前大太監(jiān)康保,一直戰(zhàn)戰(zhàn)兢兢不發(fā)一言,此時終于乍起膽子提醒,“殿下,皇上他……似乎不大妥當……要不要請御醫(yī)進來看看?”
太子冷冷盯了他一眼,“康公公,還是您疼愛父皇啊,比孤強多了。”
“奴才不敢!”康保膝蓋一軟趴在了地上。
“哼!”
太子吩咐自己的隨從,“繼續(xù)問!務(wù)必在子時之前把玉璽下落給孤問出來。子時過了若無結(jié)果,說不得孤就要做些狠事了。”
他轉(zhuǎn)身朝外走,靴子踏在金繡軟毯上發(fā)出沉重的悶響。
“三哥,你就真的篤定明日能成事?”寢殿的角落里輕飄飄傳出略微低沉的聲音,語氣淡淡,“我看您還是早點叫御醫(yī)進來,否則用不了子時,父皇也許就撐不住了。”
圓罩博古架被燭光拖出長長的影子在地上,說話的人席地而坐,烏墨一樣的衣衫隱在暗影里,容光如美玉。
太子惡狠狠停步轉(zhuǎn)頭,嘴角泛起殘忍的笑,“七弟,有空關(guān)心別人,我看你還是早點想想自己吧!”
“想我自己?想怎么才能逃出你的掌心,不喪命于此么?”
說話的人正是長平王。他將后背靠在墻上,調(diào)整一個舒服的坐姿,修長的手指抬起,扶了扶頭上束發(fā)白玉簪。
“只要三哥一時不確定自己必勝,一時就不敢殺我,我又有什么可害怕的呢?”
太子眼中泛起兇光,轉(zhuǎn)瞬又壓制下去。
“你倒沉得住氣。”
“平生無甚愛好,唯練氣爾。”
“呵,早晚都要死,就讓你再故作悠閑片刻。”
“這句話,原封不動送還給三哥。”
太子臉色青了一下,突然外殿進了稟事的人,他便看死人似的盯了長平王一眼,轉(zhuǎn)身出去了。
長平王將目光落在龍床之上,靜靜看著痛苦之中的皇帝,沉默了片刻。然后,轉(zhuǎn)過頭去,閉了眼。
外殿里太子聽了屬下低聲回稟,臉色越來越沉。
“這么說,是被他們逃了?”
“……是。奴才正責(zé)令后衛(wèi)營指揮使派人馬出宮去追,一有消息馬上稟告殿下。”
“廢物!連一個女人都看不住。”
回稟的人立刻不再吭聲。昨日開始太子就暴躁得很,平時沉穩(wěn)的氣度丟了七八分,讓他們這些當奴才的感到非常不適應(yīng)。
“快去追,你親自指派人去,光靠禁衛(wèi)有什么用,難道你不知道現(xiàn)今的禁衛(wèi)大半都是酒囊飯袋?”
“是!”
回事者立刻磕個頭爬走了。
太子站在原地靜了片刻,臉上戾氣越來越重,最后一轉(zhuǎn)身又回了內(nèi)殿。幾個東宮心腹內(nèi)侍正在追問玉璽下落,太子大步走過去趕開了他們。
“父皇,這真的是最后一次了。玉璽在哪里,告訴我!”
太子彎腰,從靴筒里拔了一柄鋼刺出來,鋒利的三棱刃上遍布倒鉤,這東西若是捅到人的血肉里,倒鉤會鉤住皮肉,再拔出來時就帶了肉塊了,是非常狠毒的兵器之一。
太子將鋼刺觸在皇帝右肩。皇帝的痙攣未曾好轉(zhuǎn),突然渾身一顫,自動將血肉送上,被鋼刺前端的刺尖扎了將近一寸進去。
“赫……”
皇帝痛苦地扭曲了臉部,太子卻猛地將鋼刺拔了出來,帶起一串血花。
“父皇,真的不說么?”太子欣賞著染血的刺尖。
皇帝依舊抽搐,康保和幾個原本的御前內(nèi)侍看得臉色發(fā)青,卻沒人敢上前阻攔。長平王坐在墻角不說不動,靜靜看著。
眼見生父受罪,他心里平靜如水。原本就沒有什么父子情分,這半年多來……更是越發(fā)淡薄了。
“父皇,我說是最后一次,就是最后一次。我沒有時間與你消磨,你不說,也只能對不住了。”
太子將鋼刺重新插入方才的傷口,傷上加傷,并且往里刺了幾分。劇烈的疼痛之下,皇帝連喊都沒喊出來,一下子暈了過去,頭上全是冷汗。太子見狀,狠狠拍了他腦袋兩下,發(fā)現(xiàn)他是真得暈了,不甘心地將鋼刺再捅深幾分,他也沒醒過來。
噗!
太子惱火地將鋼刺拔出,丟在了繡被之上。殷紅的鮮血頓時染紅了明黃錦被,皇帝肩頭也汩汩流出血來。
“交給你們了!弄醒了在問,問不出,就送他走。”
太子匆匆往殿外走去,急著布置事情,半途突然想起角落里的皇弟。
“七弟,你知道玉璽在哪里么?”
長平王搖頭,“不知。”
“就料到你不知。既如此,父皇駕崩后你也跟著去吧。孤允你全尸,明日早朝會宣布你孝心殉父,好好安排你后事的。”
長平王對生死似乎不感興趣,只問:“你怎么還自稱‘孤’呢,既然要登基,不改了稱‘朕’么?早點過過嘴癮吧,不然明日所圖未成,這輩子你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他輕描淡寫的態(tài)度讓太子怒氣更盛,立刻叫了手下的強力內(nèi)侍,“先給孤勒死他!”
立刻有兩個東宮內(nèi)侍持著軟綾上前,要施勒殺之刑。
長平王面不改色,“三哥,趁著時辰還早,快些出宮逃命去吧。左彪營是不可能進京助你了,明日禁軍后衛(wèi)營一被剿殺,你也死無葬身之地。今晚作孽越重,來日死得越慘。”
“你說什么!”
太子狐貍眼瞇起,聽得“左彪營”三字,臉色陰晴不定。
長平王冷笑:“你將我困在金霖殿之前,我的人已經(jīng)潛出去布置了。子時過后,不但左彪營不會來,右驍營反而會進京護駕。算算時候也快來了,你不快些逃么?”
太子瞳孔猛地一縮。
長平王怎么知道他的計劃!京營之一的左彪營進京之事何等隱秘,他安排時連平日最親近的心腹都沒告訴。
“孤小看你了。原來七弟是這么能干的人。”
太子緩緩朝前,一步步逼近長平王,隨手從身邊內(nèi)侍腰間抽出一柄精制鋼刀。“只不過,就算你說的是實話,我要逃跑也不急于一時,走之前先送你一刀如何?七弟,既然你連左右兩大京營的動作都猜得出來,那么你就猜猜看,我這一刀下去,你還有幾分命在。”
鋼刀高高揮起,向前猛地斬落!
自幼跟著東宮禁衛(wèi)學(xué)拳腳的太子對刀劍很在行,這一劈用了刀術(shù)師傅極力推崇的快斬,手起刀落,干脆利索不猶豫,刀一出,必見血。
然而事實卻和想象有些差距。
太子全力一斬竟然撲了空,因用力過猛差點將自己帶倒。
原本好好坐在地上的長平王此時站在了一丈開外,嘴角含著譏諷的笑。“三哥,下盤不穩(wěn),練武大忌啊。”
太子一擊不成反而出丑,頓時惱羞成怒。“給我上!”他狠狠揮手招呼殿中下屬。
剎那間足有十人拔刀向前,將長平王圍在了中間。
“七弟,好好地去吧。黃泉之上,先給父皇探探路。”太子站在圈子外扶刀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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