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0 燈市騷亂
,重生—深宮嫡女 !
夜色漸深,燈市成了一片璀璨的江河,光華耀眼。熙熙攘攘的人聲隱約隨風(fēng)傳至樓上,還有絲竹管弦和鑼鼓的響動,像畫一樣虛幻,又像夢一樣真實。燈市的沿著街道一直綿延向前,在看不真切的遠方與護城河相接。正是冬季,冰雪未曾化凈,河上沒有行船,但河岸邊的燈火卻和燈市上的連接到一起,蜿蜒曲折,在微冷的風(fēng)中構(gòu)成一道明媚的暖。
如瑾站在窗邊和長平王并肩而立,遙望遠方燈火。她的手被他握在手心里,兩人倚窗站了許久。明溪樓下不遠處有個猜燈謎的攤子,圍了不少人,不時爆出一陣喝彩,如瑾多看了幾眼,不一會,外頭就有人送了掛著謎題的花燈上來,原來是長平王示意至明去辦的。
如瑾看那幾盞花燈,做得都是十分精巧細致,燈謎有難有易,她試著在謎題背后寫答案,寫完了,至明便將燈送了下去。最后回來的時候,笑提了一盞小巧的兔子燈進來,說:“恭喜藍主子。”
只猜對了一個么?如瑾有些悻悻。不過見那兔子燈實在精巧,也很歡喜,笑著接在了手中。長平王笑道:“能猜對一個就不錯了,我還想著你若一個都猜不中,便讓人幫忙代猜呢,好歹給你弄個燈回來,也算逛了一回?zé)羰小!?br/>
這人!難道她是小孩子么,非要花燈不可?
再說,她又不是笨得無可救藥,怎會一個都不中,還用他找人代猜?
如瑾瞪了長平王一眼,把玩手中的花燈,不搭理他了。長平王卻對美人怒色渾而未覺似的,伸手將燈上的謎題拽了下來。
“千而不足,萬而有余,打一字。”他隨口念出,笑道,“這謎面倒是有意思。不足與有余,關(guān)鍵在恰到好處。”翻過來,是如瑾小楷寫的謎底,一個“仿”字。長平王點頭,“就是這個了,這等小題若再猜不出可該罰了。”
如瑾怫然不悅。他這什么口氣!前世她整日看書,看過許多燈謎字謎的雜書呢,猜謎是有一套的,只不過方才那些燈謎都是市井俚語,不然就是涉及農(nóng)工手藝的東西,她不太明白罷了,若都是字謎,她又豈會只猜中一個。現(xiàn)在長平王倒拿來說嘴,好像他有多聰明絕頂似的。
“要是猜不出,怎么罰?”她順著他的話頭,語氣不善地問。
長平王促狹一笑,附耳低低說了幾句,如瑾騰地紅了臉,猜來的花燈也不要了,甩手轉(zhuǎn)回桌邊去,再也不要和這個不正經(jīng)的家伙待在一處。
長平王提了被她扔掉的燈,靠在窗邊哈哈大笑。
如瑾側(cè)目怒視,卻在對上他目光的一刻,微微晃神。他笑得非常開心,神采飛揚,像是初夏晴空一般鮮活明朗,一瞬間,讓她把生氣這回事都忘了,只看到他玉色的衣袍在微風(fēng)里飄,看到他身后皎月和連天的燈河……
如瑾默默轉(zhuǎn)了頭,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微微露出一絲笑容。那一刻她心里只有一個念頭,她想,這樣出色的人,是和她在一起的。
隔扇之外的走廊里突然有喧嘩聲。
今日上元燈會,地理位置極佳的明溪樓人滿為患,的確是比平日嘈雜許多,但也沒有像現(xiàn)在這樣吵鬧,隔著厚厚的門都聽到外頭的動靜了。如瑾一眾所在的隔間在走廊盡頭,最靠里,卻也聽到刺耳的叫罵,可見外頭有多激烈。
正要骰子開賭的祝氏等人愕然停手,“誰在吵架,在這里鬧……恐怕是活得不耐煩了吧?”
明溪樓的客人非富即貴,可不是一般市井酒樓能比的,吵著客人們,說不定哪個隔間就會突然鉆出有勢力的勛貴或是朝中堂官的親眷,將鬧事者好好收拾一頓。這不,這隔間里還有皇子呢。
“沒地方?沒地方也得給咱騰出一個地方來!就這間了!把里頭人攆走!”吵嚷聲越來越近,已經(jīng)能聽清嚷的是什么。
長平王目光微微一沉,至明已經(jīng)走出去了。
很快,門外的吵嚷和伙計勸阻的聲音齊齊滅了下去,只有撲撲幾聲悶響,然后就是至明若無其事的回返。祝氏嗤笑一聲,招呼伙伴們繼續(xù)押大小,仿佛一些都沒發(fā)生過。
長平王不悅:“滿樓的伙計打手都是擺設(shè),竟讓人一直闖進這里?”
至明躬身:“已經(jīng)通知唐頭領(lǐng)了。”
這里雖是私產(chǎn),但出面打理的并非王府中人,他們自然不能親自跑出去教訓(xùn)底下人,因為未必有人認識他們。至于外頭的仆役護衛(wèi),只要鬧事的沒威脅到主子安危,肯定也不會輕易出手。
長平王沒再說話,但明顯是不高興了。如瑾道:“一點小事,你生什么氣?”她叫他過去,給他剝果子吃。長平王臉色緩和了一些,漸漸又說笑起來。
大概一刻鐘之后,進來了送食水的酒樓使女,將盤中吃食都放下擺好她并沒立刻走,而是低聲稟報起來:“唐頭領(lǐng)說此時不便,改日他親自和您賠罪去。現(xiàn)下讓奴婢轉(zhuǎn)告,已經(jīng)命人將鬧事的處理掉了,是幾個紈绔子弟而已,請您不要生氣,以后再不會出現(xiàn)這等疏忽。”
長平王盯了使女一眼,“方才沒見過你。”
使女忙道:“奴婢是唐頭領(lǐng)那邊的,為了傳話才扮作這里的使女進來,免得惹人生疑。”
至明也說:“奴才認識她,以前在唐允跟前見過。”
長平王這才點點頭,說:“告訴你主子,要處理的不是紈绔,是能讓紈绔闖到這里的掌柜和伙計。明溪樓是什么地方,讓鬧事的直闖包間,說出去簡直是笑話!這生意還要不要做了?何況,為何偏偏是我在這里的時候遇上?那幾個紈绔的底細,身邊帶著什么人,暗中有什么人,不知道查嗎?闖到這里沒被攔著,是酒樓打手真的窩囊,還是故意縱容?問問你主子,他要是力不從心,我可以調(diào)人幫他。”
“不敢!”使女忙跪下告罪,額角滴下大顆汗珠。
長平王不再理她了。至明低聲呵斥:“還不快去!”那使女磕了幾個頭,忙忙退出。
如瑾聽得心頭直跳,難道一場簡單的搶包間事件,背后還有層層不妥?
吆喝著玩鬧的祝氏一眾再次停手,屏氣看著長平王發(fā)火。長平王轉(zhuǎn)目,“你們繼續(xù)。”
“……”祝氏等人又趕緊鬧騰起來,只是這一次明顯心不在焉,有應(yīng)付差事的嫌疑了。
如瑾不由伸手握住長平王的手,“即便有事,也不要壞了自己的情緒,生氣傷身。”
長平王反握她,板著的臉色緩和下來,“我并未生氣,隨口教訓(xùn)幾句罷了。”說著,笑將那盞小兔子花燈擺在桌子上,“這個燈簡單,我也會做,等哪日閑了做只公的和它相配,免得它孤單。”
“又胡說,花燈還分公母。”如瑾笑嗔。
“你猜謎贏來的當(dāng)然是母兔子。”
“那好啊,那你便做一個公兔子我瞧,要和這個一模一樣的,錯一分都不行。”
“自然,但個頭肯定要大一點,我還比你高呢。”
“你才是兔子!”
兩個人說笑著,旁邊祝氏等人覷著長平王臉色,紛紛松了一口氣,暗道還是藍主子在好啊,以往王爺發(fā)了火,可沒這么好轉(zhuǎn)圜,大家要看他許久冷臉的……
約摸有小半個時辰,外面值守的一個內(nèi)侍進來低低和至明稟報幾句,至明又轉(zhuǎn)告長平王。說話的聲音低,如瑾聽不見,只能看見長平王沉吟一瞬,然后輕聲冷笑:“好啊,咱們回府。”
“……主子,此時恐怕不妥,稍待片刻,等……”
“等什么?幾個雜碎都收拾不了?”
長平王不等至明說完,起身拿了如瑾的斗篷,親自給她披上,攜著她的手往外走。祝氏一眾也忙忙跟上,奇怪的是這次并沒有跟在后面,而是有一半人趕在了前頭,引路似的。
如瑾心中疑惑,也有些不安,一邊隨著長平王出了隔間,一邊低聲問,“真的有不妥當(dāng)?shù)娜藛幔俊鄙洗斡龃痰氖滤€心有余悸。
“無妨,有我呢。”長平王捏了捏她的手心。
一眾人穿過走廊,走下樓梯,紛紛上了馬車。這個過程中如瑾一直忐忑,但什么事都沒發(fā)生,及至坐進馬車里,她才略微松了一口氣。
長平王卻下了一個讓她再次忐忑的命令,“穿過燈市回去。”于是幾輛馬車紛紛駛進人潮熙攘的燈會之中。
街上也有其他馬車在,他們進去也沒顯得扎眼,只是速度明顯減慢了許多,比走路還慢。長平王將車門和一側(cè)車窗全都緊閉,將另一側(cè)車窗拉開一半,抱著如瑾看燈。璀璨的花燈和歡聲笑語近在咫尺,更加真實,可如瑾卻沒有欣賞的心情了。
明知有危險,為何還要在人來人往的燈市上徘徊,早些回府不行么?
“害怕?”長平王察覺到她的緊張,輕輕拍她的背,“沒事,跟著我怕什么。”
就是跟著你才會怕……
如瑾心中默念一句,還沒念完,猛然感覺到長平王手臂一緊,然后就被他狠狠壓在了軟墊上!
砰!一聲悶悶的碰撞響在頭頂。
接著是車窗合攏的撞擊聲。
長平王很快扶著她坐起來,借著車內(nèi)燈火,如瑾看到一側(cè)車內(nèi)壁上扎著一支短箭,箭尾還在輕輕顫動,發(fā)出嗡嗡的響聲。她扭頭就去看方才半開的車窗。箭是從那里射進來的,現(xiàn)在窗子已經(jīng)被長平王關(guān)緊了。
“別怕,車壁很硬,何種箭弩都穿不透。”長平王安慰她,然后墊了帕子,將內(nèi)壁上的短箭拔了出來。燈光一閃,如瑾看見那箭頭有藍綠色的幽光閃過,和普通箭羽不同。
“別碰它,帶毒。”長平王將帕子包住箭頭,放在座位底下的置物格里。
最初的震驚過后,面對近在咫尺的危險,如瑾反而很快冷靜下來。她細細瞅了兩眼那支箭,點頭道:“我不怕。”
車外的街市上肯定是起了騷亂,有尖叫和哭喊聲傳進來,不知發(fā)生了什么。馬車的速度變得更慢,也許是被混亂的人群阻攔住了。車壁上不斷響起篤篤的撞擊聲,似乎仍有箭矢在攻擊。可長平王一臉鎮(zhèn)定,眸子半垂,似乎在思考什么,一點也不為突然的襲擊感到驚慌。
如瑾便也不慌,只問:“你方才故意留了半扇窗子,是引人出手吧?”
長平王這才抬了眼睛從思緒中回神,似乎沒想到她會這么問,認真地看她兩眼才說:“是。但我有把握,不會傷到你的。”
“……我難道是責(zé)怪你不顧我安危嗎?”如瑾哭笑不得,這也太小瞧人了,“有沒有需要我?guī)兔Φ模俊?br/>
她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但想出一份力。
長平王搖頭,將她摟得緊了一些:“不用。抱歉,本是良宵,有些煞風(fēng)景了,不過很快就好,你閉眼休息一會吧。”
如瑾便順從地閉了眼睛,不打擾他的思索了。
馬車在街市上盤桓了很久,噪雜紛亂的人聲才漸漸低了下去,被一聲聲呵斥控制住,聽起來,似乎是官兵?車子行駛的速度變快了,沒多久就在一處較為僻靜的地方停了下來,很快,車外響起洪亮的聲音,如瑾側(cè)耳聽了,發(fā)現(xiàn)是兵馬司的人在和長平王請罪。
長平王開了車窗,只露出一個側(cè)臉,語氣冰冷:“街上有無死傷?”
“……卑職一路護送王爺來此暫避,尚未查問死傷……王爺息怒,待卑職送您回府之后,立刻就去查看街上情況。”
長平王冷哼:“上元燈會人潮密集,之前就該仔細盤查周圍護佑百姓安全,你們是怎么做的,竟出這樣的岔子?匪賊在街上動刀動槍,如入無人之境,你們當(dāng)時在哪里?朝廷養(yǎng)你們是吃閑飯的?”
兵馬司那人只是個巡街的頭領(lǐng),哪里面對面和皇子說過話?頓時就只知道磕頭請罪了。長平王抬眼看了看不遠處的燈市,那邊一片火光,他就問:“你要送本王回府,是打算讓本王從火場里穿行?”
兵馬司頭領(lǐng)吶吶不知如何答話,長平王冷笑:“讓你們指揮使親自來滅火擒賊!”
很快東城這邊的正副指揮使飛快趕到了,一個人連腰帶都沒系好,另一個靴子穿岔了顏色,身上還帶著酒氣,也不知是從哪里被叫過來的,見了王府的車駕,兩個人全都趴在地上磕頭不已。
長平王說:“磕頭,火就滅了?賊就不跑了?百姓的死傷就都可以掩蓋了?”
“不、不是……”東城正指揮使擦著冷汗,叫苦不迭。
那個副的機靈一些,忙拉了主官從地上爬起來,說一聲“王爺少待,卑職這就去處置”,飛也似的跑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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