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夜闖
宋婉回到桃苑發(fā)了一晚上的呆,徹夜未眠,腦子里不斷想起江寂吻她時的樣子。</br> 尤其是江寂說的話,他那樣直白,毫不避諱,逮著機會就說喜歡二字,哪個女子能受得了這樣炙熱的愛意。</br> 天色很快就亮了,喜兒端著熱水進屋讓宋婉洗漱,瞧著宋婉在窗邊坐了一夜,驚訝得好半天沒說出話。</br> “姑娘,您昨晚怎么不睡?是不是王爺對您做了什么混帳事?”</br> 喜兒立馬去檢查宋婉手腕上的守宮砂,見著血紅的守宮砂還在,立馬松口氣。</br> 宋婉用書打了一下喜兒的頭,“你這丫頭,想什么呢?”</br> “王爺百花叢中過,自然經(jīng)驗老道。奴婢是怕王爺耍起酒瘋,欺負姑娘。”</br> “他喝醉酒了,卻也知道分寸。”</br> “姑娘這話奴婢怎么聽著昨晚....昨晚...”</br> “你別瞎猜,昨晚什么都沒發(fā)生。”</br> 宋婉走至銅盆前洗了一把熱水臉,換了身衣服過后,便去元氏那兒請安。</br> 元氏見她臉色疲憊,以為她是愁著太子意圖要娶她為側(cè)妃一事,于是寬慰道:“婉婉,你可知位高權(quán)重者最怕什么?”</br> 宋婉搖頭,“孫女不知。”</br> “是他們這條命。”元氏拿著茶壺給宋婉倒了杯茶,“府里新買的雪頂含翠,嘗嘗。”</br> 宋婉拿著茶杯飲了一口,“入口甘甜,清而香,冽而冷,好茶。”</br> “這位高權(quán)重者,擁有常人所擁有不了的東西,吃食、珠翠、金銀、宅子、杏林圣手,樣樣都是極好的,優(yōu)渥的飲食起居,自然讓他們更為惜命。</br> 這世間最不怕死的,是命苦之人,做不完的活計,受不完的欺負,生不完的病痛,活著生不如死倒還不如死了,所以他們從不畏死。</br> 身居高位者便不同了,日子過得舒坦,見過美景,吃過美食,穿過錦緞,這樣的好日子過著,誰又想死?</br> 若是有人能危及他們的性命,他們自然避如蛇蝎,懼之不及。”</br> 宋婉道:“祖母說的有道理。”</br> “東宮太子要娶你為側(cè)妃的事,只要他昨日沒到府,他就永遠也踏進不了大理寺卿府。</br> 只是這一年,怕是要苦了你了,過兩日我會讓人放出風去,說你熱癥不退燒成了麻風,太子即便再貪戀你父親的權(quán)勢,也是要打退堂鼓的。”</br> 宋婉心里想的與元氏想的倒是一樣,太子絕對不會娶一個患有麻風的女人。一是他沒面子,二是沒必要,三是怕沾染上。</br> “原本我就想著再留你一兩年,至今我也沒有太過中意的好人家,若是沒有好的,倒不如你在桃苑再陪我兩年。</br> 如今世道亂,太子急成那樣,就更能說明有皇后和平陽侯還不夠,還不能穩(wěn)固他的太子之位。</br> 這寶座日后花落誰家還未可知,咱們避避風頭未必不是好事。”</br> 宋婉道:“孫女聽祖母的。”</br> “瞧你神思倦怠,回去好好歇息吧,這事你不用愁了,太子娶不了你。”</br> 宋婉在元氏身前行了個禮,起身回了桃苑。</br> 一連十日,宋婉都沒有出府,外面已經(jīng)在傳她患了麻風的消息。東宮沒來府中探她,只是叫人送了些藥材過來,便杳無音信了。</br> 不過,有些日子沒給她寫信的顧鳶倒是給她寫了封信,問候她的病情,還想見她一面。</br> 宋婉知道自己還在風口浪尖上,于是寫信以借病為由回絕了他。</br> 天氣愈發(fā)熱了,晚上的蟬鳴聲都不斷,吵得她根本無法安睡。</br> 她是真沒想到江寂竟然這么大膽,翻墻來了她苑中,敲了她的閨門。</br> 宋婉打開房門震驚地看著他,好半晌都沒回過神。</br> 江寂見她完好無損,心里放了心。</br> “這就是你想出拒絕太子的鬼主意?外面?zhèn)鞯媚菢觾矗就踹€真以為你得了麻風,幸好本王留了個心眼兒,猜想著是不是你的詭計。”</br> 宋婉讓他先進屋,立即關(guān)上了門。</br> “你要見我大可以白日來,怎么夜里來了?”</br> 江寂道:“還不是怕你借病不見本王。”</br> 他走至窗邊坐下,將手里的藥膏放在桌上,“這是治麻風的藥,本王犯傻去宮里找太醫(yī)配的。”</br> 宋婉眸中含笑,“你怎么這么傻,你明知我的病可能是假的。”</br> “萬一是真的,那豈非要了本王的命。”</br> 江寂伸手握住宋婉的手,將她拉近自己,“你得麻風的事傳出去,拒了太子,也是拒了本王。一箭雙雕,真是如你的意了。”</br> “事發(fā)突然,也沒有更好的對策。”</br> 江寂道:“若本王此生沒娶到你,本王死了定比任何厲鬼的厲氣都要重。”</br> “江寂。”</br> “本王今日聽宮里的人說,柳莘三司會審下來判了死刑,刑部許多官員皆被革職,太子沒了刑部,又沒得大理寺,不知要怎么發(fā)瘋。若他知道你騙他,是絕不會放過你們的。</br> 這些日子你就待在府中別出去了,也別見人,雷霆之怒,你們家沒有靠山,是得罪不起的。”</br> 宋婉點了點頭。</br> 江寂輕撫著宋婉的小臉,“你會不會嫌本王沒本事保護不了你們?”</br> 宋婉道:“天子都尚有難處,何況王爺。再者,宋府與王爺非親非故,王爺又因何要護著我們。”</br> 江寂道:“本王當然要護著你們了,尤其是你,誰都不能動你。”</br> 宋婉不知該說什么,她現(xiàn)在待江寂的心,她自己都沒搞明白。</br> 江寂將人抱在懷里,“讓本王抱抱,抱一會兒就好了。”</br> 宋婉任由他抱著,也沒動身子。</br> “越發(fā)聽話了,是不是愛上本王了?”</br> “你別瞎想。”</br> 江寂放開她,“過些日子本王再來看你,今晚你這發(fā)髻上的粉簪不錯,日后再戴給本王看看。”</br> 宋婉道:“你不能再來了。”</br> “本王知道夜闖你的閨房不對,可是本王翻墻也是不易的,險些還摔了腿。”</br> 宋婉堅持道:“你不能再來。”</br> “好好好,本王不來,再也不來。”</br> 江寂怕她生氣再也不理人,立馬應和道。他起身打開了房門,消失在了黑夜中。</br> 自江寂那夜離開后,宋婉有半個月沒見過他。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