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2 意外偶遇
,重生—深宮嫡女 !
如瑾對永安王府姬妾之事沒有興趣,陪坐一旁隨意聽著,卻感覺到主位上看過來的目光。
皇后的臉上一派祥和之色,笑吟吟地敘話,掃視眾人時也很自然,沒有特意的針對,可如瑾還是感覺到她看過來的眼神別有含意。
正暗自納罕的時候,只聽宮女秋葵說:“這位新姨娘說起來,還和七王爺府上的藍(lán)妃有些淵源。”
如瑾心中一突。
莫非……
皇后狀似無意,“哦?是么?”
殿中其他人也看向如瑾。秋葵笑道:“原是之前從襄國侯府陪嫁過去的丫鬟,她主子犯了錯,六王妃心地仁慈沒有遷罪于她,還將她提到身邊做侍女,誰想一舉有了身孕,真是天大的造化了。”
是如意。
眾人聞言神色各異,太子妃修得細(xì)細(xì)的眉毛高高挑起,露出不屑之色。
被大家齊齊看著,如瑾含笑接話:“秋姑姑說的人,可是名叫如意的侍女么?”
秋葵道:“名字是什么我不大清楚,是聽去永安王府安胎的女醫(yī)官提起的。不過當(dāng)時藍(lán)姨娘兩個陪嫁丫鬟,一個獲罪被處死,想來就是剩下的那個了。”
有孕懷胎的喜事,提起當(dāng)日罪過非常煞風(fēng)景,如瑾沒說什么,藍(lán)如璇和如意怎樣又不關(guān)她事,她們愛說,聽著就是了。
太子妃冷冷搭腔:“六弟膝下無子,能有喜訊自然是頂好的事,但這懷孕的人實在有些不妥當(dāng)。身份貴賤且不說,單論這丫鬟以前服侍的舊主,那是個多歹毒的人!有其主必有其仆,真讓人為六弟府上擔(dān)心。以前那個藍(lán)姨娘沒孩子都敢做壞事,這回新姨娘有了子嗣當(dāng)倚仗,還不知道要做出什么事來。”
座中有兩個命婦用帕子貼了貼臉,正襟危坐,只當(dāng)沒聽到。這是秉直或怕惹事的做派,而那好奇心強(qiáng)、喜愛看熱鬧的,早就拿眼往殿上瞟了。
如瑾端坐不語,知道人家都等著聽她接話,她只作不知。
太子妃平白拿王府不入流的小妾作筏子,還提起藍(lán)如璇,當(dāng)然是要踩如瑾。可如瑾懶得與之對嘴對舌。無關(guān)緊要的人和事,做什么要費(fèi)精力?
一直默不作聲的張六娘突然抬起頭淡淡瞥了一眼太子妃,開口說:“您多慮了,而且據(jù)我所知,新姨娘是我們藍(lán)妃府上有頭臉的大丫鬟,藍(lán)妃為人端正,她家的丫鬟應(yīng)該也是如此。不然六嫂怎么沒有讓她和舊主一起伏誅呢?藍(lán)妹妹,你說是不是。”
原本想置身事外的如瑾就這么被扯了進(jìn)來。
張六娘滿臉關(guān)切,一副打抱不平之態(tài)。如瑾朝她笑笑,依舊沒接話,謹(jǐn)守側(cè)室本分。
太妃子就說:“如果說同出一府品性就會相同,那新姨娘和罪婦藍(lán)氏還同出一府呢,你怎么就知道她不會像舊主?況且按著你的說法,藍(lán)妃和罪婦藍(lán)氏還是姐妹,豈不心思品行更像?”
張六娘變色,忙說:“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知道你不是這意思,只不過,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向來性子綿軟,大約不知道世上還有人心險惡一說。”太子妃揚(yáng)唇一笑,濃艷的胭脂色耀花人眼,“反正這個新姨娘就是不大妥當(dāng),換做是我,才不會抬她的位份!誰知道和罪婦藍(lán)氏接觸那么久,她會不會也黑了心。”
說話間目光瞥向如瑾,言下之意非常明顯。
殿中氣氛變得古怪起來,命婦們自然都不搭話,沒人愿意平白卷進(jìn)皇室的嫌隙中去。殿中靜了片刻,鳳座上的皇后這才開口,柔聲朝太子妃道:“你這孩子就是心直口快,口無遮攔。老六家里的事有伽柔做主,你就不必替她擔(dān)心了,她是個妥當(dāng)孩子。”
太子妃笑笑沒做聲。皇后卻不往下勸了,仿佛太子妃對如瑾的暗諷她沒聽懂似的。
如瑾自然不會在這種事情上計較。皇后本就心懷鬼胎,難道還能指望她說公道話?不跟著擠兌就很難得了。如瑾是頂著皇子側(cè)妃的名頭來走過場謝恩的,才不會與宮里的女人們夾纏不清,別人愛說什么就說什么,又不會被說掉一塊肉。
如此坐在一個屋子里你一言我一語針鋒相對的日子,她上一輩就過夠了。
張六娘接著皇后的話頭說:“六嫂自然是難得的妥當(dāng)人,我就不及她許多。自從進(jìn)府之后我大半日子都在養(yǎng)病,家里大小事情全賴藍(lán)妃,她才是妥當(dāng)之極。”
被點(diǎn)名的如瑾笑答一句“不敢當(dāng)”,然后繼續(xù)當(dāng)木頭人。
皇后似笑非笑看一眼與自己關(guān)系冷淡的侄女,“你這身子什么時候才能好起來?老七府里人多,藍(lán)氏一個人忙得過來么?不要累壞了她。”
張六娘欠身:“兒臣盡力養(yǎng)病吧。”
皇后就看如瑾:“我這侄女不中用,你多擔(dān)待。”
如瑾只好站起來應(yīng)承:“娘娘言重,其實府里各樣事務(wù)原本都有章程,不用妾身親力親為。小事有各處管事,大事有王爺,妾身空擔(dān)個協(xié)理的名頭罷了。”
“空擔(dān)名頭也要有本事,不信你問問靜妃。”皇后開起了玩笑。
這種一點(diǎn)都不好笑的玩笑如瑾自是不能答言,裝作聽不懂,木訥落座。
跟來的貴妾羅氏從一進(jìn)殿就沉默寡言,殿上沒有她的座位,她恭恭敬敬站在張六娘身后。皇后這時看了看她,“羅氏倒是個老實的。聽說你自小頗通詩書,想來這樣的孩子都不愛在家事上留心。你們側(cè)妃管家你若幫不上忙,閑時陪她過去說說話,也算盡一份心。”
羅氏連忙福身答應(yīng),蹲身下去的時候身子晃了晃,被藤蘿扶了一把才穩(wěn)住,她聲音也虛弱:“妾身謹(jǐn)遵娘娘吩咐。只是妾身大病初愈之后身體虛弱,說話行動都力氣不濟(jì),怕是還要養(yǎng)一段才能多陪藍(lán)妃。”
“你們這些孩子怎么一個個的都病起來。”皇后嘆一句,“紀(jì)氏被她嫂子接過家去,也說是養(yǎng)病。去年給老七娶妻納妾,原指望讓他早點(diǎn)開枝散葉,偏偏你們都不爭氣。”
張六娘站起來告罪:“是兒臣的錯。”
如瑾只好也跟著行禮。羅氏更是跪了下去。
太子妃笑道:“說來也巧,當(dāng)時給七弟指過去的人統(tǒng)共四個,從七弟妹起一齊病了仨,獨(dú)獨(dú)剩了藍(lán)妃安然無恙,還有精神協(xié)理王府家事,可見藍(lán)妃和她堂姐不同,是個有福的。”
如瑾真為太子妃的心胸狹窄嘆氣。
兩人素來并無過節(jié),不過是因為熙和長公主曾經(jīng)拒絕了她的及笄禮而參加了如瑾的,她就處處找別扭,這等氣度哪像儲君正妻?太子現(xiàn)在是倚仗著妻子娘家的兵權(quán),日后呢?就算他能成事,一旦登上大寶,權(quán)柄日隆,還會忍受身邊立著這樣的女人嗎?
連皇后那么殷勤服帖的都被皇帝漸漸削了娘家勢力,太子又比皇帝善良多少?雖然沒見過幾面,如瑾可能感覺出那儲君不是個善茬。
“罷了,起來吧,早點(diǎn)養(yǎng)好身子是正經(jīng)。老六的通房有了動靜,你們也要抓緊。”皇后揮手讓張六娘幾人起來,對太子妃的厥詞未置一言。
之后,皇后和其他人聊起了別的事。有命婦說起家中子侄,皇后含笑聽著,不時問上一兩句,似乎頗為感興趣。其他命婦見狀有些明白,也紛紛跟著談?wù)撈饋怼>┲袆踪F官眷數(shù)不勝數(shù),能得宮中賞賜女四書的都是煊赫之家,若非靠本事,就是靠姻親紐帶支撐著家族興盛,這其中一條就是與皇室結(jié)親。
皇后嫡出的澤福公主年歲漸長,也到了該說親的時候,想借此攀高的大有人在。如瑾陪坐聽著命婦們跟皇后湊趣,懨懨欲睡。
太子妃不樂意參與這類話題,起身告辭。皇后就對張六娘和如瑾說,“我和幾位夫人們說話,你們年輕人想必不愛聽,去吧,難得你們進(jìn)宮一趟,到陳嬪那里看看去,她也好長日子沒見你們了。”
張六娘起身應(yīng)了,帶著如瑾和羅氏往外走。
如瑾頗為納罕。皇后還是頭一次主動讓她們?nèi)ヒ婈悑澹漳敢话愣技芍M庶子接觸生母,何況皇后這等心胸狹窄的。難道是長平王進(jìn)出朝堂讓她起了拉攏之心?
有宮女在前頭引路,張六娘落后半步和如瑾并肩而行,說:“太子妃向來目中無人,你不必和她一般見識。”
“嗯,多謝王妃。”
“皇后娘娘有些話并不是沖你,她是氣我當(dāng)不起王府的家,給她丟了臉,你也不用往心里去。”
“是。”
“你要是不嫌累,我就一直在屋里‘養(yǎng)病’了,家里我不會插手。上次你妹妹的事我也是身不由己,那天皇后派人指派我那么做,想挑撥你和王爺?shù)年P(guān)系而已。”
如瑾側(cè)頭,看見張六娘淡淡的神色,目不斜視往前走著,似乎一切都不放在心上似的。
一行人出了鳳音宮,走在一眼望不到邊的長長甬路上,兩側(cè)是巍峨宮墻,輝煌殿宇,連綿到遠(yuǎn)方。來往的宮人們步履匆匆,碰上時就退到墻根躬身,等張六娘如瑾過去了再起身繼續(xù)趕路。
這種繁忙的寂靜唯有宮廷才有。每次進(jìn)宮如瑾的心境都不盡相同,這一次,踩在雕刻著花紋的青石磚上,看著身邊的張六娘,她感覺自己離前世那種陰暗的生活真的很遙遠(yuǎn)了。她現(xiàn)在能以一種跳出來的心情去面對那些女人,包括張六娘,不管這位正妃內(nèi)心如何,為何要說這樣的話,她都不甚在意。
就那么含笑聽著。
張六娘不管如瑾是否回應(yīng),只是自顧自的說下去。
“皇后娘娘其實很可憐。”她唇角有涼涼的笑意,“她名義上是我的姑母,是安國公府嫁出去的姑奶奶,其實又能真正享受到幾分親情?整天算計這個算計那個,殫精竭慮,只為了保住一世榮華。這樣的日子你喜歡么?反正我是不喜歡。我不要像她,不要和她一樣過活。”
“藍(lán)妹妹你是個命好的人,王爺看重你,你后半生就有了依靠。咱們公侯之家的女兒,能像你這般舒心的并不多,譬如我,娘家對我的態(tài)度和皇后差不多,連親生父母想疼我也有重重顧慮,我擔(dān)著皇后侄女的名頭又不可能被王爺真正接受,所以只能自己關(guān)門過日子了,好在王爺還允我溫飽,讓我衣食無憂。”
如瑾笑道:“王妃多心了。您這般說話讓王爺如何自處,難不成您以為王爺對皇后不敬?”
“自家人說話何必遮遮掩掩,你我彼此心知肚明。”張六娘道,“你放心,我會安生過日子的,若不是背著安國公府女兒的名頭,我倒很想常伴青燈古佛。”
如瑾笑笑,故意落下幾步,和羅氏走在了一起。羅氏自從中毒之后身子還沒好全,臉色懨懨的,扶著丫鬟的手才能勉強(qiáng)走路,也不說話,只一副虛弱狀。
說著話,一行人拐上了小路。陳嬪住的地方比較偏遠(yuǎn),中間要穿過一座小花園。馬上就是三月了,天地之間有了早春氣息,冬日里光禿禿的樹梢也微微透了青意。花園里有長青的松柏,有晚開的春梅,看上去倒也不錯。
如瑾跟著張六娘信步走著,前頭是鳳音宮的雜役宮女在引路,后頭跟著藤蘿吳竹春等人,剛走至小花園中間,突然聽到層層松柏之后有男人的笑聲,夾著嬌聲軟語。
如瑾猛地停了腳。
這里是內(nèi)宮,還有那個男人能在此處肆無忌憚大笑?
既然是那位在此,怎么周圍連個依仗都沒有!
“王妃,咱們繞路吧。”如瑾輕聲和張六娘建議。
張六娘有些遲疑,“……已經(jīng)走到了這里,再繞路……若被人見了只會說咱們失禮。”
“難道要上去請安?恐怕會擾了皇上的興致。”女子的嬌聲可是清晰可聞的。
“這倒也是……”
兩人稍微商量幾句,尚未有眉目,前頭引路的宮女卻轉(zhuǎn)了頭,“王妃,藍(lán)妃,是皇上在這里。”
她說話聲音不低,如瑾當(dāng)即皺了眉。
很快就見康保從松柏后頭轉(zhuǎn)了出來,抬眼看見如瑾一行,有些意外,“原來是七王妃和藍(lán)妃,您二位這是……去陳娘娘宮里么?”
“康公公好。”如瑾只能硬著頭皮和張六娘一起問好。
皇帝的聲音從樹叢之后傳來,“康保,是誰?”
“回皇上,是七王爺府上的王妃和側(cè)妃,要去陳嬪宮里頭請安呢,不是故意打擾皇上。”
樹叢后靜了一會,然后,瑟瑟腳步聲響,身穿暖金色便服的皇帝走了出來,后頭跟著的是蕭綾。
如瑾在瞥見皇帝身影的時候就低頭跪在了路邊,比張六娘快了許多。一行人跪在地上行大禮,如瑾只能看見龍袍鑲金繡銀的袍角。
皇帝的聲音響在頭頂,“六娘病好了?許久不見你進(jìn)宮。”
“多謝父皇關(guān)心。兒臣還沒好徹底,皇后和靜妃娘娘賞了女四書下去,兒臣是來謝恩的。”
“嗯。”皇帝目光一掃,最后落在如瑾身上。
如瑾一直深深低著頭,躬著身子,但不知為何卻能感覺到自己正被人盯著,頓時渾身不舒服。
“襄國侯的頭疼病最近如何?天氣轉(zhuǎn)暖,該有起色了吧?”
如瑾定了定神,恭敬答言:“勞皇上惦記,家父近日是好了一些。”
“讓他好好養(yǎng)著,宮里有的是御醫(yī),再犯病盡管去找他們看。”
“是。”
皇帝讓幾人起身,如瑾隨著張六娘站起,仍然低著頭。
見面次數(shù)多了,她已經(jīng)沒有了初次相見的心潮起伏,那股想上去刺幾刀的恨意也漸漸淡了。長平王無微不至的體貼如同暖陽,一點(diǎn)一滴驅(qū)散她內(nèi)心最深處的冰凌。
可這不代表重見故人她就能正常與之對話。
她不想看到皇帝,也不想跟他說話,尤其是……看到蕭綾,她就更厭惡他。
皇后,慶貴妃,寧貴嬪,以及太子妃和宮里所有女人,她們的挑釁她都能淡然一笑,置之不理,可近距離接觸皇帝,她依然是沒辦法冷靜。
只想趕緊結(jié)束這場意外的相遇。
皇帝卻不走,也不讓她們走,站在那里只管說話。“前幾日輪到羅編修進(jìn)宮講讀,朕看他氣色飽滿,心情不錯,隨口一問,原來是他給幼子訂了門好親。”
這次是和羅氏說話了,羅氏趕緊又跪下:“托圣恩庇佑,妾身家里才能祥和美滿,吾皇萬歲。”
“自家人說話,不必講虛禮。”皇帝讓她起來。
如瑾耳中聽著兩人對話,身上不舒服的感覺卻仍舊沒有消失。難道皇帝還在看她?她忍了抬頭的沖動,屏息立著。
皇帝卻說:“怎么見了朕都像老鼠見了貓,誠惶誠恐的,頭也不抬。”
如瑾只好抬首,眼簾卻是垂著的。張六娘道:“父皇威重,兒臣等人失禮了,請父皇恕罪。”
蕭綾適時插嘴,微微偏了偏頭,流露女兒嬌態(tài):“皇上,您好不容易歇了一個時辰,說要陪臣妾的,倒是和王妃她們說起話來,一說就是半個多時辰,還哪有工夫分給臣妾?”
這樣當(dāng)眾肆無忌憚的撒嬌未免太出格,張六娘三人俱都垂首。
皇帝這才轉(zhuǎn)目,看了寵姬一眼,“幾句話,哪里就半個多時辰了?”
“臣妾覺得一個時辰都有了。”蕭綾美目流轉(zhuǎn),“皇上,東頭池子里的浮冰化了,水正清呢,臣妾陪您去看看?”說著竟上前拽了皇帝的衣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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