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 出府事發(fā)
,重生—深宮嫡女 !
如瑾微微感到驚訝,方才凌慎之開門與幾人見面時,目光并沒有在崔吉身上多做停留,似乎只是掃了一眼,卻原來已經(jīng)看出了崔吉的不同尋常。適才崔吉并沒有殺人時候的壓迫感放出來,面色平靜,眸光內(nèi)斂,凌慎之還能覺察出來,真是有些難得了。
“行醫(yī)的人感知都很敏銳么?那位先生的確是和常人不大一樣,功夫很好。”如瑾并沒有對凌慎之隱瞞崔吉,她覺得沒有什么可以隱瞞的。走得口干,她接過茶喝了一口潤喉,舌尖之上一股苦澀味道立刻漫延開來,如瑾不由看了看茶水。
凌慎之覺察到如瑾的動作,微微一笑,帶著歉意解釋道:“普通客棧里無有什么好茶葉,不過是尋常百姓常用的市井粗茶,怠慢藍(lán)小姐了。”
市井百姓竟然喝這樣苦澀的茶水么,如瑾還是第一次知道。她前世今生的經(jīng)歷說復(fù)雜也復(fù)雜,畢竟有過高低起伏以及臨終的慘痛,然而說簡單卻也簡單,也只不過是侯府和宮廷里兩處過日子罷了。
但是,無論是這兩個地方的哪一處,都不會有市井粗茶出現(xiàn)。藍(lán)家雖然并不煊赫,總歸也是一朝侯爵,身份擺在那里,再不濟(jì)也低不到哪里去。是以從老太太往下,各房的主子們不用說了,用的都是上好香茶,瓜片,銀針,云霧,種種名茶調(diào)著樣的喝,就連底下的丫鬟們?nèi)粘S玫囊彩呛脰|西,略差一點的都入不了她們的眼。再說宮里,天子的后院,更不允許有劣等的東西出現(xiàn)了,如瑾記得當(dāng)年她未曾得寵的時候,雖是日子過得窘迫,內(nèi)務(wù)府常弄些以次充好的玩意送來搪塞,但也是沒有喝過這樣的粗茶的。
如瑾默默看了看手中茶盞,是普通的白瓷,只能說是干凈罷了,從材質(zhì)到做工都是很粗陋的東西。盞中茶水是暗沉的黃褐色,只有一點淡淡的香氣漫出來,聞起來并不是很正的茶香。
“原來市井人家用的是這樣的東西。”她有些感嘆。突然想起了自己的丫鬟青蘋。記得當(dāng)日青蘋和她述說家中境況的時候,種種心酸悲涼之處,若不是親耳聽說,真是不敢想象的。
凌慎之溫和如春水的眸底,映著如瑾青衣小帽的簡素打扮,未用胭脂,未簪釵環(huán),就是一張干凈如素月的臉龐,眼窩之處有淡淡的青色,眼中帶著一些血絲,有些憔悴。這張臉?biāo)呀?jīng)見過了幾次,然而此時看來,仍然像是第一次看見似的,有著他在其他女子身上找不到的天成氣質(zhì)。
第一次相見,她在簾中,他在床邊,錦簾啟開的剎那她是凜然端肅的,眉目淡然,孤清如許。第二次相見,她在屋外,他在門里,她拎著刀和親生父親對峙了許久,決絕而凜冽,字字句句隔了窗子透進(jìn)屋中,讓他聽在耳里,驚在心里。
這一次,她喬裝改扮而來,行為之大膽讓他難以置信,而她此時看著杯中茶水而露出的憐憫之色,又讓他知道,她是心地善良的。
凌慎之突然有一種很奇怪的想法,他想,下一次見到如瑾的時候,也許她又會是另一種姿態(tài)?
“先生,為何一直看著我?”如瑾感覺到凌慎之的目光,詫異抬頭相問。
凌慎之醒過神來,略感尷尬,連忙垂了眼睛:“失禮,小姐莫怪。只是突然看到小姐來訪,一時驚住了。”他目光又落到她的腿上,不由問道,“小姐的腿傷成什么樣子,可否說與我聽,也好幫小姐想辦法。”
男女之防,他不能親自查看傷勢。如瑾道:“無妨的,只是被硬物砸了些淤腫,已經(jīng)用了消腫的藥物,今日比昨日已經(jīng)感覺好了許多。先生,時候不早,我是偷偷出門的,不能在外停留太久,我們還是先說正事。”
“一會我開張散瘀的方子,若是外敷藥物的效果不好,可以加上湯藥試一試。”凌慎之說了一句,問道,“小姐此來到底所為何事?”
如瑾道:“不知昨日池水胡同的事情先生是否耳聞,有人借著我祖母請道士驅(qū)邪的當(dāng)口,假扮道士混進(jìn)我家里,持劍行兇傷了人。”
凌慎之聞言當(dāng)即吃了一驚,“怎么會有這種事?我昨日一直在客棧里并未出去,是以未曾聽說。難道小姐的腿就是當(dāng)時傷的么,除了腿傷可還有其他傷處?”
他的關(guān)切溢于言表,一貫溫和的臉色已經(jīng)變了,如瑾忙道:“沒事的,我今日能好好的出來,自然沒被傷著。”
“藍(lán)小姐找我,是否家中有人傷了?”凌慎之知道襄國侯藍(lán)澤對他不滿,以為如瑾喬裝過來是為了暗中請他救治。
“并非如此,家中傷了幾個下人,其他人沒事。這次我找先生來,是想跟先生打聽一下外面情況。”如瑾跟他解釋道,“實在是無人可找了,我在京城里并不認(rèn)識什么人,也唯有先生是能接觸外頭的,上次先生又提醒過我要勸父親小心,所以這次萬般無奈,我只得來求先生。”
凌慎之微微感到疑惑,“藍(lán)小姐,外面情況你是指哪一方面?我在京中亦無太多親友,這次來京又多半足不出戶,對外頭事情實在了解不多。更何況,”他稍稍停了一下,才道,“何況府上能接觸外頭的人不在少數(shù),小姐為何要舍近求遠(yuǎn),費如此大的氣力冒險來找我?”
如瑾嘆口氣,并不隱瞞,直言相告:“凌先生那夜在家中為我母親診病保胎,當(dāng)時情況也都了解,更兼著往日流言和前陣子菱粉糕的事情,先生全是參與其中的。因此我家里是個什么情況,先生不是糊涂人,想必已經(jīng)可以洞察一二。”
凌慎之沉默一瞬,最終點了點頭,似有感慨,“侯府內(nèi)宅的確不大穩(wěn)當(dāng)。”
“不僅是內(nèi)宅,如今情勢,外頭恐怕也是艱難的,否則何至于鬧出刺客闖入家門的事情來。”腿上陣陣隱痛,如瑾忍著疼,將實情相告:“不瞞先生說,這樣的血腥事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了,當(dāng)時來京的路上就有過一次,死傷的人比這次還要多許多。”
她看看門外,何剛?cè)司驮谖蓍芟抡局展庥沉怂麄兊挠白釉陂T上,如瑾壓低了聲音:“我父親卷進(jìn)皇上和晉王的事情之中,立了大功,卻是招了大禍。皇上卻偏偏要給藍(lán)家無上的風(fēng)光,更是將我們放到了風(fēng)口浪尖之上,再要如此下去,又是晉王余黨刺殺又是閣老不喜的,天威難測,我藍(lán)家滿門上下實在是危險得很。”
凌慎之安靜地聽著,臉色不似往日,帶著一絲凝重,“藍(lán)小姐,你的擔(dān)憂我略略能夠明白。在外人看來,襄國侯府風(fēng)光一時,令人艷羨,就算被晉王余黨刺殺也沒傷著什么,或許還能更得圣上體恤關(guān)懷。然而這場風(fēng)光也許本就不穩(wěn),所以你是在擔(dān)心一旦遭了圣上遺棄的話,襄國侯爺單憑自己無法應(yīng)對各種意外?”
如瑾點頭。凌慎之的話讓她感到欣喜,知道這個人是明白關(guān)鍵的,并不似大多人那樣只看表面,他的細(xì)致和通透讓她感到了一絲希望。
“藍(lán)小姐的擔(dān)心不無道理,只是——”凌慎之問道,“小姐為何要說與我聽,而不是說給侯爺?我在醫(yī)道上能夠幫忙,這等事涉及朝堂,憑我小小一個大夫?qū)嵲谑橇λ患啊!?br/>
“先生,從那夜的事情你還不知道么,我父親他這個人……是難以托付的。若是我和他說這些,恐怕他只會罵我無知。家里無有人可以籌謀依靠,我只能靠我自己。今日找先生來,就是為了請先生幫忙打聽一下外頭的消息。”
凌慎之略有躊躇,如瑾站起來,朝他福身:“先生,我知道自己的請求有些過分了,多次給先生找了麻煩,還致使先生離開青州,我和我家都對不起先生。然而先生卻能夠不計前嫌,上次那樣用心的幫助我和母親,大恩實在無以為報……”
凌慎之連忙站起,避開如瑾的福禮:“藍(lán)小姐何必如此。”
“先生,但凡有一絲其他指望,我都不會再來厚顏麻煩先生,只因外面無人可以托付,我實是擔(dān)心藍(lán)家安危。”說到傷心處,如瑾眼里涌了淚,又忙忍住了,朝著凌慎之將福禮行完,“只請先生幫忙打聽一下朝堂形勢,我能有些判斷風(fēng)向的依據(jù)即可,別的不敢再求。”
客棧所用糊門窗的紙只是普通的漿紙,厚重而粗糙,外頭日光雖好,卻不能完全透進(jìn)來,屋里光線不明亮,如瑾和凌慎之兩人的影子是十分虛淡的,斜斜投在小小的楊木方桌上,籠著那盞粗陋的苦茶。
凌慎之虛抬手臂,請如瑾重新坐下,“藍(lán)小姐許是誤會了,方才我遲疑并非不想幫忙,只是深覺自己力量有限,怕誤了小姐的事。”
“只要先生肯幫忙,任何消息對我來說都是珍貴。”
凌慎之沉思片刻,繼而點了頭:“那么我便答應(yīng)了藍(lán)小姐。不瞞小姐,我家中有位長者是宮中醫(yī)士,偶爾能聽得一些風(fēng)向,上次勸侯爺小心也是因為從他那里知道些皮毛消息。這次藍(lán)家遭遇刺客,想必朝堂上也有動靜,我再去打聽一次便是。”
“多謝先生!”如瑾福身道謝,又問“不知先生長輩是哪位醫(yī)士?”如瑾想起來了,上次保胎的時候,通報的丫鬟提了一句說什么御醫(yī)世家,她當(dāng)時著急著母親一時忘記問了。宮里她待過,御醫(yī)也認(rèn)識幾個,只不知凌慎之家中長者是哪一位。
“是我祖父的弟弟,在太醫(yī)署里分理藥材。”
如瑾認(rèn)識的御醫(yī)并不多,沒有聽過哪位姓凌的,分理藥材,那便不是專司宮中上下看病的人了。如瑾便不再理會這個,只道:“我不能久留于此,要快著趕回去了,先生若是打聽了消息出來只管在這里等,如今家中有官差看著,輕易人等不能進(jìn)去,我隔三差五讓何剛出來一次跟先生打聽就是。”
如瑾再次福身起身要走,凌慎之喚住她,到一旁拿了紙筆,刷刷寫了一個方子遞過來,“化瘀的,留著。”
如瑾感動,鄭重接了籠在袖中,凌慎之走到門前開了門。何剛站在外面,聞聲轉(zhuǎn)頭:“姑娘,妥當(dāng)了?”
如瑾點頭,指著何剛向凌慎之道:“他就是何剛,信得過,日后若有事就是他來。”
凌慎之看了何剛一眼,記住他的樣貌,送如瑾出門。
在屋中坐了一會,如瑾的腿腳疼痛稍微緩和,不過走起路來還是很慢。幾人慢慢挪到客棧門口,如瑾點頭朝凌慎之告辭:“先生留步。”
凌慎之一襲青衫站在客棧里,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安慰如瑾:“你不必憂心,我這就去打聽消息,一旦有了便早日知會你。世事變幻,塞翁失馬,也許府上困境很快便要解了,不能做什么的時候,平和一些對待,莫要傷了身心。”
“多謝先生,感激不盡。”如瑾作禮告辭。因了外頭人來人往,如瑾改了福身為抱拳。
何剛在前引路,楊三刀和崔寧在后跟著,如瑾拜別凌慎之,朝著來路回返。
然而,沒有走出多遠(yuǎn),只聽得后頭一陣吵嚷,哭喊叫罵的聲音響徹了整條街道,將路人全都吸引了,紛紛駐足朝那邊觀看。
“天殺的庸醫(yī)啊,害人害命,為了錢財不擇手段,竟然把我家老父害死了啊——”是粗壯的男人聲音在嚎啕大哭。
然后又是幾個男人紛紛吵嚷著,“看,他在那里,就是他就是他!”“庸醫(yī),黑心短命的喪盡天良的東西!我要替我老爹報仇——”
有方才那個快嘴店小二略微尖細(xì)的聲音嚷起來,“哎哎哎你們干什么,你們哪里來的,跑到我家店門前搞什么名堂!還不快走開小心我們……哎喲你敢打我,怎么上來就打人啊……哎呦哎呦還打……”
如瑾愣住,不由停住了腳回頭去看。轉(zhuǎn)眼間的工夫,路上行人已經(jīng)紛紛朝盈門客棧門前聚攏,如瑾個子矮,被街上亂紛紛的路人擋住了視線,只能隱約看見幾個穿白衣的男人在客棧門口捶胸頓足。
“小姐,是剛才你見的那個先生被人攔住了。”楊三刀人高馬大,一抬下巴就能越過人群的腦袋將那邊情況看得分明。
“凌先生?”如瑾蹙眉,詫異不已。凌慎之的醫(yī)術(shù)她深有體會,怎地會被人叫做“庸醫(yī)”,還當(dāng)街吵嚷著說他害死了人命,要給老爹報仇?最令人難以置信的是,那些人竟然說他黑心貪財,豈不荒唐,凌慎之給秦氏保胎費了那樣大的力氣,最后卻是一分診金都沒拿就走了的。
“去看看。”如瑾拐著腿腳又往回走,心里有些著急,怕凌慎之一個人勢單力孤的吃了虧。奈何她距離客棧已經(jīng)有十丈遠(yuǎn),街上看熱鬧的行人又紛紛朝那邊涌,一時擋住了路。
“小姐要去幫他?”楊三刀問。
如瑾咬牙走著,“他與我有大恩,怎能不幫。”
“得嘞,咱雖然不認(rèn)識他,但如今咱也是府里的人了,一切都挺小姐吩咐。”楊三刀說罷掄起膀子將前頭的行人往旁邊推,一邊推還一邊扯著嗓子喊,“都讓開都讓開,別擋咱們的路!”
他這一手果然有效,轉(zhuǎn)眼間前頭已經(jīng)被他清出了一條通道來,被他推開的路人不免紛紛怒目而視,待得看清楊三刀魁梧的身板和兇惡的眼神,又都紛紛蔫了,自去繞開這里往客站門口聚。
那邊客棧伙計已經(jīng)開始喊人:“你們還不都出來,被人打上門來了——哎呦還敢打我!”店里頭其他伙計、幫傭、伙夫之流先后提著家伙出來。“干什么的,穿成這樣打我們的人,找晦氣是不是?”
一時間,兩邊撕扯在一起,一邊打一邊喊好不熱鬧。待得如瑾跟在楊三刀后頭走到場邊的時候,兩邊已經(jīng)打成一團(tuán),周圍一圈看熱鬧的圍得密不透風(fēng)。如瑾看得直皺眉頭,原來先前叫嚷著要為父報仇的幾個人,竟然全都是披麻戴孝的打扮,手里拎著粗大的棒子,個個人高馬大的有一身力氣,店中伙計們已經(jīng)落了下風(fēng)。凌慎之站在店門口,眉頭微微皺著,臉上帶著困惑。
混亂中,一個披麻的人從中脫身,拎起棒子朝凌慎之沖了過去。
“哎!”如瑾失聲驚叫。凌慎之一個大夫而已,哪里經(jīng)得起莽漢沖撞,眼看著就要被棒子砸到。
“滾一邊去!”楊三刀不知怎地,一下子就從如瑾跟前閃到了那披麻的人身后,抬腳將他連人帶棍棒踹到了旁邊墻上。嘭!人撞墻的悶響,驚得圍觀者齊齊打個哆嗦,愣愣瞅著那被踢開的倒霉家伙,然后回過神來,看鬼一樣看著楊三刀。那披麻的人身量可不小,跟楊三刀也不相上下,就這么被他輕輕松松一腳踢飛。
最可怕的是被踢飛的家伙撞在墻上之后,并沒有立刻站起來還手,而是軟軟的順著墻滑了下來,一灘爛泥似的滾在了地上,然后就趴在那里不動了。
跟客棧伙計們糾纏的另外幾個一看此景,丟下伙計蜂擁而上圍住了楊三刀。
“你是誰!”
“敢動我們兄弟,活膩歪了?”
幾條大棒子指著楊三刀,那些人全都直眉瞪眼的。周圍都靜了下來,伙計們也都不上前了,全都看著楊三刀。
楊三刀呸了一口吐沫在地上,鼻孔里出氣:“廢話什么,要打就上來,看爺爺一個一個把你們都踢飛。”
那幾個人卻都不動,只管惡狠狠舉棒盯著他。“趕緊給我們道歉賠禮,不然一棍子打死你了事!”“棍棒不長眼,你快服個軟,兄弟們就留你一條命。”
楊三刀歪了歪脖子,“幾個小兔崽子,爺爺我行走江湖的時候你們還吃奶呢,跟我橫?”
幾人捏緊棍子喊:“還嘴硬!”
楊三刀冷哼一聲,待要接著罵幾句,那邊崔吉突然說道:“能動手解決的事,吵個什么。”
此時街面上是安靜的,行人大多聚集在這里看熱鬧,又被楊三刀那一腳嚇得不敢吱聲叫好,崔吉這聲音不高的一句話恰好被大家都聽在耳中。大家不禁一愣,紛紛將目光從楊三刀身上移開,轉(zhuǎn)頭來看崔吉。
崔吉根本不管別人怎樣,自顧自說完,走上前去一腳一個,如法炮制,將圍著楊三刀的幾個家伙全都踹到一邊,跟先前撞墻的那個滾在一起。
整個過程干脆利落的無法形容,似乎只是一眨眼的工夫,砰砰砰幾聲悶響之后,立著的家伙全都橫在了地上。
“……”不禁圍觀者俱都震驚,連楊三刀都瞪了眼,有些畏懼的看了看崔吉,摸摸腦袋嘟囔:“這不是想跟幾個兔崽子玩玩么,兄弟不給機(jī)會。”
崔吉做完這一切,就像是沒事人一樣,又走回了如瑾身邊站著,面無表情。何剛看得眼珠子差點掉下來,下意識往旁邊挪了挪,離他遠(yuǎn)些。
“凌先生,可有傷著?”如瑾見識過崔吉更恐怖的手段,此時見他踢人不覺得怎樣,趕緊上前詢問凌慎之。
凌慎之目光在崔吉身上停駐一瞬,從店中走出來迎了如瑾,“我沒事,方才伙計替我擋住了。”
如瑾朝那幾個伙計點頭:“多謝你們幫助凌先生。”
快嘴伙計還沒從崔吉造成的震驚中回過神來,張著大嘴在那里發(fā)愣,還是店里頭掌柜的跑出來賠笑:“凌先生是客人,咱們怎么能讓他受委屈,何況這些日子還多得他照顧開方。”他這笑意太假了,顯然是被崔吉嚇的,幫人的心卻不知有幾分真。
如瑾不去理會他,只看著趴在地上哼哼的那幾個披麻戴孝的人,“他們是什么人,為何要找先生的麻煩?”
見著這邊說上了話,圍觀的人都朝凌慎之和如瑾身上瞟,楊三刀虎著臉從地上撿起一根棒子,“都散了都散了!有什么好看的,再看別怪我不客氣!”
路人們哪里敢再停留,紛紛被他驅(qū)散了繼續(xù)走路,偶爾有些好奇心太重的則是走到附近的鋪子里,一邊裝作買東西一邊往這邊瞟。
凌慎之仔細(xì)看了看那幾個人,仍是感到疑惑:“我不清楚。”
崔吉在旁邊站著不言語,忽然快步朝前走了出去,走到幾丈外的時候,伸手將一個肥大的胖子從一個小瓜果攤后頭拎了出來,拖到客棧跟前,撒手摔到地上。
“哎唷疼死我了……哎唷……”胖子落地時撞到了額頭,呲牙咧嘴的叫喚。
如瑾詫異看向崔吉,崔吉只道:“這人鬼鬼祟祟。”
凌慎之眼神微變,朝前幾步走到那胖子腳下,“你怎么在這里?”
胖子覷著崔吉,連滾帶爬從地上站起來,小聲嘟囔道:“你管我呢,路過不行么?”
凌慎之指著地上幾個披麻戴孝的,一貫溫和的臉上蒙了一層薄薄的涼氣,“他們是你安排的么,我與你已經(jīng)沒有關(guān)系,又來害我做什么?”
“別血口噴人,你自己招惹的事情往我身上推?”胖子抬腳要走,崔吉伸手拎著他的衣領(lǐng),將之又拎了回來。
“干、干什么,光天化日你們難道要行兇?”胖子駭怕。
如瑾站在一旁,心念一轉(zhuǎn),略略猜出了眉目,遂朝凌慎之笑笑,“這人一看就是難纏的,先生不用跟他多說什么。”如瑾看向崔吉,她篤定他一定有辦法。
崔吉會意了如瑾的意思,默默將胖子放下,走到地上那幾人跟前。如瑾就指著胖子問那幾個人:“你們和他是什么關(guān)系?”
地上幾人蜷著身子哼哼著,“我們不認(rèn)識他……不認(rèn)識……”
崔吉抬腳踩在一個人臉上,簡短道,“不說實話,我用力。”他那腳力,若是動真格的恐怕那人的腦袋就要不在了。雖然光天化日之下當(dāng)街殺人有點荒唐,但看他的表情和眼神都是極其認(rèn)真的。
那人立刻白了臉,哆哆嗦嗦的說道:“饒命饒命……我說,他他他花銀子雇我們來鬧事,說只要將那大夫趕出京城就行了。”
“胡說!我沒有!”胖子立刻叫起來。楊三刀上去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閉嘴。”
凌慎之緊抿的唇角含了薄怒,“我與你家再無關(guān)系,何必相逼,難道不許我進(jìn)京了不成,這偌大京城是你家?”
“先生,何必與小人計較,交給衙門的人處理罷。他們打了客棧的人,當(dāng)街滋事,自有官差管的著。”如瑾從未見過凌慎之生氣的樣子,不忍見他如此,于是出主意。
凌慎之沉默著看了胖子一會,轉(zhuǎn)身走開,朝客棧伙計道,“交給你們了,讓官府來拿人。”
如瑾見事已了,告辭道:“我不便久留,先生保重。”
“多謝相助。”凌慎之朝如瑾和崔吉等人作揖,目送幾人遠(yuǎn)去,不再管伙計們怎樣處置胖子和披麻的人,快步朝另一條街走去。
……
池水胡同,藍(lán)府。
許久都在外院伺候藍(lán)澤的董姨娘回到了內(nèi)院,身后跟著丫鬟石竹和新得的小露,不緊不慢往后院走著。藍(lán)如琦坐在自己廂房的窗下,看到她進(jìn)院,揮手叫丫鬟出去叫住了她。
董姨娘狐疑的走了過來,進(jìn)了廂房,低聲問:“姑娘怎么想起叫我來了?如今你和老太太住在一個院子里,輕易還是別找我了,老太太不喜歡小姐們和姨娘在一起。”
藍(lán)如琦只是輕輕的笑了一下,也用極低的聲音說話:“沒有關(guān)系,偶爾一兩次不要緊的,何況祖母如今也顧不上這些。姨娘,我只想問你一句,你在太太和三姐姐那里可有把柄落著?”
董姨娘詫異,揮手遣退了跟前所有丫鬟,低聲道:“姑娘為何要這么問,出什么事了?”
“沒事。姨娘只管告訴我有沒有。”藍(lán)如琦臉上含著微笑,瑩潤的眼睛里卻不似往日在外人跟前那樣怯懦,似有暗沉的光芒閃過。
董姨娘扶了扶發(fā)上赤金流蘇簪子,那是她從小彭氏遺物里撈到的,十足十的赤金,很難得。女兒的神情和目光她俱都看在眼里,雖是并不了解為了什么,但也如實相告,“姑娘,我是沒有把柄在她們那里的。就算之前有,現(xiàn)在也沒了,都是三姑娘手段高明,作繭自縛。”
“既然如此,那就好辦了。”藍(lán)如琦低低說了一句,輕輕站起身來,扶了董姨娘的手,“姨娘今日還沒到太太跟前請安吧?我們一起去。”
董姨娘疑惑不解,但是看見女兒臉上不同以往的神色,心中隱隱有了一絲興奮之意。二話沒說,跟著女兒就走出了廂房。
而此時外院的書房中,面對著永安王府派來的小內(nèi)侍,襄國侯藍(lán)澤滿臉震驚,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
為著抵御連續(xù)不斷的頭痛,他的頭上緊緊勒著一條青黑色抹額,兩邊太陽穴上還各自貼著一片膏藥,看上去十分滑稽。加上他驚怒交加的扭曲的面孔,整副樣子將那前來慰問的小內(nèi)侍嚇了一跳。
“侯爺您這是怎么了?”內(nèi)侍有些慌張,暗忖怎么自己過來問個安就把人問成了這樣。
“你、你、你把剛才的話再給本侯說一遍……”藍(lán)澤舌頭不好使,磕磕絆絆地總算說了一句完整的話。
小內(nèi)侍莫名其妙,只得將永安王的致意又重復(fù)了一次:“聽聞侯爺家中慘劇,我家王爺心中甚為不安,而且十分傷痛,特囑奴才帶了上好的人參、首烏等滋補藥材前來探望。王爺說,如果侯爺有什么難處盡管開口,如今兩家關(guān)系非淺,王爺自當(dāng)更加鼎力相助。王爺還說了,等欽天監(jiān)擇出的日子下來,就會接貴府大小姐進(jìn)府。”
“再說一遍,最后一句再說一遍!”藍(lán)澤嚷著。
小內(nèi)侍不明所以,“侯爺?您這是……”
“為什么要接我們家小姐進(jìn)府?這是怎么回事?!”藍(lán)澤驚疑。
小內(nèi)侍詫異不已,將藍(lán)如璇要嫁入永安王府當(dāng)貴妾的事情說了一遍,問道:“侯爺您……難道不知此事?”
“大小姐……貴妾……”藍(lán)澤喃喃重復(fù)著,半晌回不過神來。他這才猛然想起那一日呂管家前來稟報的消息,原來不是戲言,原來是真的!
藍(lán)泯竟然搭上了太子和永安王,還悄聲不響的辦成了這樣一件大事,他卻自始至終全都被蒙在鼓里,怎能不驚怒懊悔。藍(lán)澤狠狠砸了兩下腦袋,暗暗懊惱,若是身體好好的能夠出門,他該是早就能知道這件事了,怎會等人家王府內(nèi)侍親口向他說。
怪不得那一天藍(lán)泯父女三人趾高氣昂的拆墻過來,怪不得東院奴仆各自臉上帶喜色,原來是這樣……可他竟然將人都給趕走了。藍(lán)澤突然意識到,如果他當(dāng)日不是一時沖動逼著藍(lán)泯離開,現(xiàn)如今這王府的關(guān)系就有他的一份……
“侯爺您不會真不知道吧?”小內(nèi)侍此時的驚疑不亞于藍(lán)澤,萬沒想到慰問出這樣的事來。
藍(lán)澤勉強(qiáng)擠出一個笑容:“本侯……”他停住了,是說知道,還是說不知道?如果否認(rèn),人家追問起來,也就暴露了兩邊分家的消息,到時情況難料。如果說知道,難道就這么默認(rèn)了東院和王府的攀親?他咽不下這口氣。
怎樣才能既保住這份關(guān)系,又不讓東院占了便宜呢?藍(lán)澤心中一亮,突然想起了自己帶全家上京的最初目的來。最開始不就是要給孩子們找貴門訂親,才勞師動眾的離了青州么,這些日子事多他竟然給忘了,倒讓藍(lán)泯占了先。
“稍待,本侯去去就來。”藍(lán)澤起身匆匆出了房門,將前來問安的內(nèi)侍一個人晾在那里。小內(nèi)侍莫名其妙,感覺這趟差事出得真是奇怪透了。
藍(lán)澤出了書房,顧不得頭疼得厲害,疾步就朝內(nèi)院走。“母親,您幫我拿個主意!”一進(jìn)老太太的屋子,還在外間呢他就開始喊。
藍(lán)老太太正在瞇著養(yǎng)精神,猛地聽見這一嗓子,著實嚇了一跳,愣了一瞬才回神,眨眼間藍(lán)澤已經(jīng)進(jìn)了內(nèi)室。
揮手讓丫鬟們?nèi)纪顺鋈ィ{(lán)澤走到老太太跟前低聲說:“永安王要在咱們家孩子里頭挑一個做貴妾,您對她們比我更了解,您看是讓三丫頭去,還是讓四丫頭去?”
他沒有跟老太太說藍(lán)如璇的事情,因為在他的心里,已經(jīng)把藍(lán)如璇這個人剔除掉了,他打定了主意不會讓東院藍(lán)泯得逞。而對于自己的母親,藍(lán)澤其實還是有一點擔(dān)憂,怕老人家太過疼寵二兒子,雖然她剛剛不講情面的分了家,但血濃于水,藍(lán)澤怕母親突生惻隱之心,所以不說實話。
藍(lán)老太太聽了他的話,半日沒反應(yīng)過來,隔了一會才遲疑問道:“……你說什么,永安王?難道是當(dāng)今皇上的六皇子么,他為什么要在咱們家里挑妾室?”
藍(lán)澤道:“還有哪個永安王,當(dāng)然就是六皇子。與咱們通行一路,總算有點情分,我如今又是功臣,他要找小妾,在咱們家里找不是很合適嗎,母親卻又問。”
“真的?!”藍(lán)老太太總算相信了,繼而就是驚喜。
“是真的,母親快給我拿個主意,王府的內(nèi)侍還在外頭等著呢,您說是三丫頭好還是四丫頭好?”
藍(lán)老太太激動了一會才開始思考事情,沉吟道:“當(dāng)然是四丫頭,哪有讓嫡女去給人做妾的,王府門第雖然高,但咱們也不是平頭百姓,太祖爺親封的侯爵。你還問個什么,不要丟了侯府的臉。”
藍(lán)澤遲疑:“正是這個讓兒子躊躇不定。雖然是四丫頭身份合適,可她那性子……半日擠不出一句話的人,去了王府恐怕很難讓王爺稱心滿意。而且永安王爺是個雅人,素來喜歡詩書琴棋,四丫頭在這上頭又不出挑,倒是三丫頭才學(xué)不錯,樣貌也強(qiáng)些。”
“你這是什么話呢,我看四丫頭那孩子不錯,三丫頭性子不好,去了王府若是不管不顧惹了禍出來,還不如四丫頭安安靜靜的妥當(dāng)。”
“這倒也是……”藍(lán)澤想起如瑾拎刀子的事情,心中越發(fā)不舒服。
還沒商量出個結(jié)果來,卻聽外頭小丫頭匆匆來報,也跟藍(lán)澤似的剛進(jìn)外間就嚷:“老太太,聽說三姑娘不見了!”
吉祥在外間呵斥,“冒冒失失的做什么,有你這樣回話的么?還不退下,別吵了老太太和侯爺說話。”
藍(lán)澤已經(jīng)接了腔:“什么叫‘不見了’?好好說話!”
藍(lán)老太太道:“吉祥,讓她進(jìn)來。”
小丫頭匆匆跑進(jìn)了內(nèi)室,一臉驚訝的回稟:“老太太,侯爺,方才奴婢路過后院,聽見太太在那里著急呢,董姨娘還要打碧桃,讓她交待三姑娘到底去了哪里。”
藍(lán)澤皺起眉頭:“說清楚點,回個事情都說不明白。”
藍(lán)老太太那里聽出味來了,“你是說,三姑娘不在家里,誰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連你們太太都找不著她?”
“是。”
吉祥聽見是如瑾的事情,趕緊走進(jìn)來笑道:“許是三姑娘去外院或東院串門了,老太太別著急。”
“我剛從外院過來,哪里見著她了。”藍(lán)澤感到一陣頭疼。
小丫頭也說:“已經(jīng)打發(fā)人去東院找過了,三姑娘不在那邊。”
“混賬,怎么滿院子就找不著人了,還能去哪里?好好找去,多大點事也來煩人。”藍(lán)澤呵斥。
小丫頭忙道:“不是不是,三姑娘好像是偷偷出府去了。”
“什么?”藍(lán)澤一聽立刻擰起了眉頭,“我去看看!”說著匆匆走去后院。
后院里,院中丫鬟婆子都有些驚惶之色,各個朝秦氏正房里張望,一見藍(lán)澤進(jìn)來,趕緊紛紛散去。藍(lán)澤直接沖進(jìn)了秦氏房里,一進(jìn)屋,看見賀姨娘、董姨娘連著四姑娘藍(lán)如琦都在場。
“怎么回事,三丫頭出府了?”藍(lán)澤帶著怒氣看向秦氏。
董姨娘怯聲道:“似乎是的,碧桃那丫頭躺在她床上裝樣呢,不到跟前細(xì)看,大家都還以為是三姑娘躺在那里。真是急死人了,三姑娘堂堂侯府嫡出小姐,怎么會做這樣的事……”她刻意強(qiáng)調(diào)了“嫡出”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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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狀態(tài)不好,可能是前幾天兩更太累了,今天沒有思路,抱歉,我會盡快調(diào)整加快劇情節(jié)奏。
早晨看見一條很不好的新聞,又有人為了自己的怨恨報復(fù)社會,拿無辜者給自己陪葬,不幸的是事情發(fā)生在我熟悉的地方,看著圖片里狼藉的場景很難過。不禁想了許多,包括這個文。復(fù)仇重生的題材,怎樣去體會主人公心態(tài),而不是單純的報復(fù)、仇恨、人擋殺人、心狠手辣,我想我需要更慎重一些。大家是怎么看待復(fù)仇這件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